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豪门错嫁炮灰20
初冬的夜色里,言霁的神情格外平静,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多大的起伏。
他只是站在时窈面前,长久地一言不发,也没有动,像一尊白玉雕塑。
季岫白的眸光却显而易见地亮了起来。
恢复记忆的时窈,再也不会用那种令他嫉妒的眼神看着言霁。
季岫白不禁牵紧了时窈的手,转眸看着她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时窈顿了顿,轻轻点了下头,复又看向言霁,沉默几秒钟后,低声道:“虽然你说,换做其他人你也会照顾,可我还是想说…谢谢你,言霁。”
“祝你幸福。”
言霁仍沉默着。
时窈再没有停留,缓步从言霁的身边擦肩而过,扬起的衣角擦过男人的手背,他的手指细微地动了动,像是要握住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握住。
下了几个小时雨的夜空,在这时突然开始洋洋洒洒地飘起了细小的雪花,落在男人的头发与肩头。他仍一动未动。
过了很久,言霁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空。
冬天来了。
大
时窈和季岫白回到别墅时,已经是深夜了。主楼的灯大开着,灯火通明。
时窈走进正厅,一眼便看见中央的沙发不再是冷色调的黑色皮质沙发,换成了温和的墨绿色,上方放着柔软的抱枕,是她曾经添置的那些。
察觉到她的视线,季岫白牵起唇角:“你之前说过,原来的沙发总是硬硬的,躺久了会让皮肤不舒服,所以我让人换了新的。”
那时,他只要晚回家,她总会窝在这个沙发上,即便睡眼惺忪,也要一直等到他回来。
时窈显然也想到那些过往,目光动了动。
季岫白心中升起一线希冀,他看向茶几上的花瓶:“还有你最喜欢的茉莉花,我包下了一片花园,等到明年春天,茉莉便会开花了,我们一起去看。”
“还有我们的合照……”
“我想休息了。"时窈垂下眼帘,淡淡地打断了他。季岫白动了动唇,余下的话断在嘴边,却仍笑着点点头:“好,你的房间没有变过。”
“嗯。"时窈低应一声,安静上了楼,只在转角处时,被身后的季岫白叫住了。
“晚安。"他的语气带着丝小心的味道。
时窈脚步微顿,最终没有回应,径自回到房间。奔走了半夜,又应付了几个人,时窈是真的疲惫了,躺在床上没多久,便陷入睡眠之中。
第二天一早再醒来,是被楼下若隐若现的动静吵醒的。时窈揉了揉额头,才发现已经快中午了。
她竟然睡了十个小时。
洗漱过后,时窈走下楼,才发觉发出动静的地方在厨房。
季岫白正站在厨台前,系着二人曾经去商场买回来的情侣围裙,有条不紊地做着午饭。
而餐厅的餐桌上,仍放着两份早已凉透的早餐。“那些已经冷了,"季岫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见了她,唇角下意识地弯起一抹笑,走上前将精心准备的早餐不在意地扔进厨余桶中,“再过一会儿午餐就好了。”时窈定定看着他的动作:“你没必要这样做。”“可我喜欢。"季岫白轻笑着。
只要想到她吃着他做的午餐,他就会心生欢喜。时窈抿了抿唇,再没有多说什么。
季岫白很快将午餐做好,又准备好了餐具,全程没有要时窈动手。
只在时窈动手的时候,他略带紧张地问了句:“味道怎么样?”
时窈微滞,低着头:“还好。”
季岫白微微笑开。
直到用完午餐,季岫白仍没有去公司的打算:“要去书房吗?”
时窈指尖轻颤,抬头望向他。
“你工作上的一些东西还在书房。“季岫白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为了留住一个人在身边,会绞尽脑汁地想尽各种理由。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二人的关系回到从前,想在她的眼中,看到当初的光芒。
时窈迟疑片刻,最终点了下头。
季岫白的眸光随之亮了起来,走上前牵着她的手,恨不得与她形影不离。
书房仍是时窈记忆里熟悉的样子,一切都没有改变。就连落地窗前的矮几上,那一杯仍冒着泡的苏打水,都安静地搁置在那里,仿佛她只是出去了一会儿便回来一样。
时窈安静地走上前,手拂过桌面,落在角落的素描本上。
工整的素描本旧了不少,像是被人无数遍地翻看过。时窈坐在沙发上,拿过素描本。
季岫白坐在书桌后,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眶竞然有些发热。
这一幕终于不再是幻觉了,而是真真切切的时窈,她再一次回到了自己身边。
面前积压了不少文件,他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只想一点一点地感受着这一秒的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翻看素描本的声音消失了,偌大的书房内显得格外死寂。
季岫白有些慌乱地抬头,下意识地朝前方看去。待看清时窈仍然窝在沙发上时,他才终于松了口气。她还在。
她只是睡着了。
季岫白缓缓起身走到沙发旁,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的身影,直到走到近前,看清她的眉眼,他的身子也僵住。她的眼下,挂着一滴泪,映着通红的眼圈,沾染在她濡湿的睫毛上。
而她怀中的素描本,正翻开在她描绘出的三年前的他的那一页。
她也想到了曾经吗?
季岫白俯身,轻轻地凑近她的眉眼,唇触碰到她睫毛一瞬间,他尝到了眼泪咸涩的味道。
时窈的睫毛颤抖了下。
季岫白身躯微凝,忙要直起身,下瞬却听见女人低低的梦呓声:“为什……”
季岫白愣愣望着她,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窈窈?”
时窈没有应声,仍紧闭着双眼:“好疼啊,………季岫白怔住,蓦地想起在进行治疗手术前,她曾问过“会疼吗”,那时,他只一门心思欺骗她,想让她快些接受手术。
季岫白后怕起来,俯身将女人用力地抱在怀中。时窈终于后知后觉地“醒来",感受到眼前人过于紧密的拥抱,挣扎了几下。
季岫白的手没有放松分毫,仍紧紧地抱着,直到肩膀一阵痛意传来。
时窈咬住了他的肩膀。
季岫白没有作声,只任由她咬着,声音不觉沙哑起来:“窈窈,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多久,时窈的牙齿都有些酸了,她才终于放开了他。
季岫白恍若不知痛似的,低头看着她:“窈窈,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时窈定定看着他的眼睛,良久目光落在他的肩头,抿紧了唇。
季岫白循着她的视线看过来,眼神亮了起来:“不痛的。”
时窈的睫毛轻颤了下,垂下眼帘。
大
当晚,时窈方才回到房中,关上卧室门,系统的声音便响起:【宿主,你就这么原谅季岫白了?】时窈扬眉:“嗯?”
【系统:你不会忘记,你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吧?】时窈倒在床上:“当然不会。”
只是刚刚在书房,她突然想换个玩法。
原主去世前,季岫白曾说“让你享受了半年季太太的荣华富贵,足够了”。
那享受了半辈子荣华富贵的季岫白,岂不是更足够了?“我只是想做一点改变。"时窈这样说。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宿主,你已经改变了。】时窈不解。
【系统:譬如,言霁的命运。】
大
时思思再次来到金平岛上时,是在一个上午。言霁没有去上课,也没有去海边写生,而是一个人在洗手间安装新镜柜。
崭新的镜面光洁如冰,纤尘不染。
言霁在不断地调试着镜面的角度,以及镜子距离地面的高度,神情格外认真,像是在完成一副伟大的作品。直到镜柜停在一个与他的身高相比较低的位子时,他才终于停下调试的动作,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唇角像是勾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却又很快地垂落,拿起工具将其固定住。
“言霁。"时思思做声。
言霁仍只忙碌着手边的工作,没有理会。
时思思此时才发现,言霁并没有佩戴助听器,她走上前,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而后,她看见言霁的后背明显僵硬了一瞬,飞快地转过身,眼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光亮。可是,在看清身后人的瞬间,他的神情很快便平淡了下来,沉默了几秒钟后,他哑声说了句"抱歉”,而后回到客厅,将助听器佩戴好。
时思思将他的变化收入眼中,鼻子不由酸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下雪那晚的言霁。
他一个人站在雪中,也像现在这样,眼睛里没有半点情绪,好像……被抽去灵魂的艺术品,整个人茫然又无措。“有事吗?“言霁平静的话语打断时思思的思绪。她看着他,许久才道:“我要出国了,这周六的飞机,准备继续进修,”
言霁点了点头:“这很好,一路顺风。”
时思思安静下来,眼圈渐渐泛红:“如果你不想我出国,我可以留……
“抱歉。“言霁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话,说"抱歉"时,他的眼中便真的升起淡淡的歉意。
时思思眼中的泪水到底还是流了出来:“是因为时窈姐,是吗?”
早在那天晚上,就已经看出来了。
当初面对她的放弃时,他虽然会失落,却仍会应下一声声"嗯",绝不挽留。
可面对时窈那晚的话,他始终不肯应声。
言霁的目光里浮现出几缕迷茫,好一会儿他才诚实道:“我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只是好像在某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化作一潭死水,任谁都难以激起半点波澜。时思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半晌突然笑了一声。言霁不解地看向她。
“言霁,你真可怜。"时思思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去,走出大门的瞬间,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开始奔跑起来,直到跑到码头,才终于肆无忌惮地哭出声来。言霁仍旧站在并不宽敞的客厅,脑海中回荡着那句“他真可怜"的话。
可怜吗?
可他是真的不知道。
时窈说她的确骗了他,那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也不用对她负责。
她说的,都是他曾经的真实想法。
她恢复了记忆,对她来说也是一桩好事。
他唯一觉得遗憾与后悔的是,如果早知道,时窈生日那天的清晨,是他们最后一次相处,那么那之前的几天,他不该对她那么冷漠的。
即便她真的欺骗了他。
门外响起敲门声,言霁推开门朝外看去。
“言先生,您定制的床和顶灯给您送来了,”家居公司的经理站在门口笑着说,“我们安排的安装人员很快就到。”“放进来就好。”言霁让开身侧的位子。
“没关系的言先生,安装人员已经在路上……”“不用了。“言霁打断了他。
经理为难了几秒钟,见他仍然坚持,只好吩咐工作人员将东西搬进去后离开。
言霁看着顷刻间挤占了大半个客厅的床,静默片刻后,开始认真地安装起来,伴随着"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他的神情逐渐平静。
这晚,言霁仍旧是在楼下休息的,朦朦胧胧间,他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时窈生日那天,他准时赴约了。
于是,时窈没有碰见季岫白,也没有撞到时思思来找他。
他们一起去过了生日,晚上他做了全海鲜宴,她吃了很多,满足地坐在他的沙发床上,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言霁醒了过来。
对于昨晚的梦,他只觉得很荒诞。
现在的时窈,才是真正完整的、拥有过去记忆的时窈,他不该将那个失忆的她困在这个小岛上。言霁收拾好心情,去厨房做早餐,原本一切很平淡的,只是当发现餐桌上摆放着两碗海鲜粥时,他迷茫地在站在原处好一会儿,最终没有吃便去了画室。一早上有几十通电话打来,都是想要拍下他作品的人。言霁烦不胜烦,将手机关了机。
中午回到家时,简陋的二层小楼前,站着七八名保镖模样的男人,见到他后纷纷散开在两边。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撑着拐杖从车里走了出来,一直走到他面前。
言霁看着那张只存在在他记忆里的脸,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在新闻上看见了你的消息,”中年男人扫视了他一眼,满意地点头,“不愧是我的儿子。”
言霁只淡淡看着眼前的男人。
二十年没有出现过的他的亲生父亲,在他被媒体评为所谓“最有价值的画家之一"的虚假名头后,出现在了他的面月」。
言霁没有父子相认的感触,只觉得厌烦:“你哪位?”男人皱眉,却很快又笑开:“不要太快推开我,以后说不定,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呢?当然,我也是。”说着,他递给他一张名片。
言霁只扫了眼,一家灰色企业的董事长。
他没有接。
男人也不在意,将名片压在门口的台阶上:“我现在就在对岸酒店的总统套房,改变主意随时找我。“而后坐上车离开了。
言霁看也没看,走进房中。
明明屋子不大,却莫名空荡荡的。
言霁的目光在房中转了一圈,落到角落精致的箱子上。他此时才想起来,台灯还没有放到楼上。
将包装拆开,言霁拿着台灯走上二层,将台灯放在桌上,线路接好,灯光亮起的一瞬间,他突然想起那晚时窈坐在这里,一点点拼他的那幅画的画面。
言霁有些慌乱地站起身,环视一眼空无一人的小房间,只觉得有些窒息。
他快步走了出去,却又不知道该去哪儿,最终乘上轮渡,到了海市。
很莫名其妙的,他去了一家奢侈品店,买了衣服、首饰。
店员将他选好的东西包装好,对他开着玩笑:“买这么多,先生是惹女朋友生气了吗?”
言霁起初不解,后来只笑了笑,没有说话。对方看着他的笑,一时失神。
他有一张太过精致的脸。
直到他走出门去,店员才反应过来,暗忖着怎么会有老天这么偏爱的男人。
言霁提着许多东西,重新回到了码头。
等待轮渡的时间,一旁摩天大楼的屏幕上,突然放起求婚广告来。
一幅巨型照片映在上面,女人与男人面对面亲昵地对视着,女人笑弯了眼睛,双手轻轻抵着男人的唇角,似乎想让不苟言笑的男人笑一下。
像素并不清晰,画面却格外美好。
“有无人机表演!"远处的人群有人惊呼。言霁抬头,数百台无人机腾空而起,在夜空中绘制出许许多多梦幻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两枚交缠的戒指以及那一对并列的名字上。
时窈,季岫白。
好像就在这一瞬间,言霁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艰难,心脏迟钝地痛了起来,原本挺直的背在这一秒好似也弯了下来。
时窈和季岫白,要结婚了。
这个念头开始逐渐在脑海中清晰。
言霁的面色渐渐再无任何表情,冷漠地望着夜空中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