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7章<送闭段评功能
是如何得知他在家中行三的?
三郎就是三郎,为何要这样问……
季明棠的脑中还晕晕沉沉,理所当然地想。不远处,大殿的另一扇窗户因为不堪重负也掉了下来,发出一道金石相撞的声响,激荡起地面上细密的灰尘。雪花透过没了的两扇窗户,打着旋儿飘进室内。突然起来的寒意终于让女郎盈盈的眼眸中露出了几分清明。她仰头望向对面的青年,哪怕周遭晦暗,也能看出他生得极好,像是上天眷顾,每一处五官都被细细雕琢过一般。而那双形状好看的唇,刚刚还在自己的唇齿间缠绵地啃咬。想到此处,季明棠体内还未平复下去的燥意重新泛了上来,心脏也一下下跳得急促。
可是在喧嚣的心跳声中,女郎的心中又无端冒出来一股委屈,若是自己不说,他还要跟她装作不相认到几时?“什么三郎?郎君多半是听错了吧。”
小娘子的声音一如既往,只不过其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郁气。
宋珩沉默了一瞬,望着神像上斑驳脱落的色彩微微出神。原来她早就认出了她,只不过在气愤他不想与她相认而已。从方才起就乱成一团的思绪终于有了眉目一一刚刚那句“入幕之宾”,她是明明白白冲着自己说的……想明白了此事,女郎轻柔的嗓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本以为从军六年,遇到再大的风浪他都能泰然处之,此时青年却难以抑制心头的颤动,只想开口问个分明:她……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喜欢他的?
是上元灯会的相处,还是再往前的点点滴滴?回忆顺着时间溯游而上,很快他便回想起经阁那日的初见。可是一想到最初自己假死来到净善寺的动因,本来沸腾的血液又渐渐凉了下去。
尉州战场上,那些威力巨大的火器犹如一张张吃人的巨口。回到京城后,他先是发现有人私卖军械,后来宵练去了产硝的泽州,查到素来健壮的泽州通判暴病而亡,同在一州为官的知州却入京为官,青云之上。
能有如此的谋略和手段,背后牵连之人必不会…最终,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之前的事是我不对。”
季明棠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女郎的目光如有实质,似乎在质问他这就说完了?
望着那双顾盼流连的美目,宋珩顿了一下,接着往下道:“此次下山,是为了追查一件对我而言极为重要的事情,这件事背后牵扯极广,所以未能提前跟你说明。不过等我查明之后,一定会把全部的真相都讲出来。棠棠……你信我吗?”听到三郎的前几句话,季明棠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随后的一句棠棠,直接让小娘子把想说的话忘了个精光。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这二字在其中不断回响。父母在家中都是以齿序唤她和阿姐,若是她做了什么坏事,直接喊大名的情况也时有发生。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她。
青年的声音清冽无比,却叫着如此黏腻的称谓……心尖似乎染上一点甜丝丝的味道,等到女郎终于回过神来,季明棠不由在心里纳罕道,三郎到底有什么事是她不能知道的?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对三郎也有所隐瞒一一譬如她只告诉三郎自己有一位亡夫,却没说她的夫家就是京中富贵煊赫的定北侯府。
毕竟三郎家中贫寒,若是贸然将自己的家世吐露给他,季明棠只怕会吓到人。
如此一来一往,他们之间勉强算是扯平了。“那我就勉为其难,信你一回。”
“这桩事我先不过问,不过以后若是遇到其他事情,可不许再欺瞒我了”
小娘子的心心情由阴转晴,不自觉带上了些许撒娇的口气。青年莞尔一笑,刹那间如冰雪融化,寒意渐消。“我答应你。”
殿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仍然在不知疲倦地飞舞着。在这处废弃的村庙里,季明棠却觉得春日已至,内心的坚冰早已消失,只剩下一江滚滚的春水。
雪势好像比刚才小了些,风声也渐渐安静。女郎立在殿中,蓦地想到另外一事。
她凑到了三郎的近前,压低声音问道:"三郎,咱们的事……能不能别让旁人看出端倪?”
这个旁人,自然就是指小张村中的村长、张大哥、月娘等一干人等。
方才还"不认识”的两个人短短时间内就变得熟稔起来,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毫无可能。
女郎的话落在宋珩的耳中,却成了另一层意思。她现在虽然年轻丧夫,寡居于净善寺中,可到底并未改嫁,仍然是宋家长房的儿媳。
按照大夏律法,只有等到亡夫服丧期满,孀妇才可以另嫁他人。
所以她才想在人前隐瞒他们的关系?
理智告诉他,如此便是最好的处置方式;可是心念电转间,青年又忍不住想到净善寺中并无旁人、还不能将他们的关系告知她身边之人,那他……跟见不得光的外室又有什么区别?明明他们之间早早就定下婚约,过完了三书六礼,那只纳吉之礼时用的聘雁,还是他亲自拿着弓去京郊的围场上射下来的……
看到三郎不声不响,季明棠不知道他又在何处不满意。小娘子的视线一直从他清俊的眉眼徘徊到锐利的下颌,似乎在挑选合适的位置,最终她踮起脚尖,在青年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宋珩的脸颊传来一阵酥麻,女郎气若幽兰,随着她的靠近,那股特有的甜香也愈来愈浓,萦绕在他的身侧,久久都未能散尽。
嫣红的唇瓣一触即离,却带着无尽的遐想,让人忍不住索求更多。
本就漆黑的瞳色更加幽深,青年缓缓俯下身来。看着三郎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季明棠的心跳又急促起来一一刚刚都亲过一次了,怎么还不满意?虽说她在阿姐送的那本秘戏图里已经学到了许多“知识”,但到底没有任何经验,再加上方才她没有防备,才会被亲的恍恍惚惚,这次一定不会再这样了……
女郎心里涌上几分连她自己都未能察觉到的期冀,当她鸦睫轻颤、忍不住闭上双眼时,殿外却兀的传来一阵响亮的脚步声。
村长穿过正殿与偏殿之间的连廊,手里拿着几块木头和一个破旧的炭盆走了过来,笑着说道:“我在偏殿找了些木料过来,生个火暖暖身子,还望二位莫要嫌弃。”他打量一番殿内的场景,发现走的时候还离得老远的两个人,此时竞然站在了一处。
村长从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炭盆内的木头,又善解人意地冲他二人道:“刚才风刮得太冷,看来季娘子和李郎君都同我一样有些受不住。这样也好,大家都凑到一块烤烤火,去去身上的寒意。”
季明棠讪讪一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一时之间,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在大殿中响起。又过了一会儿,雪势终于渐渐停了。
皎洁的弯月从乌云中钻了出来,洒亮了地上布满的一层银霜。
村长看了一眼天色,向其余二人提议道:“季娘子,李郎君,外面雪好不容易小了些,现在天色不早,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明明还是同一条路,季明棠的心境却和来时全然不同。路上覆满积雪,朱履每走出一步,都会留下咯吱咯吱的声响。
放在往日,她自然会厌恶地上的残雪沾湿自己的鞋袜。今日行走在雪后初霁的乡间小路上,却觉得心中开阔,仿佛自己身处的并不是偏僻的京郊乡野,而是那些文人墨客笔下空灵出尘的世界。
宋珩走在她的身后,看着小娘子轻快的身影,脸上不知不觉间有了淡淡的笑意。
村长家比张大哥家靠西,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小半柱香,很快就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小院。
他在自家门前顿住脚步,回身问道:“我和季小娘子的住处到了,郎君可还记得回张大哥家的路?”其实村子里只有一条像样的土路,顺着往前走就是张大哥家的院子,他问出这句话,不过是为了客套两句而已。宋珩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正欲告辞。
旁边的季明棠倏地想到一事,抬手把她手里的纸灯递了出去。
“夜路难行,还望李郎君多加小心。”
她绷着小脸,语气沉稳地说着最一本正经的话,暗地里却伸出素手,轻轻地勾了下青年的手指。
明明那道力度极轻,还是在宋珩的心上拂起了一层涟漪。从前在崇文馆读书时,虽说大部分学子都在安心心读圣贤书,却也有寥寥几个同窗醉心情爱,整日都在做些抒发相思之情的艳词。
他那时对此总是不屑一顾,难以理解男女之事到底有什么好处,能让人如此着迷。
如今,他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食髓知味…
青年郎君的脚步声在夜空中渐渐远去。村长与季明棠走进小院,月华流转,隐约映照出小娘子窈窕的身影。虽然知道人家是京中贵女,家中不缺钱财,但到底官与民不同,村长憋了一路,到最后时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两句:“季小娘子,我从小到大都长在村里,没去过远处,也没什么见识,只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那位李郎君若是能顺利走上仕途,今后说不定对您的生意也大有助益。您应当抓住时机,努力跟人家搞好关系才是啊……
话音刚落,小娘子的脸上就布满了红霞,幸亏此时夜色浓重,叫别人都看不分明。
亲都亲了……她跟他的关系,还能好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