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宫。
今日常朝,天还未亮,季无虞便被推门而入的祁言吓得从床上爬了下来,跑出耳房去叫人。
祁言一手扶着刚刚被她推了一把的腰,一手又勾过她上衣的领座,语气不轻不痒地说道:
“那般大的敲门声都听不见,季姑娘,你这个宫女当得倒是挺称职啊。”
季无虞闻言僵直了身子,又望着外头还黑压压的一片,震惊地转过身来同他对视,“鸡都没打鸣呢,五更天不到你便起了?”
“上朝。”
祁言说完就要朝她走来,原本就只穿着松松垮垮的寝衣,走了两步,腰上的细带整个散了。
季无虞的眼神不自觉地被勾了去。
他腹上的人鱼线延展往下隐没在令人遐想的部位,宽腰窄臀更是张力十足。
怎么说呢,就是让人想去……
嗯……摸一下?
季无虞砸吧了一下嘴,将这个想法从脑中挤了出去。
祁言似乎注意到了她炙热的目光,寻了过去,却察觉她这眼睛里没有尴尬,而是……
好奇?
他不敢细想,却又忍不住问道:
“你在瞧什么?”
“没瞧什么。”季无虞收回了目光,又用狡黠的笑意掩盖住方才的尴尬,问道,“王爷是要更衣吗?”
祁言勾了唇,凑上前几步,在离季无虞最近的时候,又微微地俯下身去,说道:“是啊,走吗?”
从他唇齿中吐出的气息温热,好似缠着她的脖颈般绕啊绕。
季无虞一抬眸看到的,便是他因为躬身子而更为凹陷的锁骨,还有几颗小小的汗珠滑落。
还挺色。
本就存了心打算逗弄她,可看过去怎么这人,别说羞赧了,怎么眼中还闪着光?
意识到自己盯人太久,季无虞赶紧去取放在架子上的衣服。
祁言见着她的动作,不由得失笑,伸手把细带一扯,整个寝衣滑落了下来,被他丢在一旁。
季无虞刚想转过身去给他穿衣服,一回头见着的便是他赤裸的上身。
肌肉线条流畅,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惹得季无虞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身材还挺好。
她颇为欣赏的磊落目光对上祁言的震惊眼睛后,怎么反倒觉着是自己在耍流氓了。
季无虞瞬间哽住,祁言不由轻笑,拿过她手中的衣服自顾自地穿了来,“若是觉着不方便,本王自己来便是。”
哪儿有这般的道理……
一向秉持着“干一行,爱一行”的季无虞撇撇嘴,“这有什么?”
说罢便上前直接环过祁言的腰,为他穿衣,取过带子。
祁言低头看着那一双正飞快地为他打结的手,微微一怔。
一节一节修长得便和竹一般,可色泽又比竹要剔透些,如玉般白皙,细看下来甚至能瞧见一些黛色的青筋。
两人靠得极近,季无虞的呼吸声和他的心跳一般被压抑着,却又肆意地向外吐露。
祁言在想,她这是在挠痒痒吗?
一大早盯人手指头想入非非,祁言只觉自己真是疯了。
“喏,穿好了,这下你没我错可挑了吧。”
季无虞收回了手,朝祁言咧了张嘴道。
祁言回过神来,勾了一抹笑,道了句,
“不错。”
随即便往外头走去,季无虞也自觉地跟着他去了栖梧宫正门。
可刚一出去的时候,祁言停住了脚,对着季无虞说道:
“你别去了。”
季无虞一愣。
“为什么?”
“今日是这月第一次常朝,估摸着要两个时辰,你身子只怕吃不消的。”
“我身子也没有……很差吧?”
祁言一怔,实在不知道她在倔些什么。
“听话。”祁言打断了她,又想起了什么,“等下早朝的钟鼓声到,来便是了。”
“好呀。”
都这般说了,季无虞自然只得应下。
怕她误会,祁言又补充道:“今日文华殿廷筵之时,会来个江湖上的儒士,想来也该是挺有意思的,你可以来听听。”
季无虞瞬间眼睛冒光,忙不迭点头应下。
…………
宣政殿内。
祁言百无聊赖地听着一个接一个大臣的汇报。
这几日的刑部一整个大洗牌,刑部尚书裴沛培,刑部侍郎车润双双罢免并收押大理寺狱,还有一些参与人员也都无一幸免,皆被依法处理,零零碎碎散落在各处的裴家走狗接连被带走调查。
祁言不由得眯了眯眼。
他自北辰回来后,便知这郅都城内关系盘根错节,以唐、储两家为首的诸多门阀一手掌握朝政,朝中官员非储即唐,而楚明帝为巩固皇权稳定,一直纵容两党之争。
宛若附骨之疽般,一时间难以袯除。
而裴家作为储派一大臂膀,其家主裴沛培明明是庸碌之辈,却也被储佑嵩一手提拔到刑部尚书,因着这一层关系,这些捅了多大篓子却也无人敢指摘。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其中的猫腻,可在这微妙的制衡下却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这场由裴泠沅掀起的风波,就好似把窗户纸被捅破般,使得那些满腹经纶之人狗彘不食其余的卑鄙作态,在天光之下一览无余。
只是裴家虽倒,他背后的利益集团若想稳坐如山不被牵扯出来,主理此事的人选是重中之重。
至少……不该是裴泠沅。
想到这的祁言,目光在底下各个大臣的周围来回穿梭。
果然,最先坐不住的,是储佑嵩。
“臣有奏!”储佑嵩抬起他的笏板,高声喝道。
“老师请讲。”
储佑嵩躬身以拜,“裴沛培乃两朝重臣,中丞大人与其之间的恩怨瓜葛朝野皆知,瓜田李下,事避嫌疑,如若派裴中丞主理此事,恐怕不妥。”
被点到的裴泠沅听罢立马出列驳斥道:“储相大人,功者赏不遗贼,罪者刑不避亲①。这是三岁小孩都知晓的道理,臣既身为三法使之一,必然会秉公办事。”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这裴沛培刚入狱便被裴中丞赏了一顿板子呢?”
本秉着看戏态度的祁言见罢不由得扶额,裴沛培刚被带走时他便叮嘱过裴泠沅纵然再恨,也不可滥用私刑以报私怨,看来她不仅没听进去,动静竟还直接传到了储佑嵩的耳朵里。
果然,祁昇的脸色此刻已经挂不太住,祁言的唇抿成一条线,
“好了。”
祁言出言打断了裴泠沅的话,迎面对上她的满脸震惊心中却全是无奈。
看祁昇那神情多半腿已经往储佑嵩那拐了,若是再放纵裴泠沅去争论自己有没有私心,最后怕是功亏一篑了。
祁言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多言,裴泠沅退回队列后,祁言沉吟片刻。
祁昇前段时日对自己任命卫摘为徐州都督府长史一事本就心存不满,这会子直接下令怕是不妥,话锋一转道:
“若是储大人如此介意,便换个人处理此事不就好了。”见储佑嵩错愕的表情,祁言在心中冷笑一声,“不过既然储大人那么觉着应当避嫌,那便让陛下做主,选一个合适的人好了。”
这一话直接斩断了储佑嵩原本的想法。
祁昇思量了几番,说出了那个祁言早就猜着的答案。
“传令下去,即日起中书舍人淮济假以侍御史一职监察大理寺行推鞫之事。”
“陛下,淮济和裴泠沅师出同门……”
好歹是自己师弟,裴泠沅自然知着淮济是怎样的为人,心里也松了口气,装作好心提醒般又一次出声打断了储佑嵩,
“储相大人,圣旨好似是不可违的吧。”
储佑嵩被这话噎得直接闭了嘴。
而高坐上头的祁言则将笑意隐藏于心中。
陛下登基伊始他便提醒过当时还仅为从六品的国子监丞的淮济,朝堂之内派系冗杂,互有瓜葛,又互相不容,而这其中只有皇权是最为稳定不可催的。
忠君这种事情,便就该摆在明面上来。
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人听话得很,在朝野上下无不反对陆月初越位封妃一事时,毅然决然地站在祁昇这一边,也因此获得祁昇重用,不久便就任中书舍人。
便是芝麻粒豆的大小的官沾了中书省那便不是摆在明面上品阶可以论断的,更何况是直接参与中枢决策的中书舍人。
祁言手里捻着季无虞给自己系的腰带,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