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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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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夫人被嬷嬷搀着胳膊,趿好鞋下榻。与席憬斡旋一番,她已是身心交瘁。倘若不硬生生地拎着一口气,约莫匝月之间,就当真要被席憬给活活气死。

席憬凛然站着,万夫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她的眼力不够好,只能朦胧看见复廊那头有一位娇怯怯的小娘子躲在光影里。

席憬朝万夫人打拱,“孩儿告退,为母亲备膳。”

要说他可真是顶顶的大忙人,昨儿才回来,今儿就把内鬼带眼线的事查得水落石出。一面关怀妙辞,一面不忘在万夫人这里示威,眼下又绕远去厨屋烧饭。仿佛在他这里从不存在意料之外的事,所以他能把任何事都规划得井井有条。

他走得静悄,令站在复廊里的妙辞不曾瞥见他的身影。

那厢万夫人移步小膳厅,远远睨及妙辞等候在此。

妙辞正仰头打量悬在厅顶的那盏宝盖索络大堂灯,灯盏构造复杂,联三聚七,白天只有几盏小琉璃灯亮着,不够绚烂,可却很容易能令人幻想到夜里它流光溢彩的模样。

这等雍贵稀罕物,万夫人也是首次见识。原先厅顶只有一片琉璃藻井,问了嬷嬷才知,这灯是昨夜席憬派了十来个壮汉才搬运、悬挂上去的。

前后园的主子一向是各吃各的,这里的小膳厅只供兄妹二人使用。万夫人好容易往这里来一回,瞧见这灯时,忽然想起席憬的话,说他仍觉对妙辞不够好,远远不够。

大堂灯不知由多少工匠殚精竭虑制成,挂在小膳厅,意思甚为明显——

只要妙辞开心。

“问义母安。”妙辞屈膝道。她想跟万夫人再敷衍几句话,可没想到,就连敷衍,也都不知道要敷衍什么。

“我早已不是你的义母。”万夫人落座,“既已认祖归宗,那你便是风光无两的秦氏女。你亦不需再把往后的日子当作是寄人篱下,就把你自个儿当成尊贵的客人,安心地,慢慢地,想住到什么时候都成。”

因在席憬那头没占到上风,万夫人索性将怨气撒到妙辞这里。

她一贯如此欺软怕硬,妙辞一贯受着,偶尔会耍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

偏偏今日,妙辞心里也蒙着怨气。她把杌凳抽开,坐到万夫人左手边。

“再风光的秦氏女,到底还是窝在席家男儿的屋檐下。风光又有何用……”

不还是要被席憬赶回家用膳。

万夫人被怼得措不及防,瞪了眼站在妙辞身后伺候的小女使,“人先到了,膳食还没见着踪影,这是什么道理?”

妙辞乜着万夫人带来的那个嬷嬷,“劳烦嬷嬷去厨屋催一催。”

一时妙辞搞不清万夫人在打什么坏主意,万夫人也拿不准妙辞有何小心思。

须臾,席憬领着一队端盏捧碟的仆人走来。

他换了件襕袍,背过一条胳膊,手里骨碌碌地把玩起核桃,从院里的天井倦懒穿过,心情很好的样子。

跟在席憬身后的赖良子正在指挥仆人把菜肴端上桌。

席憬掀袍,坐到妙辞的正对面。

妙辞挂搭着脸,搬起杌凳挪了下,又把两臂交叉抱在腰前,大有不理睬他的意思。

席憬跟着挪了挪,确保无论怎样,他都能从正面直接看见妙辞。

对上万夫人试探的目光,他言辞恳切:“地砖凹凸不平,挪到更平整的地方,坐着安心些。”

万夫人冷哼,“既有心紧赶慢赶吊大灯,怎就没心思把地砖平一平?”

妙辞恍然大悟,“原来大堂灯是才刚吊上的,难怪从前没印象。”

席憬眼眸微敛,“妙妙,但凡你用膳时稍上点心,便能发觉,厅顶的藻井早就有人在拆了,吊灯早已有迹可循。”

想及此,席憬忽然朝妙辞身后的小女使发问:“我不在家的时候,小娘子是在何处用膳?”

他不过随口一问,谁知那小女使竟哆嗦着跪下了。

“小娘子不常在膳厅里用膳,多是叫外面酒楼的过卖来送膳,自个儿在屋里胡乱吃了。”

妙辞把那女使狠狠一瞪。

席憬带着亲信赖良子,万夫人带着心腹嬷嬷,只有她随便带来个小女使,想着今日只是简单用一顿膳。谁知,这小女使竟三两下把她卖了个干净!

早知如此,她也该带来个机灵的,嘴严的!

“既是实诚人,往后就挪去后厨做实诚事,才不算大材小用。”席憬对小女使说完,转眼看向妙辞,“是不是早饿了?动筷用膳吧。”

这就是席憬的怪脾气,阴损的心思也好,奸狡的念头也罢,都藏在他幽淡的情绪背后,令谁都琢磨不透。

不说实话不行,说了大实话更是不行。所以说,在他这位主子手底下讨生活最难。

小女使原本在妙辞跟前伺候,虽不算妙辞屋里的大丫鬟,好歹也能捞到不少油水。如今被派到后厨做事,往后整日烟熏火燎的,真真是被贬了八千里路远!

桌上摆着各类琳琅珍馐,糖酿落苏、火腿鲜笋汤、雪霞羹、笋煨火肉、拨霞供等,都是才刚出锅的菜肴,各个冒着热气。

万夫人大眼一扫就知道,桌上的每道菜都是席憬亲自做的。

因为在席家,席憬才是厨艺最上乘的厨子。有时她想吃点别致的,还得暂且放下母子之间的恩怨,在席憬面前服个软,让他来掌勺。

不过今日,万夫人没什么胃口,只要来一碗煨好的豆粥,小口吃着。

席憬把一盏杏酥饮子递到妙辞手边,“呆瞪瞪的,在看什么?”

妙辞心里不豫,盯着在暖锅里起起伏伏的鱼丸看。

鱼丸不断膨胀,噗叽一声,又萎缩下去。原来是煮爆了,里面的内馅缓缓流出,霎时散发出一阵软融的清香。

她的确饿了,一手揉着瘪瘪的肚子,一手夹起鱼丸往嘴里送。

无意间抬眼,见席憬把交叉的手指虚虚靠在唇前,右手食指抵着峻整的鼻梁,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那双瞳仁分明的黑眼睛正盯着她看,像一个深邃的漩涡,不把她吸进去不罢休。

他的食指尚还裹着细布,伤势好像变得更严重了,布上洇着点点血迹。

“哥哥做的饭好吃吗?”席憬轻声问。

妙辞的心乱了。

心里这个小人说,席憬是因急着给她做饭而受伤的。

那个小人说,即便如此,那也不是他派侍卫寸步不离地监守她的理由!

那也不是一到时间点,二话不说就把她“抓”回家的理由!还都是当着师家长辈的面!

妙辞扭过头不看他,“没吃出滋味,得多尝一尝才能知道好不好吃。”

她那置气的腔调,是一只狸猫在刺拉拉地扫着尾巴,很是傲娇。

席憬漾起笑,“那就多尝尝,不够吃的话,哥哥还给你做。”

其实三位主子的饭量都不大,就算都放开胃口吃,也会剩下不少菜。

席家有这个规矩,主子没用膳,下人便不能提前吃。主子用膳的时候,得提前舀好自己的那一份,分餐而食。待主子吃罢,下人才能吃剩下那一部分没动筷的菜肴。

恰恰三位主子都有各自的心事,即便你一筷我一筷地夹着,可桌上的菜还是那么多,像一座座摞起来的小山丘。

妙辞、席憬与万夫人这仨人的关系一向微妙,能组成三对针尖对麦芒的关系。

妙辞不乐意席憬说一套做一套,明面上放她走,可出去玩这一趟,走到哪都有侍卫监视。一旦不乐意,便翻起旧账。从小到大,席憬是唯恐她对别人比对他还好,时时看管,刻刻管教,真是令人心烦!

万夫人不乐意席憬说话绕来绕去,最后把“手伸得太长”的帽子扣她头上。她心黑地想,小时候任由她打骂的席憬,怎么长大后却时时反抗呢。

席憬倒没什么不乐意的,可他除了给妙辞夹菜时会笑一笑,其他时候都板着脸,不知道在打什么坏算盘。

然而妙辞不会把兄妹之间的不愉快同万夫人讲,她知道万夫人乐于见到兄妹渐行渐远,便不给万夫人这个看笑话的机会。

席憬与万夫人也绝不会把母子间的争执闹到妙辞跟前。两个大人的心眼加起来有一万个,不肯污了妙辞的心。

妙辞与万夫人更是把女人特有的默契守得很好,两人中间围绕着一种缠绵的怨恨,总是剪不断理还乱。

母亲并一对兄妹,各自想着各自心里的人和事,相当于每个人都在无形之中把所想的人事请来用膳。因此圆桌边虽只坐有三位主子,可加上无形的人事,小膳厅顿时变得挤搡,令谁都喘不上气。

最先把气息平复好的是万夫人。她对妙辞一晌午的行踪很好奇,因问:“方才去了哪里?”

妙辞搂好裙面,把脚搁在凳子的管脚枨上面。走了好多路,脚趾酸痛,想是已经肿了。虾子红的长绸布铺在桌上,一并把桌底下的光景挡紧。

妙辞趁机晃了晃脚,回道:“去师府玩了一趟。”

难怪她哥大清早就在乱撒气,原来是妹妹跑了。万夫人得意地勾唇,故意问:“跟谁玩去了?那么晚才回来,乐不思蜀的。”

妙辞回道:“跟玉清阿姊,还有志清哥哥,一道在廊榭底下学制香。”

“你叫他哥哥”,席憬撂下筷子,“他也是你的哥哥吗?”

妙辞把脚在管脚枨上狠狠一搓,“她是玉清的哥哥,自然也是我的哥哥。你是我哥,他是我哥哥。我这样叫,难道有什么不对?”

万夫人听得烦,“整日哥哥来哥哥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真是亲兄妹呢!既已认祖归宗,就别再以兄妹相称。让外人看去,成什么体统!”

席憬厌恨地驳回:“处成亲兄妹不正好,免得有人胡诹,乱造谣言。”

他把眉梢悠悠挑起,“妙妙以为如何?”

妙辞的上半身倏地往前一倾,凳脚“刺啦”一声响。

万夫人睨她一眼,见她面色惨白。

看她哥把她吓的。

妙辞倏地屏气凝神,瞪向席憬,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席憬对上她愤然的目光,面上没做什么表示。

可就在刚刚,在由桌布紧紧掩着的小空间里,他的脚爬拢到妙辞坐的杌凳旁,一阶一阶地蹬上管脚枨,直到他的靴面,碰上妙辞的绣花鞋底。

只蜻蜓点水般地触碰一下,那可恶的脚便绕过她的鞋底,勾着管脚枨,轻轻一用力——

凳脚“刺啦”一声响,带动整个凳子都往前移了移。

妙辞的腰撞上桌沿,桌上小瓷盏晃得叮啷响。

本以为这出意外已经完了,可下一瞬,席憬又用脚尖碰了碰妙辞的脚尖。

杌凳很高,使妙辞的脚离地面还有半个砖块的距离。她把左脚放在管脚枨上,右脚却是在半空荡着,完全不设防。这一次的触碰仿佛携带起一股细流,从她脚尖流过,继而迅速流遍全身。

妙辞身一抖,把小瓷盏朝席憬推过去,“碰!”

别再碰了!

小瓷盏却被席憬用手夹住,“夹。”

他把脚轻微一抬,像个密不透风的樊笼,将她荡起的右脚死死夹紧。

妙辞暗自朝各个方向用力,却总是逃脱不开。不仅激得席憬夹得更紧,还因为用力摁着桌布,把桌上的几盘菜都顶得磕当磕当地晃。

万夫人总算把粥吃完,抬起头,见兄妹俩大眼瞪小眼,还说着相同的令人听不懂的话。

语言这东西,本就没有固定的主人。跟谁相处久了,潜移默化间就会与其共享相同的语言,相同的语气,甚至是相同的讲话逻辑。

“连好好的话都不会说了?”万夫人把兄妹各自瞪了一眼,“没话说就不说,多夹菜吃不好么?”

闻言,席憬给妙辞夹了好几口菜,“听母亲的,多夹。”

席憬竟难得顺从一回,万夫人心里有股小小的得意。她瞥着妙辞,“夹起菜快吃。”

妙辞倒胃口,“我才不夹。”

席憬淡淡应下,“想何时夹,就何时夹。”

他把两手架在桌面,真诚的架势浑似一位求知若渴的学子。

他的眼睛能骗过旁人,可妙辞分明看得清楚。他正居高临下,傲慢而森严地审视她。

席憬右手食指轻点桌面,夹着她的右脚,许是嫌夹得无趣,悄悄把脚撤走了。

然而还不待妙辞稍松口气,他便再次袭来。这一次是把靴抵在她右脚鞋底中间,用他的脚尖摁住她的脚心,缓缓打转,绕圈慢揉。

脚心的痛感一圈圈地蔓延,窜躲的念头升到极限时,酸麻的感受反而慢慢跌宕下来。

妙辞倒嘶一口凉气后,立马反应过来,暗自咬着舌尖,不再出声。

“妙妙,你还没有回哥哥的话。”席憬把脚往前一撞,“做亲兄妹,如何?”

妙辞仰起头,置气道:“没有血缘关系,怎么做也做不成,不如何。”

席憬蓦地把脚抽走,“那他就不是你的志清哥哥。”

正被按摩着,忽然那力度消失不见。明明该松一口气才对,可妙辞却恹恹的。因为剥去一层理性的外皮,只谈心里的感性,她的确被席憬揉得很舒畅。

原来席憬一番作怪,只是因为她喊了句“志清哥哥”,而把他喊作“哥”。

平常不撒娇不赌气的时候,她更愿意叫席憬“哥”。她没有亲哥,可却愿意把席憬当成没有血缘联结的亲哥。

幼时她问好姐妹玉清,问这个有亲哥的人,该怎么称呼“亲哥”。

玉清说:“就叫哥,撒娇时叫哥哥。”

从那时起,她学来玉清的叫法原则,好姐妹的原则是共通的。

想及此处,妙辞豁然开朗。

什么做不做亲兄妹的,那是席憬随意扯来的掩饰!

实则席憬是嫌她对师志清撒娇,而对他冷淡称呼。他嫌她厚此薄彼,便用脚来寻她的错!

妙辞重新抱起臂,因为成功探得席憬的心思,眼里满是得意。

她还在恼,恼席憬看管严苛。

可看他食指伤得那么重,弯都弯不了,像个白花花的奶酥条一样,只能直直地躺下,直直地挺起。所以她的气恼就跟烤炉上的年糕一般,嘭地涨起,嘭地瘪掉。

想得出神,因此席憬把奶酥条和烤年糕递到她嘴边时,她没多想,狠狠咬走。

两种食物在她嘴里混合,嚼起来都很黏牙,叫她必须一下再一下地费力咀嚼。

她把食物当成席憬,恶狠狠地嚼。

抬眼瞪着席憬,却意外看呆了——

这时他的十指撑在下巴颏底下,歪着脑袋笑,把眼里的深沉笑没了,留下一种清嘉安宁的美。他是在望着她笑,漂亮的眉眼漂亮地弯起,像一阵徐徐的风,等她意识到起风的时候,风已然把她轻柔地包裹着了。

妙辞在色相上的执念很深。倘若人家长得好看,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那她也不是不可以把自己喜怒哀乐的原则稍微变一变。

于是等将美食咽下,她“咕嘟咕嘟”地灌了口茶,“哥哥,我……”

我原谅你了。

席憬却将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她不要把话说完。

兄妹二人溜着眼珠,一起朝万夫人看去。

万夫人捻着佛珠,目光落在某一处,却没有聚焦,是在认真发呆。她这一点格外可爱:每每吃饱,总会发一大晌呆。

倘若把话说完,那兄妹二人之间的小矛盾,就要被长辈知晓了。最好是悄悄地闹,悄悄地化解,就像从前闹起又化解掉的许多次的小矛盾那样。

艰难的一次用膳,就这么在三人“各怀鬼胎”的对峙下,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饭毕,妙辞与席憬并肩走着。

因怕妙辞克化不动,席憬有意领她绕了段远路,漫步观景,当作边走边消食。

从这院走到那院,回廊亭爬着蟠结错杂的紫藤,没膝的藤草给娴静的小院添了分粗犷的美。这边树木不多,只有一棵高大的乌桕树格外显眼,枝叶往窃蓝的天上无尽延伸,像青瓷盏上碎了无数道细纹。

席憬在乌桕树下站定,背过手,也许是在望天,也许是在望那个挂在树杈子上头的大帷帽。

妙辞跟在他身后,正在疑惑这帷帽怎么出现得莫名其妙,忽然听见席憬严峻斥道:“妙妙,你不该对我扯谎。”

他说:“师志清明明在殿前司里忙得焦头烂额,整日整夜地处理公务,已有三五日不曾回师府。你是在哪儿见的‘志清哥哥’,又是和哪个‘志清哥哥’在一起制香?”

“这事不是过去了么。”妙辞心想,她都大发慈悲原谅他了,他怎么还揪着错不放。

她嗫嚅上前,拽住席憬的袖管摇了摇。

“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积极认错,却半点不说错因,这是她认错时的小倔强。先说下次一定,其实也不一定。

“从席家决定做反贼的那一刻起,于我们而言,外面就是乱翻天的存在。”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

妙辞托起席憬受伤的食指,“哥哥,你还疼不疼呀。别动,让我看一看。”

她摁了下他的手,“疼吗?”

席憬应景地嘶了声,“疼。”

妙辞幽怨出声:“你疼晚了。而且,我是假捏!隔空捏的,怎么会疼。”

她箍着席憬的胳膊,把他掰正,不满地叫嚣起来:“席越崖,你是不是在装可怜!其实伤得根本不严重,对不对!你别动,让我解开,我非得看看——”

妙辞的话戛然而止。

白细布坠落在地,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很深的刀伤,手指肉微微外翻,夹着药粉,夹着血珠。再仔细看一看,伤口切面……

席憬突然抽回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妙辞头上套了个严实的帷帽。

是挂在树杈上的那个帷帽!

妙辞眼前一黑,一时手忙脚乱,迫切摘掉帷帽,却被席憬扯着手腕,朝一个方向带去。

隔着一层帷帽,席憬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得不甚真切。

“这次只会认错可不行,狡猾的妙妙,得受一个大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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