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四十章
付恒入住侯府,谢老太太象征性慰问一下。她老人家更是关心孙子与孙媳之间的“恩爱细节”。待护院禀报过后,谢老太太一晚上都是笑到合不拢嘴。王婆子不禁诧异道:“老太太,您前不久还担心侯爷会被夫人蛊惑了呢,可还记得特意给侯爷准备了禁/欲/的玉佩。”
王婆话虽如此,也面上含笑。
谢老太太原本还打算继续试探卫慈。
若是一年后仍旧没发现她有任何想要迫害谢家的意图,她老人家会积极撮合这一对。
谢老太太一脸兴奋之色:“关键是老二对卫丫头与众不同啊,他难得对一个女子如此,老身又岂能轻易放过卫丫头。原先本打算日后将卫丫头嫁出去,如今,老身改变主意了。”
王婆子笑着附和:“是啊,能让侯爷入眼的女子,至今也就只有夫人了。”
谢老太太笑得意味深长。
他此前还担心谢南州是个断袖。
啧啧,什么禁/欲/不好女色,又何为凉薄寡情?无非是没碰见绝色罢了。
谢老太太是过来人,哪里看不明白谢南州眼下的小心思。
谢老太太望了一眼茜窗外面的夜色,她知道今晚府上不会太平,二殿下提出要入住侯府,必然是带着目的而来。且看她的孙子们如何一步步破局了。
她老人家就做一个旁观者,纵览全局。
大
夤夜。
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流连于花木之间。
虫鸣啾啾。
这个时辰的常胜侯府一片静怡。
谢无恙奉了家主之意,一直在江晚凝院外盯梢。江晚凝是细作的事,谢家人人皆知。
但谢家不打算揭穿她。
反而要好生利用这颗棋子。
谢南州提前叮嘱了谢无恙,而谢无恙也猜到付恒会联络江晚凝。
其实,得知江晚凝所发生的一切,谢无恙颇为同情。若非付恒威胁,像江晚凝这样清高的才女,又岂会以“投奔"为由,前来当细作?
这几日,江晚凝毫无动静,她甚至去侯府校场都是小小心心翼翼。
谢无恙在暗处可以看得出来,江晚凝还在犹豫之中。如此,他就更有把握策反了她。
此刻,一黑影突然出现在视野之中,谢无恙隐在暗处,束起耳朵窥听。
扪心自问,每个男子都幻想着英雄救美。
谢无恙也想搭救这位幼时好友。
江晚凝是个美人,谢无恙对心善的娇软美人,并没有太过反感。
认出付恒时,谢无恙眸色一冷。
果然如此……
二哥给他的情报,皆是真的。
这时,卧房的门扇被人从里打开,江晚凝走了出来,在离着付恒几步远的地方站立,看似十分排斥他。“殿下。”
江晚凝福身行礼,唤了一声。
付恒言简意赅:“我要见慈儿,你尽快安排。”他已经等不及了,明知还不是最佳的时机,可他一定要单独见见卫慈,否则,他决然不会甘心。上次一别,是在长宁侯府的后花园,她笑意浅淡,说着风轻云淡的话,没了此前的纠缠与热忱。付恒一直觉得,她是故意为之,不过就是欲擒故纵的小伎俩,可直到今日,他亲眼看着卫慈在谢南州面前的温柔小意,他忍不住了!
那股心脏仿佛缺了一块的滋味又冒了上来。让他疯狂想要证明卫慈心中依旧有自己。
这种念头着实可笑。
他从前决然不会将女儿情长放在眼里。
从幼时起,想要的,便就只有储君之位。
为了太子的位置,他已经苦熬数年。
眼看着就要达成目的,决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下,被任何人阻挡脚步。
可付恒还是败给了自己。
他要见卫慈。
越快越好!
江晚凝稍作犹豫,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卫慈面前传话。”
她只能听从付恒的。
否则,江家满门危矣。
这厢,付恒悄然离去,谢无恙也将这个消息送去给谢南州。
大
无极斋。
谢南州一直在静等。
他与谢老太太一样,预料到今晚有事发生。正阖眸打坐的谢南州,耳垂微动。
案台烛火忽然明灭之际,谢南州幽眸睁开,眼底如泼墨一般。
谢无恙隔着门扇,低低道了一句:“二哥,二殿下去见二嫂了。”
谢南州搭在膝上的大掌,微微紧了紧,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男人眼底一片深沉如海。
不知在想些什么,眸色眯了又眯,仿佛是护食的猎豹,随时会撕碎了掠夺他食物的敌手。
门扇从里打开,谢南州走了出来,身上衣袍整齐,似是早有准备。
谢无恙见状,诧异一问:“二哥,你总不能要亲自去……捉/奸吧?
谢南州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带路。”
谢无恙讪了讪,只能照做。
侯府养了两位细作,也真正是为难死他们了。大
付恒没想到,卫慈会这样快就赴约。
月下看美人,当真是独具一格的清媚无双,只见月华之下,卫慈缓缓走来,鹅黄色薄纱长裙随着她的动作,仿佛正在绽放的芙蓉花。
卫慈梳着妇人发髻,流苏银簪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微光,衬得面容更是精致皎洁。
美人的一双明眸更是亮若星子。
付恒从廊庑下迎了过来,开腔时,嗓音略有些低沉喑哑:“慈……
终于见上。
还是单独见面。
他又可以肆无忌惮的看着她。
“慈儿。“付恒又换了一声。
彼时,他只觉得卫慈过于明艳、黏人、啰嗦,可他此刻,最渴望的,便莫过于这些。
卫慈捏着锦帕的手攥紧,让自己尽可能的不露出破绽。她一定要把付恒的那个秘密套出来!
卫慈正酝酿说辞之时,付恒再度感慨:“慈儿,这阵子,我……都快要疯了。”
卫慈:…“那你去疯吧。
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可不是上辈子的懵懂少女了。
她对付恒的所有执着,早就在前世消磨殆尽。顿了顿,卫慈莞尔一笑:“殿下前程似锦,可千万要想开些。”
付恒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仿佛失而不得。自是,珍之重之。
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卫慈的双肩:“慈儿,都是我不好,你…可怪我?”
付恒无从辩解。
此前,他就像是着魔了一般,将爱意转移到了卫苏雯身上,如今回头去看,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卫慈身子一僵。
本能的抵触付恒的触碰。
可,谢南州与她挨近时,她却只觉得紧张。好生古怪……
不过,卫慈很快就找回思绪,一步步引付恒上钩,故作一副委屈之态,轻轻摇头:“我又岂会怪殿下,殿下明知我的心思……我不怪的,从来不怪。”
卫慈越是这般态度,更是激起了付恒的愧疚之心。“慈儿,你告诉我,我该对你如何才好?”卫慈抬眸,诧异的发现,付恒的眼眶是湿的。卫慈”
好生古怪啊。
上辈子她哭湿了帕子,也不见他回头看她一眼。怎么?
便是因着她嫁了旁人,他便如此不舍了?
还是说,眼下的自己,对他而言,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卫慈笑意缱绻,面上看不出一丝丝的破绽:“或许,一切还来得及,也说不定呢?殿下,若不,你带慈儿走吧。”
美人眸光涣散。
仿佛心心意已决。
付恒心安理得的享受了卫慈十年的付出。
他以为她绝对不会离开自己。
见付恒失神,卫慈又继续套话。
她知道,一半真一半假的话,才最叫人信服。卫慈推开了付恒,在付恒错愕之下,掀开了左臂衣袖,将上面的嫣红色守宫砂呈现在付恒面前。“侯爷说了,三年后,便还我自由之身,我虽嫁给了侯爷,但一直不曾圆/房,不过只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罢了。”
“殿下,我都已经将这桩事告知你了,你还不能带我走么?还是说,在殿下心里,有旁的更重要的事?”卫慈已经放下衣袖。
可付恒脸上的狂喜之色,着实太过明显,以至于,总觉得那颗守宫砂一直在眼前晃动。
“慈儿!你对谢南州……没有一丝丝感情,是么?"付恒心头涌上一阵狂喜。这比失而复得更让人身心愉悦。他从不知,原来,女儿情长可以带来这样大的惊喜。卫慈点了点头,继续追问:“殿下,那你究竟愿不愿意带我走?”
付恒再度握住了卫慈的肩,恨不能将人揽入怀中,可卫慈后退了半步,避让开了。
付恒以为她在甩小脾气,解释说:“慈儿,等我这次寻到那人,定找机会带你走。”
卫慈美眸一亮,又问:“谁人?如此重要?”直觉告诉她,她想套的话,马上就能问出答案了。却见付恒忽然犹豫。
卫慈不想让他看出任何破绽,挤出一丝泪意,娇弱造作,道:“看来殿下是不信任我,怎么?殿下以为,我嫁给了谢南州,便是他谢家人了?”
付恒:“慈……”
大抵这阵子一直在想着卫慈,又大概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作祟,让付恒脑子一热,附耳告知了卫慈真相。下一刻,卫慈猛然间神色一凛。
是他!
付恒解释说:“慈儿,只要带走那人,我手中就能有一张王牌了。”
卫慈…!!”
美人面色大惊。
那羌族南蛮军营关押的神秘人,是谢……谢家大公子,也就是谢南州的兄长?!
不是战死了么?
这一刻的卫慈忽然想起上辈子,付恒的确关押了一个神秘人,手中有谢南州的软肋,以至于他一直北逃,谢南州也只能一路追过去,不敢直接下杀手。
原来是这样!
既然如此,她如果让谢南州提前将谢家大哥救回来了呢?
那么,日后,付恒可以拿捏谢南州的软肋就少了一个。可…另外一个软肋又是谁人?
她记得上辈子偶然听到付恒提及过,他手中掌控着谢南州最在意的两个人。
彼时,谢三、谢四、谢五都不在了,所以谢南州的软肋还能是谁人?
“慈儿?慈儿,我实在太高兴了。”
付恒长臂一伸,眼看着就要将美人抱个满怀。卫慈却后退了一步,再度避让开了付恒。
她尽可能保持镇定,笑靥明媚,月华之下,美人的眼神极澈极冷,让人觉得,她下一刻羽化飞升。“慈儿?"付恒心头略有不安。
卫慈笑了笑:“殿下,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在你带我离开谢家之前,你我还是万事小心的好。”付恒自是知道谢家守卫森严,卫慈的担心不无道理。………那好,你且先回去,静等我的好消息。“付恒虽心中起疑,仍是笑意温和。
卫慈转身离开的瞬间,脸色乍寒。
付恒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她还不能笃定。这人对她的态度,也让人存疑。
她是绝对不会相信,付恒对她有任何眷恋与情义。而付恒却是站在原地,目送卫慈走远,直至美人身影消失不见。
可奇怪的是,他明明见到了卫慈,也亲口听到卫慈说,她与谢南州是假夫妻,可他为何隐有不安?付恒眸色微眯。
慈儿,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他在意的人不多,世上统共就这几人,他也不会允许卫慈让他失望。
大
夜色深处,谢无恙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他悄悄撇过脸看向自家二哥。
方才,他与二哥亲眼目睹卫慈见了付恒。
他二人的谈话,皆听得一清二楚。
自然了,只有两人附耳交谈的那几句不曾听见。前面就是无极斋,谢无恙几乎是跟着他家二哥一路狂奔回来的。二哥的轻功如同诡魅一般,在侯府可如入无人之境。
终于,迈入了无极斋,谢南州才止了步子。谢无恙胸膛微微起伏,试图喘口气儿,只觉得二哥此刻的气场足可翻江倒海,泯灭众生。
“二、二哥……看开点?“谢无恙试图宽慰几句,“二嫂本来就是卫家女呀,她与二殿下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义自然……自然……会藕断丝连。”
“二哥若不想放人,那就该干脆,生米煮成熟饭!”谢南州面色冷沉,清冷月光洒下,将男人整个人笼罩住,他的面容隐在一片光影之下,一半是明一半是暗,显得格外深邃立挺。
谢南州未置一言,面对着墙角一株芭蕉树,亦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就在这时,月门处传来动静。
谢南州一个眼神扫向谢无恙。
谢无恙看见一抹鹅黄色衣角出现时,立刻隐藏了起来。卫慈是匆忙赶来。
她其实走在谢南州前头,可男人会轻功,早一步抵达了无极斋。
见男人还未睡下,就站在庭院中,卫慈觉得奇怪,便走了过去:“夫君。”
“啪嗒”一声,忽然,似是骨节相撞的声音响起。是谢南州握紧拳头导致。
此刻,卫慈已经走到男人身侧,见他侧脸萧挺孤冷,卫慈仰面又唤了一声:“夫君,你怎么还没睡?正好,我有一重要之事与你说。”
谢南州终于有了反应,侧过脸来,眸色沉沉:“呵,重要之事?比方说……同房?”
卫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