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金瞳队员正蹲在杀手面前,随着他手臂上的淡金色纹路亮起,[疗愈]的红色光芒落在对方身上,伤口的血逐渐止住,另一个碧瞳队员则用[初级·悬移]将人抬起来运走了。
精灵身上的魔法纹路无论用与不用都清晰可见,觉醒混血则只有在使用时才会出现,魔法能量在纹路上流动,会有淡淡微光。
莫琳示意:“她就是杀手的目标,牵匹马来,她和我们一起回去。”
这个杀手所使用的武器是一个特殊的魔药瓶发射装置,攻击距离不长,否则【灼焰】魔药在还没有命中的时候就会因为速度而自行炸开,要不是歌斯特反应快,及时冲出去挡了下来,可能这个小妹妹就要没命了。
抗拒无效的艾尔薇下意识望向歌斯特,结果这神使鬼差般的一眼让他会错了意,一个合格的公爵府继承人,对于弱小总是不吝伸出援手。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说:“她姓柯林。”
艾尔薇:“……”
不是,报身份和回去问话有差别吗。
莫琳没想到艾尔薇来自公爵府,这样的孩子被追杀不足为奇,其中的弯弯绕绕多了去了,也难怪她不想和自己回去,这几秒钟的功夫她都能为她找出一百个理由,不想家里担心,或者和家里闹了矛盾,再或者受家族仇家报复,而且以她的身份,带她回去也不太合适。
“柯林小姐,请您现在回答我几个问题,”她道,“您是什么时候来兰蒂斯城的?现住哪里?可有随行人员?有仇家的头绪吗?这个人是被雇佣的,查出买凶之人要费些功夫。”
艾尔薇:“今天刚来,住在……安妮女士家,没有人和我一起,不知道有谁要害我。”
这个称呼让莫琳扬起眉梢,这条街上的人都叫安妮“奶奶”,但她不打算计较,毕竟两声“姐姐”还是很管用的。
“请您近期尽量不要离开兰蒂斯,我们查出结果后可能会有回访,需要我们送您回裁缝铺吗?”
艾尔薇摇头:“谢谢姐姐,不需要,我认得路。”
莫琳想摸摸她的脑袋,还是忍住了,说:“收队,回驻所。”
拒绝护送的艾尔薇一心认为自己能很快找到地方,且走且停数十分钟,她才看到挂着“安妮裁缝铺”招牌的店面,数根大小不一的铁荆棘被交错固定在窗下的花坛中,一圈圈木纹优雅地覆盖其上,枝头还挂着数枚以紫黑色、深绿色毛线缠成的莓果,小巧可爱,衬得小刺也柔和许多。
这雕塑就是“布兰博”荆棘,三年一生的黑莓果成熟时,足有婴儿拳头大,甜得发腻,满口留香,是做果酱的上上之选。
艾尔薇拽了拽门上挂着的铃铛,等了片刻终于有人来开门。
身穿素白睡衣的年迈妇人微笑着打开门,暖橙色灯光落在她灰白发间:“晚上好,小家伙。”
“安妮女士?”
铃铛叮叮当当作响,老妇人迎她进屋:“女士?许久不曾听过这称呼了,这儿的人都叫我奶奶。”
“安妮奶奶。”她乖乖道。
“坐吧,要不要来点睡前甜牛奶呢。”
艾尔薇想到傍晚下船时莱克给她的四个鸡蛋,摇了摇头:“谢谢奶奶,不用了。”
最后剩了两个没吃完,她又偷偷塞给了驾着马车送自己过来的埃文斯,至今忘不了他不想接受又不便拒绝的纠结表情。
她在桌边坐下,取出斗篷递给对方:“这个,您认得吗?”
安妮轻抚衣料边缘细密的针脚,目光柔和:“你自欧赛城而来吗?”
艾尔薇诧异地看着她:“是的……”
“这件斗篷是我亲手为小梅希缝制的,她带着它出嫁,去往那滨海之城,一晃已是二十多年。”
斗篷的布料很好,又不常穿,时过多年也不显旧,只是跟自己走了一遭,上面布满了划痕与破口。
艾尔薇看着这道道痕迹,不由低下了头:“对不起,梅希夫人把衣服保存得很好,可我弄坏了它。”
安妮只温和道:“一路过来,很辛苦吧。”
艾尔薇犹豫许久,才摘下帽子:“她让我向您求助。”
见到她的样貌,安妮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小家伙,你是谁?”
“柯林公爵府的二小姐艾尔薇,沃森公爵是我的舅舅,梅希夫人是我的舅妈。我会给您带来致命危险……”
她太过温柔,以至于艾尔薇在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就生出了不愿连累她的念头,离开吧,去无人的角落,这样就没有人会因自己而受伤。
“是什么样的危险呢?”她却问,“或许我能帮助你。”
“有人在追杀我,从欧赛而来,从兰蒂斯而来……”
原主艾尔薇留下的记忆断断续续,或许自己忽略了什么细节,又或许缺失了关键的记忆,总之她再如何也想不透,谁有可能会是对她下手之人。
“唔,那我可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打扮你,好叫人瞧不出来,”安妮笑着说,“我的孩子,身为混血没有错。”
艾尔薇怔怔,心中陡然生出酸楚,又努力忍住了:“谢谢您。”
“跟我来,我有东西要给你,”安妮女士带她来到自己的缝纫室,从柜中取出一个巨大的包裹递给她,“一个月前,这东西寄到了我这里,不过收件人不是我,我想,是给你的。”
艾尔薇拆开包裹,里面是一只做工考究的新制木盒,漆味还未散尽,盒顶雕刻的花纹是一本摊开的书,书下斜刻着[初级·疗愈]的魔法纹路,一个圆勾勒于下,穿过二者,仔细看去却又不是满圆,右上角缺了一小段弧。
安妮:“看花纹,是兰蒂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盒子上放着一张二折信纸和一枚刻着海浪与“K”的银徽章。
是代表艾尔薇公爵府小姐身份的那枚徽章,她仅瞟了一眼就确定了,连上面细小的划痕都有印象。
艾尔薇拿起盒子上放着的信纸展开,上面只写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令她神情骤变。
“当你看到它时,便已身陷险境……险境?”安妮轻念,“是小梅希的字迹。”
“她说得对,”艾尔薇失神喃喃,“她说得对……”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追杀她的人无法完全确定她已经身死,必定会紧盯公爵府的动向,追着这枚徽章找来这里并不难,这就是杀手在这里埋伏了那么久的原因,而那一撞只是为了确定自己是他要找的人。
安妮:“最近兰蒂斯城戒严,幕后之人在不确定身份之前对你下手,容易引起骑士团注意,风险太大。唯一的诱惑是,你即将进入学院,再想动手就没那么容易,那么最佳的机会便是入学之前这几天。”
虽然已经逃脱过一次,但或许还有下一次,艾尔薇明白了她的意思:“我需要让他们相信,我不是我。”
“是的,这并不难,”安妮双手放在她的尖耳上,来回轻轻摩挲,“我会为你做个假耳朵,你需要吃点小苦,因为戴着耳朵会疼,这不可避免。”
确定形状后,她收回手:“至于银发,你去屋后的温室摘点洒金葵的花瓣,我教你做染发剂,浅褐带星星点点金色的花瓣,很好认。”
艾尔薇依言向后门走去,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街道,而是一个小小玻璃温室。
水帘从屋顶的管渠垂落,积在凹陷的小沟渠中,烘热的湿意扑面而来,雾气缭绕,其中错落摆着不少木架与盆栽,栽着各色各样花木。
艾尔薇一眼便识别出了其中的大部分植物,于她一个魔药师看来,它们都是制作魔药的材料。
她摘了一捧花瓣回去,安妮已经照着她的耳廓开始捏陶土模具。
“去木架子上找材料,标签都在,芥子青、番苡草、幽灵玫瑰、哭泣木、研钵、加热……”
安妮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她原本以为艾尔薇会找得很费劲,但她只在最初不熟悉时有过片刻的犹豫,很快便精准找到了自己所说的一切,甚至更多。
“加热灯,铁钳,温度计,坩埚,水凝瓶,还需要什么吗?”她看着那些仪器,笃定道,“奶奶,您是魔药师吧。”
“魔药师,这个称呼可真遥远。都找齐了,我说你做,只有大致步骤,能做出来吗?”
“能。”
虽然并未涉及核心,但这份染发剂其实可以视为“初级魔药”,用料和处理方法都偏于简单,艾尔薇看着所用材料时,已经有了大致的制作思路。
“你喜欢制作魔药吗?”安妮突然问。
“喜欢,”她给出一个再肯定不过的回答,“喜欢了十二年。”
“很了不起。”
艾尔薇轻笑:“在不谙世事时,就被带进了魔药的瑰丽世界,很难不喜欢。”
安妮静静看着她,目光柔和。
以水慢煮洒金葵花瓣时,艾尔薇才有空查看梅希夫人寄来的箱子。
这个木箱的开合位置并不是锁,而是一个凹槽,艾尔薇见形状眼熟,试着将银徽章嵌入,竟丝毫不差。
看来这份通知书只能由本人打开。
盒中放着火漆信封、刻着“5450021”序号与学院标志的铁徽章、学院手册,甚至还有一根魔法杖。
545是纪年,0021是学号,只有五大以主城命名的学院才教授魔法,贵族可以无条件入学,而普通学生需要通过一生仅能参加一次的入学考核,在阶级之别上,区分明确,尽管这有悖教育的公平,可绝大部分人都默许或被迫默许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