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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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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21章<送闭段评功能

夜色沉寂,远离清晖阁的雍园灯火昏暗,那道消瘦俏丽的身影逐渐在暗色中,裴文炳在岔路口将永宁跟丢了。往前,还是右转,需斟酌斟酌。

恰在此时,裴文炳遇见了张金贵。张金贵扶着拂尘,手中托盘的金碗冒着热气。

张金贵打量他一眼,问道:“裴学士不在宴席上,在此处作甚?″

裴文炳面色平静,从容回道:“有些不胜酒力,头晕,便出来透透气,不曾想在园子里迷路了,公公莫怪。”“原是如此。不过宫里不比他处,裴学士还是不要乱走动。”“喏,清晖阁在那边。”

张金贵给裴文炳指了个方向,裴文炳自然是没有再执意逗留,道了声谢后,往他所指的方向回去。

张金贵看着裴文炳离去,那道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他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呀,糟了!”

张金贵端着托盘里的醒酒汤,急忙赶去凉殿。天子酒饮多了,离席后就在凉殿歇息,他得赶紧把醒酒汤送去。凉殿里没燃蜡烛,是天子不让。

靠近凉殿,里面忽然传出清脆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打碎了。张金贵心里一紧,已来到殿门外,“陛下,您没事吧。”“滚一一”

天子厉声呵斥,声音低哑。

随即便是女子娇媚的呻/吟/声传出,那声音好似一汪春水,柔得不能再柔。

这……

张金贵惊愣,凉殿里怎有女子?天子临幸了谁?张金贵看眼金碗里的醒酒汤,看来这汤是不需要了。他默默退下宫檐,在凉殿外守着。天子勤于政务,二十二了,身旁却从无女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酒劲之下怕是情难自抑,就是不知里头那位是谁,竟如此大胆,趁他去拿醒酒汤的时候,私闯凉殿。

张金贵下意识往清晖阁那边看了眼,心叹可别是负责宴会那位。

令人脸红心跳的絮絮吟声传来,张金贵红了脸,往外站了站,天子身强体魄,若要消停怕是要后半夜去了。清冽的月光倾洒入殿,旖旎缱绻,爱昧浮动。纤白素手无意间碰落榻头的瓷瓶,碎瓷片满地都是,清脆的声音惊了迷蒙的女子,她紧张地缩了缩,男人闷/哼一声,挽住她腰的手青筋迸起。

纤手软软地垂在榻边,男人的大掌覆来,握住她的皓白腕子,捉她了回去,搭着他的腰。

青丝铺散,鬓发湿乱,芙蓉如面柳如眉。

湿漉漉的眼看不清面容,永宁不舒服地贴近男人,纤脖扬起一抹弧度,仰头亲吻男人的唇角,哀怨委屈,“坏人。”刘胤轻笑,长指在腰窝摩挲,转圈,偏偏就是不如她愿,即便是大颗滚烫的汗滴落,额角青筋突起,也不动分毫。他噙着笑看女子怨的模样,不时稍稍错开,那软热的娇唇又追了上来,亲吻他。

大抵是处于天生的劣性,刘胤慢慢松开手,欲直起身离去,女子温软的手圈住他劲瘦的腰,柔软的身子投入他怀中。“别走。“永宁浅尝半分后,药效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重,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想依偎男人,与他亲近,将未成之事完完整整做好。

永宁缠抱他,难/受地哭泣,两人的气息已经分不出彼此,冷冽的味道混着女子的香甜。

“真可怜呐。"刘胤垂眸,投怀送抱之人红唇翕动,溢出的声音却格外动听,呼出的热气洒在他的脖颈,烫/痒难受。“记住这是哥哥。"刘胤指腹轻压她的唇,沙哑的声音已忍到了极/致,仍不忘将其他男人赶住她的脑海,低首在她耳畔,偏执道:“唤声哥哥,便帮你。”

永宁听话地喊他哥哥,湿漉漉的眼藏不住情/欲万千。刘胤心中一动,轻啄那双潋滟动情的眼,大掌托着她的后脑,吻住她的唇。

唇齿交缠,道出他心里偷藏的卑劣心思。

晚风冷凉,吹拂地上凌乱的罗裙,撩不尽他心上的弦,只想多饮得甘甜的佳酿。

纱幔飘扬,勾勒出的身影朦胧可见。

永宁不知被缠着喊了多少声哥哥,渐渐没了气力,软软地伏在刘胤的肩头,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刘胤抱起昏昏欲睡的女子,她皱着眉,轻声嘟囔,“不要了。”

刘胤亲亲她的唇,“困觉了?”

永宁轻嗯,纤纤玉臂搭在他的颈间,不过才片刻便呼吸绵长,睡了过去。

“真是娇气。"刘胤眼眸含笑,伸手轻轻捏了捏那薄红的香腮,素来冷厉的人竟露出温柔的一面。

床帐被放下,将月光挡在外面,寂静的夜里,架子床响/.动,夜半三更方才停歇。

破晓时分,夜幕散去,太阳自东边升起,鸟啼打破清晨的寂静。

永宁从睡梦中醒来,浑身酸痛,仿佛被车马碾过全身一样,骨头都快断了,尤其是两/腿,不知为何黏.腻不适。她睁开朦胧的睡眼,映入眼帘的却是张熟悉的俊脸。永宁吓得脸色煞白,克制住不发出声响。她睡在天子怀中,贴着天子的胸脯,枕着天子的手臂,亲密无间。天子遒劲有力的手臂挽着她的腰,健硕的胸膛有两道细长的划痕,好似指甲挠破的痕迹。

永宁红了脸,恐慌随之袭来。她昨夜不知被谁又下了那种药,躲开所有人到凉殿,打算和上次一样自己化解,但这次药烈,她使不出力气,也有些不敢,久久没有动作。依稀记得凉殿里有男人,他突然来她身旁,她缠住男人…可怎么是皇兄?!

皇兄待她亲厚,绝对不会对她做这种有违礼教的事情!定是皇兄遣她未成,她仗着药劲冒犯了皇兄,她罪过!不配再喊唤他兄长!

永宁吓得颤抖,慌乱无措,脑子里一片空白,趁着天子熟睡,屏住呼吸拿开他挽腰的手,从他怀中抽身离开。天色不早了,天子不知何时就醒了,永宁屏气凝神,心提到嗓子眼,急手忙脚地从地上拾起衣裙。

她没找到小衣,但也不敢久留,急急将衣裙套在身上,她的手在抖,腰间丝绦系了好几次才系好,又心虚地望了眼床帐那边,生怕天子被惊醒。

永宁用簪子随手绾起头发,趁着四下无人离开凉殿,一路心v惊胆颤地跑离雍园。

殿门开了又关,凉殿恢复宁静,刘胤慢慢睁开眼,怀里空荡荡的,早没了她的身影,可残余的馨香尚有一息在身旁。刘胤直起身,胸膛上的两道红痕暖昧十足,他伸手摸了摸,眼底漾出一抹浅笑。

爱美的小姑娘自小就喜欢留指甲,每每凤仙花开的时候,便摘来染指甲。

果然是只爱闹腾的三花小猫,不抓挠,不肯消停。竟没想到有一日他竞和好/色/昏君一般,喜上了“醉卧美人膝"这种事。

刘胤敛了神情,从地上拾起里衣披在身上。颀长的身影立在罗汉榻边,刘胤弯腰,从榻垫下面拿出被压着的桃色小衣。

绣的是她喜欢的栀子花、茉莉花,仿若还有初夏纯白花朵的幽香。

小衣被他捏在掌中,攒了一团握住,好似捧在掌心,刘胤眉头轻皱,不单娇气,连身子也瘦弱。

没怎么长大。

忆起昨夜点滴,刘胤冷着一张脸,果真等来了她。他借此晚宴,递过去一个机会,那边的人还真是迫不及待,连等都不愿再等,手段龌龊至极,竟敢在宫宴上横生事端,妄想生米煮成熟饭。

痴人说梦,刘胤冷哼一声,眼底露出肃杀之气。他养大的娇花,自是由他来折,岂容旁人觊觎采撷?晨风在耳畔呼啸,永宁慌乱无措,忍着身上的不适奔跑,这一路不知躲过多少宫婢,才安全地到玉芙殿。她鬓发凌乱,衣襟也歪七扭八,失魂落魄地出现在殿外,夕岚银雪见状吓了一跳。

两人昨儿端来夏日解暑的酥山,然而雍园亭子里没有殿下的身影,她们便回清晖阁,发现宴席已经接近尾声,太后和嘉和长公主不知何时离开的宴席,一些朝臣们也准备散去。两人以为主子先回了玉芙殿,便没多想,哪知赶回来后,连主子的影子都没看见,等了好一会儿,夜色越发深了,还是没见主子回来,两人慌了神,但也不敢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宫里乱闯,因为稍有不慎就当成刺客射杀了,于是在玉芙殿等了一夜。

银雪看见永宁脖上三枚红紫吻痕时,惊讶地捂住嘴巴,“殿下您的脖颈……”

脖颈?永宁意识到不妙,捂住脖颈往屋子里跑,看见镜子里的景象时,愣怔在原处。

左边侧颈有两枚吻痕,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枚指甲盖大的吻痕。

若非吻得用力,又岂会留下痕迹。

永宁身子颤抖,双腿软了下来,跪坐在蒲团上。她羞得无地自容,纤白手指颤抖,急急拉起衣襟遮盖皇兄的痕迹,眼里的泪渐渐模糊视线。

好好的一场宴会,怎么会变成这样?那可是她最敬重的兄长!初次是兄长及时出现救她,这次她却用兄长所教,冒犯了兄长。

永宁情绪崩溃,伏在梳妆台边掩面痛哭,纤薄的身子颤抖,戚戚哭声令人心碎。

夕岚跪在永宁身旁,揽着她的肩膀,安抚哭得伤心的人,“殿下,究竟是何人作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咱告诉陛下去,让陛下做主!”

永宁悲伤地揪着衣襟,涕泗横流,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哪敢将事情捅到天子面前,但愿天子醒来后不记得昨夜之事。泪珠断线似的流,永宁哽咽道:“备水,我要洗洗,这事不准张扬,就当没都发生过,不准再提!”大

浴室热气氤氲,能洗去一身的疲惫。

热水刺/痛着腿/间,永宁缓了缓才泡到浴桶里,她手指发颤,掬水清洗,但怎么也洗不干净痕迹。

她靠着浴桶捂脸哭泣,情绪崩溃。

适才在凉殿慌慌张张逃离,她一股脑地穿衣裙,都不敢看身上。

原来不止是脖颈,腰上的指痕,心口的吻痕,每一处都是天子留下的痕迹。

昨夜的记忆慢慢袭来,她昏昏沉沉间抬起胳膊,攀着天子的肩膀,一遍一遍喊他哥哥,亲吻他的唇,做着夫妻间最亲昵的事情,一遍又一遍。

永宁脸颊赤红,羞耻极了。

是她不纯真了,对敬重的天子无礼冒犯,尝到甜头后还诱他行多次云雨之事……

永宁在浴桶里泡了许久,身上的酸痛减轻不少。她换了件立领衣裳,遮住脖子的吻痕,幸是这段时间气温没有起来,否则这般打扮定是惹人怀疑。

永宁不愿提昨夜的事情,夕岚银雪也不敢问,只要天子那边没动静传来,这件事或许就能翻篇,她待在玉芙殿,尽量不要在宫中走动,时间一久,许是能淡忘这件事。巳时过后,殿外传来动静,银雪进殿通传,“殿下,嘉和长公主来了。”

她怎么来了?

莫说是她回宫后,便是母亲还是宠妃时,嘉和也鲜少来玉芙殿寻她。

永宁正疑惑,嘉和已经进来了,“你这地方也太冷清了,就分配了一名内侍在殿外干活,昔日这瑶华宫可是门庭若市,花团锦簇,连飞过的蜂蝶都要停下来采采花蜜。”永宁尴尬一笑,当年母亲备受先帝宠爱,瑶华宫自然是不差,一应用度都是最好的,然而现在大不如前,她能有伺候的人已然不错了。

永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掩饰住尴尬,引嘉和在榻边坐下,“今日怎来我这里了?”

两人素来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

嘉和轻轻皱了皱眉,有点不喜她这句话,看向永宁时忽然间发现她今日的穿着有些奇怪。

永宁心里一紧,避开嘉和打量,“怎……怎么了?”嘉和眨了眨眼睛,“你好像很少穿立领的衣裳,有些奇怪。”

永宁故作镇静,解释道:“天凉,受不住。”她斟了一杯热茶,将话题自然而然地揭过去,“尝尝我殿里的茶。”

嘉和看了眼茶汤的颜色,光看这色泽便知这茶不行,她可不喝陈年旧茶,便放了茶杯在小桌上,拧了拧眉,小声嘀咕道:“怎被苛待成这样了。”

她虽不喜欢永宁,常以和永宁争抢东西为乐,可如今瞧见永宁的处境,竞有些高兴不起来。

嘉和看着永宁,好半晌才说话,直白问道:“我问你,昨天在宴会上,你究竟喜欢谁?”

猝不及防的一句,永宁手抖,险些没拿稳茶杯。嘉和蹙眉,“不应该是陆涿绪么?怎么皇兄问你,你还犹豫很久?”

晚宴那会儿嘉和都瞧见了,陆涿绪那双眼睛都快黏在永宁身上了,永宁害羞地脸红,可不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就是奇怪,永宁为何没有同意陆涿绪的求娶?嘉和不解地看着永宁,那双澄明的眼睛好似能洞穿心思,永宁低头,轻呷一口热茶,小声道:“我还没想好。”嘉和有些不高兴,傲娇道:“皇兄虽然让给了你,但论出嫁,我要在你前面。”

没有考虑好,更好,左右在这件事上,她不仅要赢,还要风风光光地出嫁。

嘉和是刘胤的亲妹妹,但因为生母早亡,年幼的她便养在当时的太后膝下。后来永宁入宫,这便宜妹妹真真烦,常跟在刘胤身后,刘胤也格外照拂她,甚至比待嘉和这个亲妹妹,还要亲厚,嘉和因此很讨厌永宁。

永宁从小就抢了她的哥哥。

一提到天子,永宁面色微变,心紧到嗓子眼,一个“让”字,令她再想起昨夜的荒唐,惊惧不安。

嘉和敛了敛眉,感觉永宁今日好生奇怪,像是在害怕什么。害怕皇兄么?

但是皇兄之前待永宁,比待她都好,纵然是两三年前生出那些事情,也理应是皇兄记恨永宁,而非永宁害怕皇兄才是。嘉和藏不住事,直白问道:“你在害怕皇兄?”永宁呼吸一窒,脸色煞白,心中起起伏伏,摇摇头,掩饰住慌张的情绪。

这厢,殿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天子身边的近侍张金贵来了。永宁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莫不是天子提她去问罪?张金贵看见嘉和在玉芙殿,倒是意外,和乐一笑道:“拜见二位殿下。”

嘉和问道:“皇兄派你来的?”

“果真是什么都瞒不住嘉和长公主。”

张金贵看向永宁,传了天子的口谕,说道:“陛下派奴婢来问问,殿下昨夜晚宴可尽兴了?”

永宁身子僵直,如拉满的弦,衣袖中的手掐住虎口,强作镇静,绝不能被人看出惶惧之色,盈盈一笑道:“昨日晚宴载歌载舞,喜乐一片,若是没有生出那件事,倒也尽兴。”嘉和心里轻哼,不爽不悦,皇兄果真是待这便宜妹妹极好,竟还派人来问。

张金贵点点头,记在心中,待等下回去复命。他从袖中拿出一个拓了金印的信封,“殿下昨夜在雍园落东西了,陛下拾到,这不派奴婢给您送来,想来是珍贵之物。”他说着将信封递过去,永宁接过,信封摸起来里面不想是装了信笺,反而像是装了什么绳线一样。

“你昨夜丢什么了?"嘉和好奇问道,大有想瞧一瞧的意思。永宁忐忑不安,一根弦紧绷,总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嘉和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慢慢拆开信封。

她看了眼里面装的东西,吓得瞳仁紧缩,手都在微微发抖,急忙把信封放进袖中。

他果然都知道。

永宁后背发寒,有些后怕地咽了咽嗓子,故作无事地迎上嘉和诧异好奇的眼神,“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幸好是皇兄拾到了。”

嘉和抿抿唇,没说什么,余光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她的袖子。殿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张金贵扶着拂尘,笑道:“殿下寻回东西便好,省得发现遗失时慌神难安,不过这会儿陛下忙,您若是要感谢,怕是要晚些时候再去。”

永宁脸色微变,捏紧手指,说道:“谢公公提醒。”“哎呦,您客气。既然东西已经送到,奴婢就回去复命了。“张金贵欠身告退,走出玉芙殿的时候,回头瞧了眼冷清的四周。

他万万没想到,昨夜竟是永宁长公主闯入凉殿,与天子春风一夜!

天子虽饮了酒,可并没有醉意,只是暂在凉殿歇歇而已,自然清楚身旁的女子是谁。

永宁与天子并无血缘关系,是天子看着长大的,若抛开宫里这层关系,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天子大抵是早就动情了,否则也不会接二连三推阻永宁的婚事。

永宁的身份寄存在蜀地姜家,生父含冤亡故,生母也于先帝驾崩时殉葬,与天子这名义上的兄妹关系,只需天子的一句话,便可给她换个身份,此事简单。

然而横在天子心里的那根刺,怕是没这么容易拔出来。大

玉芙殿。

张金贵离开没多久,嘉和也走了,她和永宁没有太多话聊,无事不登三宝殿,若非问及永宁到底属意谁,恐怕她今日也不会屈尊来这冷清的地方。

没人的里间,永宁惶惶不安,悄悄拿出藏袖子里的信封,脸颊逐渐发烫,手指颤抖着拿出装在信封的一根桃夭色系带。离开时,永宁没找到小衣,不敢久留,便仓惶离去,本打算傍晚的时候悄悄去一趟雍园凉殿,再寻一寻。没准是意乱情迷间扔榻底下去了,此等贴身衣服可万万不能落到旁人手里。

永宁怔怔看着那裁剪下的桃夭色系带,心乱如麻,坐立不安,喃喃自语,“瞒不住的,皇兄都知道了。”永宁仿若跌入谷底,密密麻麻的寒意将她笼罩,手里攥住的系带直白地击破她仅存的侥幸心理。

是呀,天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遗落的那件小衣,绣着喜欢的栀子花和茉莉花,而且以天子的手段,一查便知昨夜是她。天子捡到了她的小衣,而今要如何处置不质检点的她?永宁趴在桌边,鼻翼酸楚,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她追悔莫及,若是早早回玉芙殿,便不会生出祸事。张金贵话里有话,永宁岂会听不出言外之意?可她没脸面对敬重的兄长。

永宁一整日魂不守舍,从午后纠结到月上柳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还是独自往含章殿去了。

永宁小心谨慎,生怕就被别人瞧见了,然而有时越是不想发生的事情,越会发生。

永宁和郑文瑶,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在甬道迎面遇上了。郑文瑶见到永宁,微微惊讶,好奇问道:“永宁长公主?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玉芙殿离这儿有些远。”永宁压下心中的慌乱,纤指敛去额前掉落的一缕青丝,莞尔一笑,“皇兄捡了件东西,让我去认一认是否为前阵子我遗失的那物件。”

郑文瑶笑着点头,“原来如此,我刚给陛下送去解乏的甜汤,长公主去时帮我劝一劝陛下,注意龙体。”她走过来的方向正是天子寝殿含章殿。

永宁颔首一笑,应了下来。

“姑母还在长信殿等我,我先回去了。“郑文瑶欠身,体态婀娜,与永宁拜别,举手投足间是与身俱来的温婉气质,然而和她擦肩而过,温柔的笑容消失在唇边,半张脸都黑了。昨夜都那样了,永宁也能化险为夷,可真是福大命大!不仅如此,还惊动了天子,险些将她给拉扯进去!裴文炳是父亲的得意门生,受父亲的提携,官至翰林学士,往后的仕途只会是一帆风顺,没有波折。倘若永宁嫁给裴文炳,父亲随便一句话,就能让她在裴家过的生不如死。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偏偏在晚宴的时候冒出个当众求娶的陆涿绪,幸好天助她也,永宁没许给那姓陆的。昨夜晚宴是郑文瑶负责,永宁饮下的果子酒里,正是她下的情丝绕,这是最烈的春/药,必须要阴阳交合数次,方可解。永宁饮了有情丝绕的果子酒离席,裴文炳跟着出去,徒劳而返。

裴文炳把永宁跟丢了!白白浪费这等好机会。一一永宁与人苟合,这事传出去,她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即便是忍辱负重活了下来,她嫁娶裴家之后,日子也不好过。

千算万算,没算到败在了裴文炳!

事情未成,那夜永宁也不见了。

翌日,吴庆领了天子口谕来到长乐宫郑文瑶小住的殿中,说是昨夜晚宴有人居心不轨,在酒水中下药,所幸事情未成,天子勒令彻查,先从经办宴会的所有人查起。郑文瑶没想到事情惊动了天子,难道昨夜永宁和天子……不!这绝不可能!定是天子让太医解了情丝绕。后来,太后的推了个替死鬼出来,将郑文瑶摘得干干净净,这事才平息。

郑文瑶此番去含章殿,是送甜汤赔罪的,然而天子并不领情,她也不好厚着脸皮长留。

不过永宁的出现确实令郑文瑶意外,天子找她作甚?这厢,永宁看了眼郑文瑶渐远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满是愧疚。

在寺庙的这些年,永宁不清楚宫里发生了什么,等回宫后,听说太后常召侄女来长信殿小住,郑文瑶和天子的关系比以前亲近了。

郑家娘子温婉体贴,天子应该是喜欢郑家娘子的,他们两人对金童玉女,般配。

永宁抿唇,都怪她,若不昨晚中了那种药,她也不会冒犯轻薄了天子。

晚风吹拂,凉意袭来,打断永宁的思绪,她敛了神思,步子迈大了些,直奔含章殿去。

事情是她做错了,甘愿被罚。

天子寝殿,含章殿。

张金贵领着永宁入殿便离开了,不用说也知道永宁今夜来为何。

偌大的寝殿没有天子的身影,静得有几分可怕,博山炉中升起袅袅轻烟,龙涎冷香萦绕在鼻翼。

永宁莫名紧张,不敢随意走动,在寝殿中央等天子出来。昏黄朦胧的烛光下,屏风上勾勒出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影,单是道侧影,便徒然生出肃冷的压迫感。

俄顷,里间的雕花檀木屏风后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刘胤一身常服,从屏风后面出来。

玄色锦袍上绣着金线云龙纹,宽袖随着他微抬的手轻轻摇曳,疏冷的目光看着她,男人长眉入鬓,高鼻深目,薄唇紧抿,俊美无俦的面容是旁人无法媲美的,矜冷绝尘,自带威仪的王者之气。

永宁神色一凝,垂眸敛目,“参见皇兄。”她福身行礼,却因为男人的靠近,心提到了嗓子眼。刘胤淡淡看了眼安置于角落的漏刻,并不着急让她起身,疏冷的目光看向她那脖颈的绣花立领,幽幽质问道:“西时三刻,皇妹此时来含章殿?”

西时将过,戌时将至,夜幕袭来。

冷冰冰的一句质问,听起来倒像是她不懂分寸,不分时宜地出现在他的寝殿,是别有心思之人。

永宁羞窘,耳朵不禁发烫,明是天子暗示她晚些时候过来,如今她来了,生气的还是他。

刘胤见她耳根子红了,知道她面子薄,淡声道:“罢了,起身吧。”

永宁起身,余光无意间看到桌上放的红漆食盒,心道那便是郑家娘子送来的解乏甜汤吧。

刘胤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冷声道:“将盒子里的吃食扔了。”

永宁不解,脱口而出道:“可这是郑娘子特地送给皇兄的。”

刘胤神色冷淡,一双深目看向她,“看来你在路上遇到郑文瑶了。”

永宁默了默,果真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天子。她顺从地过去,打开食盒,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甜汤端出,倒掉。好好的一碗甜汤,是郑家娘子的心意,可惜了。永宁局促地站在原处,因是心虚,并不敢看天子,低低垂着头,但是能察觉到一双幽深的眸子正盯着她。“知道郑文瑶来作甚么?“刘胤声线冷淡,语气不佳,“你不过才与她见了几次面,便开始帮她说话了。”永宁感觉天子已经很不高兴了,她摇摇头。刘胤不疾不徐道来,看着她说道:“昨日晚宴乃郑文瑶负责,出了事,她难辞其咎。”

谈及晚宴,永宁面色大变,昨夜的混乱、羞赧齐齐涌了上来,她僵在原处,后背冷汗密密匝匝。

刘胤往前走动,靠近永宁,永宁惊惶地往后退了一步,浓郁的龙涎香气息减淡了些许。

刘胤把玩白玉扳指,说道:“朕命人彻查,乃是名宫女妄图迫害你,毁你清誉,让你替母还债。朕并没提你的名字,那宫女却什么都招了,将罪抗下,撞墙谢罪。”郑文瑶觉得好好一场宴会,让她办砸了,便借送甜汤之名,过来请罪。

高大颀长的身影投下,将永宁笼罩,光影落得重,那双深似幽潭的眼,凌厉阴鸷,恰能洞悉她心心中所想那般。永宁心悸不安,深知事情绝不简单,认罪的宫女大抵是推出来的替罪羊。

那会是谁想毁她清白?

永宁的脑子一片乱糟糟,她忽然跪地,头伏于贴地的手背,“冒犯皇兄,永宁有罪,请皇兄责罚,永宁绝无怨言。”刘胤轻笑,垂眸看着她,"皇妹何错之有?”再闻皇妹二字,永宁心里一颤,连声都不敢吱,她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天子。

胳膊上落了一只温厚有力的手掌,永宁被刘胤从地上扶起,心中愈加愧疚。

刘胤深邃的眸子看着遮住纤纤玉颈的立领,薄唇轻启,“昨夜一声声哥哥,不是叫得顺口?怎今日变怕了?”永宁惊得双瞳紧缩,怎会如此?!

依照天子的秉性,他不该说出这样一番话。永宁羞得面红耳赤,同时又被这直白的话吓得心惊,下意识想躲,可小臂被只遒劲的大掌遏住,她挣脱不开。长指压住锦缎的褶皱,指骨分明。

刘胤抓着她的小臂,偏执道:“若非有人来传,妹妹怕不是要一直躲着,昨夜不是妹妹先缠着哥哥的?”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永宁僵在原处,密密麻麻的寒意涌上后背,不敢相信地看着刘胤,喉咙发紧,“皇兄是清醒的?”刘胤抓着她的手用力,将她拉近。

清冽的冷香萦绕鼻翼,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拦住她的退路,永宁眼睫颤抖,被他盯得嗓子发干。

“为什么?上次明明也是皇兄救了我。“永宁嗓音发抖,上次她中了情/药,意志薄弱时也缠着皇兄,可那次分明是皇兄及时教她,在屏风后没窥视半分。

永宁忽然意识到什么,琥珀色的瞳仁紧缩,忽然觉得眼前敬重的男人甚是陌生。

所以今日来,皇兄并不打算降罪她,而是当着她的面挑明此事。

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昨夜两人发生了什么。永宁一抬头,便对上双深深的眼,似鹰隼猎食,她心头一颤。

刘胤深深看她,深藏在心里的情愫自昨夜之后,便展露得彻底,若是再晚,她恐是成了旁人的妻子。眼前的女子是他的,旁人休得指染。

炽/热的眼神与那梦里的男子一模一样,永宁明白其中深意,她惊惶无措,脑子一片混乱,怔怔问道:“可我们不是兄妹吗?”

她敬重的兄长,竞然对她生出异样的心心思。“兄妹?“刘胤嗤笑,扣住她白皙的细腕,“你身上流的是姜家的血,与刘氏何干?你非刘姓,祖籍益州,蜀郡人士,谈何兄妹?″

天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永宁耳畔嗡嗡作响,顿时觉得天塌了。

她双腿一软,有些站不住地往后往后退,腰间忽然覆上男人炙/热的掌,挽着她腰,扶住了她。

隔着布料,永宁仍能感觉男人掌心的炙热,被烫得颤了颤,昨夜的记忆再次袭来。

便是这只大掌,或挽着她的腰,或与她十指紧扣,或拉住她的足腕,将她拉回去帐中……

永宁面若滴血,心脏砰砰直跳,惊惧不安,无尽的恐惧随之袭来。

刘胤慢慢松开她的手,不疾不徐地从袖中拿出桃色绣花小小衣。

永宁脸颊滚烫,羞得无地自容,伸手去拿,但男人抬了抬胳膊,她落了个空,心里愈发不安。

刘胤敛目,搭在她细腰间的手指蜷了蜷,声线清润,“可后悔来了?”

他顿了顿,慢慢松开她的柔软的腰,说道:“若是后悔,可自行离开。”

永宁红着脸垫脚拿回小衣,指尖滚烫,将小衣一股脑塞回袖中,害怕地想要逃离寝殿,可转身才发现殿门不知何时关上了。

这偌大的金殿玉阙,牢牢关着。

永宁朝那殿门口跑了几步,渐渐慢下步子。她想逃,但是发现无路可逃,宫阙外面是天子的人守着。她在宫中无依无靠,离开这座宫阙,可仍然身处皇宫,一举一动尽在天子的掌控中,又能躲到哪里去。天子今夜是含蓄地暗示她来,那以后呢?以后又该如何?永宁转过身去,刘胤长身玉立,一袭玄衣华丽威严,就站在原处,以上位者的姿态看着她。

见她停下,刘胤迈出步子,一步一步朝她走来,投下的身影逐渐将她笼罩。

刘胤淡声道:“怎么不走了?”

永宁紧张地抓着衣角,质问他道:“赏花宴那晚,我喝醉了,是皇兄吻了我的眼?”

“是。"刘胤回答得干脆利落,不再掩饰曾经所为。永宁耳畔嗡嗡作响,思绪已成了一团乱麻,渗出的冷汗浸湿后背。

原来醉酒那晚她没有记错,确实是天子吻了她的眼。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动了心思。

或许,更早。

刘胤蓦地拉住永宁的手腕,拉她入怀,女子的馨香撞了满怀,“朕放你离开,是你自己不走的。”

刘胤一手挽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纤细的脖颈,抬起她的下颌,低头衔住她唇。

刘胤霸道地吻着她,好似是在宣誓她是他的人。永宁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被他尽数吞没。

她抬手挣扎,但男女之间力量悬殊大,打在他的身上不痛不痒,好似棉花一般。

刘胤摸着她的手,扣住她的腕子,将那捶打挣扎的手反剪至身后。

以她之手,抵着她的腰。

永宁袖子里的桃色小衣掉落,孤零零地飘落在刘胤的身侧。嘤.咛声渐渐响起,永宁双腿发软,站不住了,忽又被刘胤捞了起来,横抱着往床榻去。

罗帐飘扬,帐铃叮当,烛光昏暗暧昧。

永宁本能地想跑,腰间忽覆上一只大手,男人挽着纤纤腰肢,一股大力从腰/.间来袭,将她拖回床榻里侧。永宁惊惶无助,刘胤握住她温软的手,放在他腰间的蹀躞上,手掌的温度烫/得/吓人。

刘胤俯身,在她耳畔低喃,“帮朕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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