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养米料<送闭段评功能
拔地而起的巨物静静屹立在城镇中央。
白天见来还算温馨的街景东倒西歪地变作一片废墟，树根穿插着深埋其中，成了让屋脊还不至于彻底摔成砾石的唯一支撑。它深深植根于每个角落，最细小的末梢也穿过砖片溜进墙体缝隙间。
就像……整座镇子都是供养它的养料。
在云层遮蔽了月光的深夜，那棵参天古木高得直耸入云，通体散发着微微白光，那光晕离远了就模糊不清，为它蒙上一层似遮似露的轻纱。
如果换个地方，也许就是能够成为旅游坐标的壮丽奇景。只不过它以难以预估的树龄，出现在了这一年多以前还正常着的镇上。
而此刻，哪怕那剧烈晃动平息下去，也无法令人产生任何安心感。
“它"是活着的。
站在如今还算平稳的地面上,依然能感觉得到那微微起伏。那是根蔓在呼吸。
“现在…怎么办？“李十针不甚确信地问,“去见它？”白芷难得不顾形象地白了他一眼。
“见个鬼。"她说，“这么好的机会，没见过不往外跑还往里跑的！”
…对哦！
李十针恍然大悟，发现自己的思路还是太局限了。“这……“但他有点底气不足，“这不太好吧？”“有什么不好的。”
白芷言之凿凿道：“当务之急是要保存有生力量，而不是明知道可能打不过还硬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什么阶段就做什么阶段的事。”
李十针：“好、好像有点道理……
……说这么多你就是想跑路吧喂！
“不可能。”
下一刻，一个本应还在数十米外的冷酷声音忽然响起。房屋窗户早已震得粉碎，只留下光秃秃的外框，他单手撑着就翻了进来。
“你为什么不走门？“白芷问得很直接，“是因为走窗户帅一点吗？"<1
狙击手凉飕飕地瞥她一眼。
“路已经封住了。“他说，“我通过瞄准镜确认过，要么解决它，要么在这里被困死。”
白芷：“……真的假的？”
“我去看看！"甘木自告奋勇，“马上就回来。”它因为方才的束缚受到了一定影响，不过飞上飞下的样子还算灵巧，轻盈地钻出窗外。而在这期间，待在里间的钟灵还在不死心心地喊着女儿名字。
“安安，安安！“她叫道，“你还在吗，回答我！”被她如此呼唤的小女孩，早在“地震"之初就如同脱了线的木偶一般软软朝着地面坠去。别说那时候来不来得及去管她，只一眼就能看出已经没有了这么做的必要。安安双目圆睁，其间却不再有光芒亮起，也黯淡得无以复加。她的灵魂明显离开了这具躯壳，不是刚才，而是更早一一甚至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就被耶梅尔所替代，然后消失在了不知何处。
“钟灵，”"白芷说，“刚刚那些，你其实都听到了吧。”屋内一下子安静了。
李十针心头乍一涌上不好的预感，也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跳起来就拔腿往里头冲。还好等他进去的时候，任何可能招致严重后果的事还没发生。
钟灵呆呆地倚坐在那里，她面色灰败，眼眶干涸，和死人的唯一区别就是还有些进出气。
“不用管我了。“她声音沙哑，显然已经在唯独没有安安回应的对话里猜出了下落，“你们随便去哪吧。”如果她先前拒绝治疗还是无奈之下的被迫认命，现在就真正失去了哪怕一丁点的求生欲望。她看不到眼前的景象一一更看不到未来的任何希望，于是更希望自己溺死在这片黑暗里。“别，“李十针试图说服她，“你能治好的几率很高……………有意义吗?"钟灵问。
李十针哑然。
他能治好身体上的蜕变，却应对不了一个母亲正在经历的丧女之痛。
“离开之前……“钟灵的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请，把安安抱到我这里吧。”
李十针沉默地去照做了，女孩小小的身体像片树叶那样窝在他臂弯里。白芷看向悄无声息地落于床头的甘木，后者才跟她低声嘀咕完城外通路都被树根堵死的现状。她点点头，默认对方在这里留下，示意它看好正在伸手抚摸女儿冰冷额头的钟灵。
他们走出了租来的小破屋。
李十针一边叹气，一边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往好点想，"白芷说，“她身体现在这个样子，留下总比强行带着安全。”
正在转变的“子民"无论如何都没有带来威胁的外乡人更容易遭到袭击。
“我知道，就是……“李十针又叹了口气，“唉。”他唏嘘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最前。
这着实不是个明智的做法。
一一特别是对于不大能当个战力的医生来说。脚下石块松动，如同触动了什么灵敏的机关，倏然从旁边的缝隙下方窜出一条树根。它周身遍布古怪的包块，鼓鼓囊囊到透明的样子仿佛一碰就会喷出可疑汁液，李十针本能地向后一避，刚勉强躲开它甩来的攻势，它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又追了过来。
“离开裂缝。“狙击手第一个发现了端倪，“走还没被破坏的地方。”
果然，当他们退到尚还完整的路面，那条根须就在“四顾”一圈之后失去了目标，缓缓地重新退入缝隙。但引发的连锁反应不止于此，平静之后的再度骚动会得到瞩目，不一会儿，不远处就隐隐传来嘈杂声。“在那儿！”
“那里还有幸存者！”
手电筒和火把组成的小队往这边涌来，在任何时候，见到自己的同族总会令人感到安心一一唯独不包括你明知道和敌人有所关联的那些。那十几个人的脸上无一例外都是惊慌未定和愤怒，俨然是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李十针：“你们……”
“我们在找触怒耶梅尔的家伙。"有道苍老的嗓音说。这一小撮人群忽然静下来，自发地向两边分去，露出了那个站在后头的老年人。就在不久之前，他们都在广场的台上听过这把声音，不过当时是隔着音响，现在直接响在了面前。“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她问。
白芷突然领悟了狙击手成天戴着面具晃悠有多明智，她就应该找个来给李十针扣上。
其实他掩饰得还不错，只是还没回过神时有一瞬间的僵硬，但这或许能蒙蔽过普通人，落进其他的眼里就有点不够看了。
老妇人得出了结论，“所以，就是你们做的。”“不不不，"李十针连忙解释道，“我们是发现一一”“我不管你们发现了什么，”老妇人打断了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跟我们过去。”
“要是我说不呢？"白芷问。
老妇人转过目光，审视地打量着她。
“再傻也没有傻到自投罗网的地步吧，"白芷继续道，“说不定还有其他适合说话的地方。”
“那就折中一下。"老妇人的双眼有些浑浊却依旧清明，她抬抬下巴，示意着旁边一座还保留着门框的民居，“去那。”白芷直觉对方的态度有点奇怪，这怪异持续到了他们走进那栋房子的客厅，老人在窗边站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屏退这些跟着自己的搜寻队员。
“你们出去吧。“她说。
“可是，吕老师……
“都出去。"老人重复道。
其他人不再言语，默默退离门口，最后一个还顺手带上了门。
白芷：“你是他们的老师？”
“我曾经教过一些人，"吕琴合起窗户，“后来其他人都死了，我就被推上了这个位子。”
“说正题吧。”
老妇人道：“你们发现了什么？”
“蜕变者在完全转化以后还有知觉。“李十针脱口而出，“他们一一他们还活着，就算是现在也还活着。你们那个耶梅尔'会监视蜕变者，不让他们说出真相，还会占掉小孩子的身体一一我这口子就是它捅出来的！”
老妇人平静地看着他。
李十针的表情从不解变得迟疑。
…你早知道了？"他不敢置信道。
对他的后知后觉，狙击手语气嘲讽，“难道不是本来就打算灭口？”
“你们误会了。"老妇人说，“我没准备这么做。”“毕竟，它想杀了你们就像碾死几只蚂蚁那样简单。”“虽然你说得很对，"白芷道，“但我们现在还好好站在这里。”
“那是因为它不急在一时。"吕琴说，“现在大家都见识过了，你们难道打算和那种庞然大物抗衡吗？”“反正总比束手待毙好。"李十针嘀咕。
“也许吧。“老妇人凝视着他，“从耶梅尔到来的第一天开始，我们就没有别的选择。”
“而到现在，就成了不会做出其他选择。”“掺进树液的沙荆汁可以带来廉价的幸福感，耶梅尔提供的树籽让我们能培育出健康的禽类，你们是从灰港和中央城过来的吧，这里的生活是不是比某几个区还好很多？至于蜕变，只要牺牲的不是自己，那又有何妨一一大部分人都是麻木的，不是面对面的哭喊就可以假装捂起耳朵。”
“忍过挣扎的蜕变过程，完全转化以后，他们就会和耶梅尔重新连通，从此没有烦恼，就剩下得偿所愿的梦境。”“我知道你们应该会在意寿命。"吕琴叹息，“但对于能力不那么强的普通人，今天发生蜕变和明天死于兽害，本来也没多大差别。”
“现在换我来问问你们一一”
“假造的温室和真实却痛苦的活着，你们要选哪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