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高门贵女
“没,没有的事！"李英连连摆手。
“哪个不长眼的，竟敢这么对我们公子说话。”李英身后一名护卫抖擞着上前，极富男子气概地将李英护在身后，歪着脑袋指着夏晚照道："哪里来的黑皮小娘子，长得倒是精神。立刻滚下马来，给咱们公子磕头认错，或许……
李英狠狠一巴掌落在他后脑勺上：“不会说话就给爷闭嘴！”
随后更是一脸讨好地看着夏晚照：“误会，绝对是误会。”
夏晚照只盯着那名护卫，冷笑了一声，手中马鞭似乎又要问候某人脸面了。
李英只能一脚瑞在那护卫腿窝：“还不快给平南候磕头赔罪！”
“平南候？“护卫不敢置信地重复，再回头惊讶地看着仍在高头大马上的夏晚照，想到自己放才说的那些狂妄言语，登时背脊发凉，冷汗都下来了：“君侯饶命！小的这臭嘴胡乱说的，当不得真，还请君侯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小的！”
他先前问责时嗓门儿极大，已经引来不少看客，此时窝囊求饶更是动静不小，百姓好热闹，很快便蜂拥而至，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几人团团围住。
大多百姓仍记得夏晚照昨日骑马踏过朱雀大街的飒爽英姿，本还在惋惜距离太远，未曾看清君侯容貌。不料今日便有机会这般近距离瞻仰，激动不已,看着夏晚照的视线愈发灼热。
夏晚照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她慢悠悠地回着话，眼睛却看向李英：“我自是不会与你计较。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的毛病不大，待我治好你主人的嘴臭，你也就痊愈了。”
话音一落，她悍然出手，红色马鞭狠狠落在了李英肩膀上，力道之大，直将李英身上华服都抽得裂开了。李英更是痛得大叫。
“夏晚照！你讲不讲道理啊，他惹的你，你抽我做什么！还有，我都跟你说这是误会，我没在调戏她。”“没在调戏？你没调戏人干嘛让她给你做妾，还抢走她摊上卖的东西？”
夏晚照反手又是一鞭，看得跪在地上的护卫直呼倒霉，主子伤成这样，他一个小护卫回府后还有命活吗？“老子喜欢她，想纳她过门不行吗？男婚女嫁你情我愿的事跟你有关系吗？谁抢她东西了，我刚打算付钱你不就跑出来多事了？“李英一边哭喊着一边摊开手掌，掌心上赫然躺着一块质地上乘的玉坠子。“我跟她两情相悦口花花两句怎么了？”
夏晚照挑了挑眉，看了眼那玉坠子，又扭头看向苦主：“他说的，可是真的？”
卖豆腐的清丽少妇愣愣地看着她，犹豫片刻，轻声道："李公子是想买豆腐，绝无强抢的意思。”“你可想好了。“夏晚照又说：“趁我还在，他要是胁迫于你，你尽管告诉我，我现下便给你做主。也不必担心他事后报复，我夏晚照保下的人，至今还没人敢再欺第二次。李英，你说是也不是？”
李英不忿：“谁胁迫她了？”
“你闭嘴！"夏晚照抬起下巴冲少妇示意：“你来说。”少妇看也不看李英，只专注地盯着夏晚照瞧，眼里不知何时已沁满了泪水，却绽开笑颜，行了个福礼：“民女谢过郡主好意。郡主大恩，民女感激不尽，不过此事确有误会，李家公子虽有些难缠，但这些日子以来确实不曾为难过民女，几次让手下人夺走豆腐，也会留下足够分量的钱财。不过，要是不耽误郡主，民女确有一事相求，便是请郡主作证，民女何三娘在此立誓，与李家公子绝无半分私情，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往后更没有。如有违誓，愿天地共诛之。所以请公子日后，莫要再来纠缠于我了。”仍在哎呦痛呼的李英突然沉默了，所有情绪仿佛刹那间自他身上剥离，他爬起身，静静地看了少妇好一会儿，最终咬着牙问：“你当真恶我至此？何三娘，我到底哪里配不上你。”
何三娘平静地回望于他：“是民女配不上您。”李英死死地盯着她，眼底慢慢生出愤怒、不甘等种种情绪。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呼吸声渐渐粗重。看得夏晚照都生怕他发疯伤着人家何三娘，准备好给他再来一鞭子清醒一下的时候，他却没有发作，只是怒哼一声，拂袖而去：“你别后悔！”
李英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快步跑走，很快便失去了踪影，手底下的护卫们见势不对，也连忙跟着做鸟兽散。夏晚照见状，倒没什么情绪波动，她对浪子回头之类的戏码丝毫不感兴趣，只低头告诉那清丽少妇：“他若还来纠缠，你又抗衡不过，便来镇南王府找我，我一定给你做主。”
何三娘张了张口，本想拒绝，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着应下了：“多谢郡主。”
夏晚照没怎么纠结她的称呼，调转马头，作势要离去，长安百姓虽喜热闹，也对这女君侯满心仰慕，可说到底还是有些惧怕夏晚照那身气势，见状毫不犹豫地分开一个口子，叫她顺利离开。
待她走后，本来安静的人群忽然像是炸了锅般，激动地谈论起这件趣事。
通武侯府又对上了镇南王府，两大纨绔在多年后重逢于长安街头，一番交手之下，又是镇南王府获胜！为什么说是又？
当即有人细细翻出多年前两人的恩怨情仇，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精彩纷呈。
“两人最值得称道的莫过于李家公子年少时，在平康坊胭脂楼里买了个清倌，诶，你们道如何？那位清倌竞是君侯麾下一小将未过门的妻子，只因父亲烂赌欠了巨债，才丧心病狂地将女儿卖到了那等肮脏地方。小将禀了君侯，待下属如手足的君侯怎忍得了这气？当即带了人，堵住通武侯府，大张旗鼓地将人要了回来，还在门口就地给了李家公子一顿狠揍，这件事，当年可是传遍整个长安城的！”
百姓们听得啧啧称奇。
忽然，一人喊住收拾摊子的何三娘：“虽说李家公子风流纨绔，可到底是通武侯府出来的，三娘，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你当真不动心？”
何三娘低着头专心干活，人们看不到她在听见'胭脂楼'三字时，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憎恶与冷漠，只能听到她漠然而坚定的回答：“要去你去。”
“既然陛下如此说了，你又全然信他，那便如此定下。”
褚宅书房。
年近古稀，鬓发双白的褚信在听外孙女说完前因后果，摸着花白长须，沉吟片刻，如此说道。“依我看，再也没有比这更面面俱到的办法。有了王位和封地，你们母女俩才算有了真正安身立命的本钱。将二十万镇南军的兵权和南疆的治理权交出去也好，既受皇恩，你自然也该有所表示。反正这么些年，凭你在南疆的威信，只要隔三差五回去一趟，稳住十位副将，将来无论发生何事，南疆仍是你的退路。”
再往下褚信也不方便说了，看着足以和自己比肩而立的外孙女，他眼里满是骄傲，也有一丝心疼。“这些年苦了你了。能留在长安，你也好过几年安稳日子，要不是夏家就剩你这一条血脉，你这孩子也生了副倔脾气，我是决计不会放你上战场的。小娘子就该在家享福，打扮得漂漂亮亮，与小姐妹喝茶赏花。打打杀杀冲锋陷阵的事，只该交给男人去做。”
夏晚照但笑不语。
这些话她又不是第一次听见。
这些年不分敌友，无数人都与她说过类似的话，动机也各不相同。比起那些满怀恶意，带着嘲笑口吻的，外祖父这种纯粹只是从长辈心疼角度出发的语气，已经顺耳许多了。
她没打算反驳，却也懒得再辩解。
“祖父放心。“她亲昵地紧握外祖父苍老的手，欢快地回答：“我知道您的意思，该吃的苦我吃了，该出的力我也出了，接下来该享的福啊，我也不会客气的。只要陛下将旨意落实，您看着吧，这长安城里好吃的好玩的好喝的，什么锦衣华服，珠宝首饰，宝刀名剑，良驹香车，亦或是名家字画，珍宝古玩，我统统去玩，逐一尝试，只要喜欢就全部买下。”
她郑重声明：“我绝不委屈我自己！”
褚信嘴角一抽，好家伙，那不就是纨绔败家子吗？“倒也……不必如此不委屈。
“好了好了，我该去给祖母请安了，祖父，回见！”褚信还没说完话，癫丫头已经一阵风似的跑远了。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门半响，老头宠溺一笑：“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夏晚照走出书房不远，就在转角撞上了一人。给她吓了一跳，定睛看清来人时，大白眼直接翻了出来：“要吓死人啊你，这是长安不是军营，你怎么在自家走路还不带出声的？”
“嘘！知道这是在家而不是军营，你还扯那么大嗓门儿做什么！"来人正是夏晚照的小舅兼狗头军师，褚曦。他四下张望了一番，拉起夏晚照往后宅走去：“跟我来。”
夏晚照觉出不对劲来了：“你真改行做贼了？”褚曦就是不答，只让她噤声。
见其神色认真，就算夏晚照抓心挠肝地想知道究竟，也只能按耐下来。
终于，两人来到一处小院外。
远远地便听到里头传来女眷的欢声笑语。
褚曦终于放开夏晚照，一脸认真地嘱咐她：“你进去，帮我听听她们都在说什么。”
夏晚照用了足足三息的功夫，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玩意儿？褚曦，你要我堂堂平南候去给你当探子？还是去女人一一唔！”
褚曦怒视着被他手动禁声的夏晚照：“你喊什么！”可夏晚照要是能被他一文弱书生制服住，还能是夏晚昭？
他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视线恢复清明时，自己和一身反骨的外甥女调换了位置。
夏晚照一脸揶揄：“里面谁呀，居然能让咱们的端方君子连礼数都不顾，对女眷们就玩上三十六计了？”“你放开，你小声点儿！"褚曦气急败坏。然而为时已晚。
院内的说笑声戛然而止，显然是听到了这外头的动静。“何人喧哗？”
一道诘问自院内传来，夏晚照认出，这是自己二舅母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愈发接近的脚步声。
褚曦挣扎的动作越发用力了，可越是如此，夏晚照心里好奇越重，打定主意不让他逃脱。
最后急得褚曦放出大招：“赶紧给我放开，算我欠你一次人情！”
夏晚照挑眉，在院门吱嘎打开的刹那，褚曦瞬间恢复自由，他飞速站起，几下整理好着装神态，等到里头丫鬟站在二人面前时，所有狼狈都不翼而飞，他又成了那个俊逸出尘的褚家四郎。
“见过四郎，君侯。"小丫鬟笑嘻嘻地与二人见了礼，回去禀告了此事，不一会儿，一片姹紫嫣红自院内走出。“原是四郎带着晚照来了。“打头的是夏晚照二舅母田氏。“来得正好，我正带着你的两位妹妹招待贵客呢。”随着二舅母的动作，夏晚照一眼便看到了群芳中最打眼的一位美人。
肤若凝脂，目如点漆。一身端庄典雅的气质完美诠释了何谓高门贵女。
“原来是晚照。"美人抿唇浅笑，声线也极为温柔：“好久不见。”
一派熟稔的模样。
夏晚照才觉得她有些眼熟：“你是……
美人并未生气，依旧笑盈盈地道：“我是徐若因。”徐若因。
朱元镇后宫里唯一的女人？
夏晚照的眼神中登时多了一丝复杂，口气莫名：“原来你就是徐若因…”
她自以为说得轻声，实则神不守舍的当下，身边离得近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徐若因先是一愣，心驰电掣间，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嘴角笑意又加深了些，她抬眼看向褚曦，目光更是一改往日的与世无争。
满满都是倾慕。
甚至还有一丝志在必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