第41章第四十一章
“呵,重要之事?比方说……同房?”
卫慈”
她以为自己幻听了。
不然,岂会从谢南州这尊高冷神祇嘴里听到这么一句孟浪话?!
大婚之夜,是谁直言三年之后就归她自由之身?同房……又从何说起?
霜白月华之下,两人四目相对,谢南州对卫慈一副震惊的神色颇为不满,语气更是阴阳怪气。
近乎是斜睨着她:“怎么?你是从未打算与为夫同房?”
卫慈…!!”
她当真被质问到哑口无言。
此处无旁人,谢南州总不能还是在演戏。
卫慈不欲与他再发生罅隙。
当下的处境,对谢家而言至关重要。
何况,她这才得知了一个惊天秘密。
只不过,付恒的话还存疑,她不能完全相信。卫慈神色有些焦灼:“夫君,你对蛮夷军营了解多少?前不久的战事,既是咱们赢了,那可否乘胜追击?你可曾发现敌营有任何秘密?”
她暂时不能将谢家大哥还活着的消息,告知谢南州。因着,这也有可能是付恒的计策。
万一,谢南州不顾一切闯入敌营,那就又构成了“恋战“的罪名。
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指派人悄然潜入敌营,一探究竞。
谢南州却仿佛一个字都没听见去,幽眸依旧紧锁着美人,男人的瞳孔在月色之下,显出一片琉璃色,道:“夫人,你在答非所问。”
卫慈:“……“到底是谁在答非所问?
今夜怕是不能顺利的聊下去了。
可此事,实在牵着过大,她亦不能什么也不做,只要谢家大哥还有一丝丝活着的可能,她就决不能坐以待毙。但谢南州是统帅,绝对不能让他亲自前去敌营。歇战期间,若是我军突袭,朝廷一定会吹毛求疵,治谢家的罪。
卫慈斟酌再三,还是觉得在没有笃定结果之前,不让谢南州知晓。看来,今夜也没法从谢南州嘴里问出什么话来了,她屈身行礼,这便离开。
“夫君,我告辞了。”
美人婷婷袅袅的福身,正要转过去时,就被谢南州握住了手臂,将她狠狠往面前一拉,身子几乎贴紧了,他俯视着眼前人,嗓音颇为磁性低沉:“呵时……夫人,你撩完就走?还有什么想问的,不凡都问出来。”
卫慈彻底愣住了。
她当真开始怀疑,谢南州是不是间歇性不正常。不然,这阵子以来,为何时而像个正常男子,可又时常莫名古怪。
当下,她更是不能说出谢家大哥的事。
付恒诡计多端,或许,付恒是想利用她来谁骗谢南州也说不定。
总之,卫慈无比小心谨慎。
可……
何为“撩完就走"?谢南州对她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卫慈一手摁在男人胸口,掌心可以感受到对方强而有力的心跳:“夫君,我无事可问了,已经不早了,我可以走了么?”
她怕了,行不行?
陆小郡王说得没错,谢南州性格乖张,颇为古怪!谢南州幽眸微眯,仿佛很是失望,再度问道:“真不想与我同房?”
卫慈对“同房”二字已有了抵触,身子一僵。谢南州自是察觉到了,唇角溢出一抹冷意:“夫人,你好自为之。”
一言至此,谢南州放开了美人,随即笑着后退了一步,这才转身离开,夜风拂起他的衣袂,他转身的动作潇洒利索,褪去了一身的沉稳肃重,倒是显出几分风流气度来。竞冒几丝少年人的影子。
他也才二十三。
三年前还仅是个弱冠男子。
可人人只知,他是谢家家主,是一军统帅。却是忽略了他也曾是一个风度翩翩少年郎。卫慈呆在原地,直到谢南州进了屋,又背对着她合上了房门。
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为何要好自为之?
谢南州这话,怎么听了,仿佛是要报复她似的……大
卫慈很快就回到自己的庭院。
已是子夜,她虽是不能直接寻求谢南州的帮助,倒是想到另外一人。
卫慈让自己强行入睡。
两个时辰后,天色才蒙蒙亮,卫慈便带着两名婢女,去了一趟归元王府。
卫慈登门,归元王府一阵人仰马翻。
要知道,虽说卫慈已是谢南州的妻,可真正见过她的人并不多,老归元王等人不曾见过。
她又是个令人眼前一亮的美人,让归元王夫妇以为自家的儿子出息了,总算是招惹了一个相貌出众的女子。而且,这女子看上去气度也不凡。
可……
为何梳了妇人发髻?
鉴于陆洛尘的不靠谱,归元王夫妇完全有理由怀疑,儿子招惹了有夫之妇。
“混账东西!你这是要丢尽陆家的颜面是吧?!”“你对得起列祖列宗么?!”
“到底是哪家的小妇人,竞是遭了你的毒手?”“说吧……那小妇人几时可以和离?既是招惹了,也需得负责,我与你娘年事已高,你成婚了,我们才算是完成了任务啊。”
陆洛尘的所有困倦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在父王与母妃眼中,已是如此卑劣了么?就连旁人家的娇花儿也不放过?
他是那种人么?
直到去堂屋见了卫慈,陆洛尘如释重负。
他是清白的!
事态紧急,卫慈顾不得太多,走上前便直言:“小郡王,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陆洛尘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爹娘,气不打一处来:“父王、母妃,这位是谢南州的夫人。”
老归元王一怔,抬手指向自己的儿子,气到手指打颤:“你、你……唉!且罢!"虽说朋友妻不可欺,可谢家女郎皆是豪杰啊。
就算是嫁入谢家的女子,也都是一等一的好女子。抢了又何妨?!
当下,老归元王但凡瞧见一个女子,都觉得很适合自己的混账儿子。
陆洛尘觉得气氛不对劲,尤其发现爹娘看着他与卫慈的眼神。
陆洛尘…”
罢了,罢了。
爹娘年事已高,如此糊涂,也是正常。
陆洛尘拉着卫慈就往自己的书房走,一路上健步如飞,颇为无奈,道:“夫人,家父家母素来如此,你莫要介意。″
卫慈:“…"她介意什么?
她倒是对老归元王夫妇略有耳闻,为了生下陆洛尘这个宝贝疙瘩儿子,夫妇二人前面生了十五个女儿,从韶华年纪,生到了垂垂老矣,也委实……不易了。到了书房,卫慈依旧没有提及谢家大哥可能还在世的消息,只开口借兵。
“小郡王,我需要百名精锐士兵。至于用来做何事,暂时不能告知你。若是我事成了,对夫君,对谢家而言,将是大喜事。可若是我没有事成,我也会尽可能的安全回来。”
人数太多,不方便行动。
百名精髓可以确保行动迅速。
陆洛尘寻常时候不靠谱,可在大事上还算谨慎。他挠挠头,狐疑的看着卫慈:“夫人,你这是要作甚?谢二,他知道么?我若是借你兵马,谢二会不会有意见?虽说本小郡王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可我不能对不住谢二啊,谢二他数次救过我的性命。”
卫慈”
这斯,他在说甚么?
她借百名精锐,与他是否对得起谢南州有甚么关系?又与他是否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有甚么关联么?事不宜迟,卫慈不想等太久,倘若谢家大哥当真还活着,她可万不能让他落入付恒之手。
谢家儿郎,每一条性命都是铮铮铁骨。
便是她此次冒险死了,那又何妨?
她在这世上本来就是无牵挂了,若能办成一桩事,也是好的。
卫慈拿出杀手锏:“事成之后,我给小郡王做一个月的饭菜。”
陆洛尘动摇了。
卫慈循序渐诱:“京都岳阳楼的招牌菜,随你点。”陆洛尘眸色一亮,瞬间没了抵抗力:“好!”话锋一转,他又有些心中不安:“夫人,你可一定要保重自身,我虽不知道你要百名精锐做什么,可我知道,若是你出了事,谢二会砍了我。我可是家中独苗儿,不能受到半分损伤。”
卫慈”
她出事,谢南州当真会在意?
她怎么就不信呢。
大
卫慈带着百名精锐离开归元王府之后,陆洛尘一直心神不宁。
他这便前去了常胜侯府,见到谢南州时,竟发现这人脸色颇为难看,那双幽冷的眸子,比往日里更是冷沉,像无底的深海。
男人刚从校场下来,手持一把长剑,衣袍被汗水浸湿,衬出整副身子的修韧轮廓。
陆洛尘一直很想与谢南州比较一下身段。
此刻一瞧,他对自己引以为傲的皮囊,当即有了不自信。
见谢南州手持长剑走下校场,煞气腾腾,陆洛尘颇为心虚:“谢二……夫人她……做什么去了?”谢南州眸色一凛,一道寒意射来,一大清早,阴阳怪气:“你也这么关心我夫人?”
卫慈,她到底勾搭了多少人?
陆洛尘…”
更是心虚了。
他的确关注侯夫人呐。
卫慈人美心善厨艺好,哪个男子会不喜欢?!陆洛尘不想替自己辩解,直接言明来意:“谢二,夫人她向我借了百名精锐,我就好奇一问,她是做什么去了,若是不方便说,那便算了。”
陆洛尘话音一落,谢南州当即低喝出声:“你说甚么?!”
陆洛尘从未见过谢南州这般失控,更是心虚了,又将事情说了一遍。
谢南州眸色乍寒,无视陆洛尘,直接召见了自己的心腹影卫,下令道:“速速去查夫人行踪!”他一直派人盯着卫慈,可她竞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就那么迫不及待离开他?!
谢南州素来喜洁,今日从校场下来之后,却迟迟没有换衣。
几盏茶的功夫过后,才有人查到细枝末节,速速回府禀报谢南州。
“侯爷,夫人似是……似是离开了边境。”谢南州:”
男人从圈椅上豁然起身。
离开了边境?
两边交战才刚停歇,这个时候边境防守最是薄弱。付恒还在侯府待着,她带着百名精锐离开边境作甚?!谢南州闭了闭眼,胸膛微微起伏。
那女子,怎的就这般叫人不省心?!
还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便是谢南州,也一时半会想不通卫慈的目的。她此次的行径,毫无道理可言!
谢南州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本人自是不能前去捉人。
他身份特殊,乃一军统帅,一旦他去了蛮夷境地,两国又会开打。当下,朝廷钦差还在西洲监军,当真不能出半点差池。
卫慈啊卫慈!
她可真是不声不响,就给他捅了一个大篓子。谢南州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做出了决定:“传话下去,就说夫人身子不适,任何人不可前去叨扰,江小姐也不例外。”
“是,侯爷。”
大
卫慈做了男装打扮。
她带着百名精锐暂时潜伏在了边境,直到夜色降临,这才悄然挨近了敌军阵营。
大战才结束不久,两方兵马皆处于歇战之中,故此,防备并不严谨,蛮夷怎么都不会想到,谢家会带人悄然潜入。
谢家大哥还在世的消息,本身就是一个秘密,不曾散播出去一个字。
蛮夷想利用谢定彻,与付恒勾结。
谢定彻是一个关键人物。
但蛮夷并没有在两军交战之时,将谢定彻当做人质。因着他们知道,这个法子威胁不了谢家。
数年前,一次大战之中,蛮夷虏获了谢家有孕的妇人当人质,可谁知,那妇人的丈夫,二话不说,持起弓/箭/亲手射死了妇人。而来,谢家胜了,那谢家儿郎行至妻子尸首边,自刎谢罪,殉情了。
谢家人便是这般可怖。
让蛮夷无计可施。
一个时辰后,蛮夷军营的粮草初忽然燃起熊熊大火,一时间,敌军阵营乱做一团。
卫慈趁机会带人开始寻到牢房。
她发现,此处关押了不少谢家军,她认出了谢家军的军服,蛮夷将这些俘虏囚禁,视作牲口,让人触目惊心。卫慈愈发不后悔自己这次的行径。
趁着军营大乱,她吩咐道:“牢房大门都给我打开!谢家军听令,我带你们回去!”
百名精锐行动火速干练。
一行人事先便商量好了一切,如鬼魅一般活跃在关押战俘的牢房。
直到最里面的一间铁门被打开,卫慈借着微光,看见了一肩胛骨被禁锢住的男子,男子墨发凌乱,浑身是污渍,近乎看不见一处好的地方,他听见动静,缓缓抬起头来。
那双狭长的幽深凤眸,与谢家男子一般无二。“大、大哥……是谢家大哥么?”
谢家男子很好辨识,卫慈走上前,看着触目惊心的一幕,嗓音轻颤。
她实在难以想象,在此之前的几年,谢定彻遭受了怎样的非人虐待。
男子身型高大,可已经柴瘦如骨。
他唇瓣干裂,嗓子似发不出声来。
卫慈又说:“我是南州的妻子,我带你回家了。”“南州"二字总算是让谢定彻回过神来。
回家……
当真是他可以奢望的么?
这不是一个梦?
谢定彻嗓子沙哑不成词,忽然,泪落如雨,哑着嗓子,一字一字吐出来:“弟、弟妹…”
他已经太久不曾开口说话了。
险些忘了,他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