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了断送闭段评功能
她的手在被子里悄悄握紧了。
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总是有些不方便。
以现在的身体状况,她也不可能下床去拿到合适工具,可行性还不如待着活活饿死。
…好在她早早做过一个先见之明的决定。
为了防止真到了那种备受折磨的时候,钟灵在“瘫痪"在床前就藏好了刀片。它磨得很利,挫在石头上的每一下都宣判着她的死刑。
而它如今就用纸包了,静静地待在贴身衣兜里。钟灵眼前一片漆黑,全靠手指去摸索刀锋的位置一一它可能在上面划出了几道口子,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想着赶紧了断这一切。
她暗暗在心里对李医生说了声抱歉,为浪费他的一番好意,也为选择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然而…无论如何,她都决定要这么做了。
她举起手,做好准备去迎接那带着凉意的刺痛。下一秒,一股狭小却固执的力道牢牢攥住了刀片另一侧。”……?!”
钟灵有些惊慌。
她确信这里不再传来其他人的动静时才动了手,哪想到还会受到阻止。对方甚至比她这个赴死者还要执拗,她感觉得到那着力点很小,说不定一不小心就会滑脱,但没有,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出现,只是坚定不移地试图将刀片从她手中抢夺过来。这场拉锯战稍微偏离些许都会殃及性命,钟灵本就力气不太够用,在足有半分钟的僵持中败下阵来一一她一个恍惚,马上失去了了结自己的机会。
“当郎!”
静寂得不似有外人存在的室内,刀片滑落在地也不过一声轻响,却砸灭了她的最后一丝希望。
“谁?你在哪儿?“钟灵带着哭腔说,“出来啊一一为什么要阻止我?”
刚才争抢得太激烈,她的手指松下去垂落后都在发抖,被神经末梢带动着抽搐。而这时,有什么小而冰凉的东西轻轻碰上了她的指尖。
钟灵一愣。
那块三角形金属带有一点弧度,温柔地蹭着她的手指,应该是……鸟喙。直觉告诉她,刚刚就是这个抢走了自己未能实现的凶器。
钟灵下意识顺着向上抚去,摸到了那个小不点的脑袋。“你果然是…她轻声问,“仿生伴侣吗?”“对啊,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那个先前在卧室里听过的声音响起来。
“我都在你床头跟你说话了。”
其实是猜得到的,不管是带着一些电子质感的声线还是那盘旋着的声源,她还听到李医生提到过机宠的字样,只不过那时候没有机会也顾不上确认。
再往上,钟灵摸出它的外壳磨损得有些变形了,有一点点电线都几乎暴露在外。
她皱起眉,“你受伤了。”
“大概吧。“甘木满不在乎地说,“反正不影响我行动。”“……等到影响就晚了。”
钟灵说。
“我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犬型仿生伴侣。“她继续道,“是我父母在我刚出生就买回来的,但我长大以后,它的反应变得很迟缓了。”
“为了逼消费者更新换代,厂家会逐步停产以前的零件……所以它后来就有很长时间换不了部件,系统也受困于硬件没办法再升级。我那会儿想着,总会有办法的,这样自欺欺人下去,结果有一天,它突然开不了机了。”
还沉湎在过去的钟灵倏地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危言耸听,“不过你肯定一一”
“好巧,"甘木说,“我型号也挺老的。”钟灵:”
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不起。"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小声说。“没关系,事实嘛。“甘木大方地原谅了她,“再说,我可是为了安安才留在这里的。”
突然再听到女儿的名字,钟灵一下子怔住了。“耶梅尔说,它在按照安安的愿望和逻辑行动。那我想,如果安安是想当个好孩子,她应该是希望妈妈能笑起来的。”钟灵:“你不用说了一一”
“要不要做在你,我只是提出这种可能性。我不会再阻止你了,假如你需要,我可以把刀片再叼回来。我是想知道,没有任何一点机会了吗?”
钟灵弯曲过僵硬的双膝,把脸埋在压在上头的臂弯里。她很久没有说话,仿佛寄希望于能就这样闷死。甘木在等待。
…只有自己,“她沙哑着声音问,“也可以吗?”小鸟很轻地叹息。
有一瞬间,钟灵觉得对方不是对着自己,而是透过她看到了更遥远的什么东西。
“…为什么不行呢?”
大
为什么做不出选择?
吕琴提出的选项,对白芷来说,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可犹豫的悬念。
如果自我欺骗值得青睐,那她都还活在家庭和睦的戏码里,每个人恪尽职守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相安无事也意味着不会有其他风险。
那多无趣啊。
当然,豪门狗血可比不了当今这世道的危险程度,白芷也清楚吕琴口中的普通人代表着趋利避害。但把这选择题摆到她的面前,就别怪她来点不客气的。
只不过一一
先炸了的是李十针。
“我会选苟活,"他大声说,“但那又怎么样?”“你以为自己很正确吗?你认为自己很忍辱负重吗?”他冷不丁地猛然抬手指向窗外,“既然如此,你关窗户做什么?”
“我看出来了,你在这种环境里还要执意跟着来找′元凶',就是为了避免其他人从我们口中听到真相。"他气得胸口不住起伏,“有本事就把窗户和门都打开,把大家都叫来,告诉他们一一没错,你们现在活着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当牺牲品!说啊!”“假如所有人都知情地做出了这种选择,我无话可说,但你瞒着他们,他们完全就是不知缘由地莫名其妙去死。就算你要说这叫′为你好'一一你叫个人过来,我好吃好喝地养他一段时间再把他杀了叫不叫为他好?!”
“我不否认肯定会有人接受这种条件,可是其他人呢,是不是最起码应该问过他们的意愿?”
说到这里,他先抽了抽鼻子。
“我是为了这个才来到这里的,不然我就待在灰港不好吗?“李十针开始碎碎念,“虽然那里是治安差,悬案是有点多,走在路上是有点容易被杀人犯拖进胡同嘎掉……白芷:…”
不是,那种地方不待也罢吧?
“我一一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来这里到底付出了多少?"他越说越委屈,开始一边说一边嗷嗷,“我刚出去没多久就被抢了,身无分文连个车费都没有,好不容易求爷爷告奶奶地搭个车还被兽袭击一一车都翻了!得靠腿走了!”“我还能攒点钱全靠一路当赤脚大夫,好多人还不信我,中途吃不上饭差点饿死!”
“我跟自己说,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只要你真的能做到,你到时候就会觉得这都值得,这才硬是咬着牙憋着一口气忍过来了。”
他眼眶红红的,“结果你告诉我,你们先放弃了自己?”“我还没有救到哪怕一个人,"李十针牙根咬得咯咯直响,“就这样死了,我不甘心!”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直愣愣地粗喘两口气后直接在原地蹲下了,从圈住自己的胳膊里传来压抑着的沉闷哭声。白芷在他旁边蹲下,安抚地拍拍他肩膀。
“别费劲了,"她悄声说,“这房子隔音挺好的,你看外面的声音都传不进来。”
李十针声情并茂的哭声猛地一停。
……算了。
他讪讪停下了夸张化的表演,摘下眼镜,开始抽出一团布来抹自己被糊得乱七八糟的镜片。
“我擦个眼镜。"他闷闷地说。
“就是这样。"白芷站起身,看向吕琴,老妇人久经风霜的脸上依然瞧不出多少情绪,任由半边脸庞都沉在阴影里一一一如她从一年半以前到现在所做的,“丑话说在前头,我不在乎你们怎么选。”
“我去做什么只是因为我想做,你们想继续现在的生活是你们的事,要拦着也无所谓。”
反正拦不住。
老妇人看着擦完眼镜起身的李十针,又看看作壁上观的狙击手,最后,将目光转向了白芷。
“我不收回我之前说的话,"老者慢慢说,“这点还是同样的一一我们不会采取什么强硬手段。”
随后,她沉默了片刻。
她似乎为接下来要说的话而有所挣扎,好一会儿以后,终于如此说道:
“有极少数人知道真相,有时候,他们会愿意牺牲自己。”“这种时候,他们就会去镇子中央偏东南的某个位置,从那里可以进入耶梅尔的树干内部一一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不能保证那个入口安全。”
老妇人半闭上眼,“我等等叫其他人拿来地图标点,接下来要怎么做,随你们了。”
“这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她说。
“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那就多谢合作了。“白芷假装没听到最后一句话,“对了,既然这样,能再拜托一件事吗?”
她反手指了下李十针,“你们镇上一名正处于转化过程中的女性在他家,离这不远,可以的话还是把她转移到你们那儿吧,安全点。”
老妇人点了点头。
“我会安排的。"她声音透着些许迷惘,“等一下吧。”她步履蹒跚,但走起来还算稳健。来到门外后,能看见吕琴与那几个守在附近的队员耳语几句。
而后其中一人很快拿来一张纸,“吕老师。”老妇人默不作声地接过了纸笔。
“凭你的经验,可行性如何?"白芷悄悄问狙击手,“靠得住吗?”
她自认两人关系有所进步,好歹某人现在对她是有问必回。“任何时候,从内部突破都比外界强。”
狙击手果然道,但随后,他又觉得这样说有点满,“也不排除反而入瓮的情况。”
“不过一一”他眯起眼,“那毕竟是地图。”地图很快就到了白芷的手上。
她第一次看见了天堂镇的完整地形一一之前未免有点只缘身在此山中,尽管建筑已经被耶梅尔毁去大半,大体上还是不变的。吕琴所说的地点用红色标出来,也成为了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
那些队员去接应钟灵,白芷一行人的方向则完全相悖。经历过之前的根蔓袭击,他们对该走在哪里、该避开哪里也算是有了经验。
李十针显然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躲开每道裂缝。
只是一旦愈加靠近那棵巨树,能容他这么做的空间也变得狭窄不少。那渐渐加强的光芒让他眼晕,与此同时,比起远处更密集的裂缝与枝条又带来了浓重的割裂感。李十针有点起鸡皮疙瘩。
他看着那些从上方垂落的细长气根,只能硬着头皮去挑稍微空点的地方,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旁边还有两个人同行,这样死的时候至少能有人收尸吧……大概。
他的庆幸只持续了两秒。
狙击手脚步一顿,还反背着的狙击步|枪忽然一动,枪口调转方向,径直朝向了上方。
他头也不回地扣动了扳机。
两条正攒动着的细长黑影应声落地,被轰掉的头颅不知所踪,只看到那鳞片状的表皮上拥有着鲜艳的花纹一一像蛇。并非到此为止。
“后面。"他言简意赅道。
一瞬间,后颈有寒凉的气息袭来,李十针毫不犹豫地向前扑倒,结果就是摔得狼狈至极。他疼得直抽凉气,但也庆幸自己真这么做了。
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扑了个空,摔在缝隙间,扭动身体试图再游走上来,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他连滚带爬地拉远距离。而与他不同。
白芷还站在原地,她没来得及躲闪一一或者根本没有躲闪,反手甩掉那条还纠缠着自己胳膊的蛇身,不知怎么,后者反而软绵绵的了。
“喂,这得赶紧解毒,"李十针焦急地爬起来,“你先掐住上端一一”
他倏地一愣神。
除了抬起手臂,白芷没有做出其他动作,她看着手腕附近那两个细圆的小孔,没流出多少血,唯独溢出的一点还呈现出不详的黑色一一对于正常人来说,那是很显然的中毒反应。而白芷只是端详着它。
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