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日头正盛,一位美妇正站在大门旁的柳荫蔽下,对着长街翘首以盼,她额头上已经起了细密的汗珠。
旁边的侍女一边摇着团扇,一边开口劝道:“夫人,您还是回去歇着吧,奴婢们在这里等着就是。”
“横露,你不用劝我了,刚才宫里都来人通知了,说折儿一会儿便到。”美妇拿出手绢擦了擦脸,“这次折儿外出历练这么久,也不知道廋了没有,有没有吃苦受伤。”
原来这美妇便是贺折的母亲风霓玢。
“夫人放心,折少爷小小年纪便是高阶武者,怎么可能会在外面吃亏呢。”侍女劝慰道,她不经意地看向长街,忍不住惊叫起来,“夫人,那是不是折少爷?”
风霓玢精神一振,往侍女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骑着马的人影越来越近,其中一人,便是她日思夜想的儿子。
贺折也发现了她们,他立刻翻身下马,扶住小跑而来的美妇,语气无奈又感动,“娘,你怎么不进屋等,外面这么晒。”
风霓玢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贺折尚未褪去的道道伤痕,双目已经涌起了泪水。
贺折立马安慰道;“娘,这只是小伤而已,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对了娘,父亲和大哥回来没有?”
“这哪里是小伤了!你别转移话题,他们俩都巡营去了。你要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美妇围着贺折查看他身上的伤痕,语调哽咽,“你这是出去干什么了,怎么会受这么多伤,连脸上都有了。”
“娘,我真没事儿,这些伤都已经好了”贺折有些无奈了,他明白这一时半收不了场,他立马拉过槐桔,介绍道:“娘亲,这是槐桔,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槐桔,这是我的母亲。”
槐桔正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贺折一脸无奈的模样,猝不及防地被贺折拉进母子重逢的场面里,她看着贺折娘亲的热情的目光,心里立刻涌起一股想往贺折身后躲的冲动。
贺折发现了她的异动,立刻拉住她不让她得逞。
贺府虽大却并不奢华,处处以翠竹、山石点缀,府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桐树,繁茂的枝叶遮云蔽日,将不远处的亭台楼阁通通纳入其阴影中。风霓玢拉着槐桔和贺折一路来到正厅,才一坐下,就有数名侍女端来道道热气腾腾、精致可口的饭菜。
而之后发生的事情更是让槐桔措手不及,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代替贺折成为了席间的主角,贺折的娘亲不停地给她夹菜,不停地问她喜欢吃什么,对她热情至极,在知道她会使用阵术后,更是对她百般夸赞。
贺折看着局促不安,连手脚都要不知道怎么放的槐桔,他毫不怀疑她会立马捏个阵法逃走,他的母亲什么都好,就是过于热情。
“娘亲,你别给她夹菜了,她吃不了那么多的。”
“说什么呢?”风霓玢立刻反驳道,又随手给槐桔盛了一碗鸡汤,“这孩子这么廋。还有你,你也给我多喝点。”
待到午饭吃完,贺折带着槐桔来到一处院子里,一抬头,就望见铺天盖地的葡萄叶,它们肆意疯长,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爬满了整个庭院。一串串紫红饱满的葡萄隐在其中,犹如害羞的美人。
“吃葡萄吗?”贺折随手摘下一串。
槐桔揉揉自己有些圆滚滚地的肚子,“吃不下了。”
贺折正要说什么,一个侍卫走来,交给他一封烫着金边,印着雄鹰的邀请函。
贺折打开一看,不禁眉头紧皱,心中升起一股烦闷之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这是由游均寒发起的宴会,几乎邀请了明都所有上层名流。贺折向来不喜欢这种宴会,这只是一种拉拢他人的一种方式罢了。
槐桔见他脸色突然难看起来,不禁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一场宴会罢了。”贺折收起那封华贵的邀请函。
三日后,城郊的柏阔林内,无数穿着灰服的侍从穿梭其中,有的捧着名贵的酒,有的捧着精致的点心,有的甚至牵着刚健有力,精神抖擞的骏马。
贺折跟着侍从的指引,来到席间落座。
“贺折!”
刚一坐下,就听到一声呼喊,随之而来的是袭向后脑的迅疾风声,贺折反手一捞,就接住了袭来的云蕉,他扒开云蕉的皮,直接塞进嘴里,“你也回来了?”
“我可是一听说你回来了,我才连忙赶回来的。”来人一身黑紫色武者服饰,身材高大,头发高高束起,眉毛有些嚣张地向上扬起,双目炯炯有神,嘴角似笑非笑,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人。“哎!你和林岳都不在明都,我一个人无聊死了。”
那人说完,就捶了贺折肩膀一下,正好赶上贺折咽下香蕉的一瞬间,弄得贺折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待贺折缓过来,也回了他一拳,“王曦,出息了啊,这么没大没小的,什么贺折叫折哥!”
“切,贺折,你要点脸吧。”王曦抱起酒坛猛灌了一口,才道:“我们三个明明一样大,当时要不是你们骗我,我会叫你们哥?你们叫我哥还差不多。”
“一日为哥终身为哥,谁叫你当时那么好骗,说什么信什么。”
“贺折,你可别忘了,当初你和林岳可是因为赌输了,叫了我一声爷爷。”王曦满脸得意,“一日为爷终身为爷,叫吧,孙子。”
……
贺折有些不明白,明国这几年还算安稳,王曦家里也没有发生什么大变故,怎么好端端一纯善小可怜,怎么长成了这副模样。甚至为了报复自己和林岳骗他叫哥的事儿,不惜出老千,也要得到一声爷爷,现在更是变本加厉,是明都里出了名的不好惹。
“哈哈哈哈,你们俩的感情还是那么好啊。”两个穿着紫红色锦袍,腰间佩着麒麟玉,满身贵气的人走来。
“参见宁王殿下。”
“参见旭王殿下。”
在场的人纷纷起身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宁王周衍一身气度,语气温和地说道:“就当一般宴会,不用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年纪稍显年轻的旭王周凛也开口说道:“是啊,太过拘束礼仪,反倒不像个宴会了”
宴会正式开始,数名舞姬穿着轻盈的薄纱袅袅而来,玉腰轻舞,裙裾纷飞,如仙似灵。
“听说贺折阁下外出历练去了,这次肯定有大收获吧。”周凛笑着问道。
“哎!哪有什么收获啊,不过倒是见识了一些风土人情,比起明都倒别有一番滋味。”
“哦?”做东的游均寒接过话头,他与贺折曾经在同一个老师手下学习武技,彼此间倒还算是相熟。“贺折,你快给我们讲讲,到底是什么样的风土人情,有没有遇到什么绝世美人啊。”
贺折又往嘴里扔了一颗葡萄,语气神秘的地说道:“自然是遇到过的。”而后他语气一转,“可惜,人家看不上我。”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起哄调笑。
“哦?什么样的美人能入贺折阁下的眼?”
“这美人居然连贺折都看不上?”
“这美人有性格,我喜欢。”
……
“这是真的?”坐在旁边的王曦幸灾乐祸地问道。
贺折看着他那张此时更不像好人的脸,冲他微微一笑,“当然是假的。”
“好了,好了,贺折阁下在开玩笑罢了。”周衍看气氛差不多了,开口控制场面,“不过,本王府里倒有几位天仙似的美人,贺折阁下若不嫌弃,可以送予阁下。”
贺折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多谢殿下抬爱,贺折眼下只想专精于武道,不欲儿女之事。”
一旁的旭王周凛见周衍开口拉拢贺折,也不甘落后,开口说道:“听说贺折阁下此行受了些小伤,本王府中有些特效灵药,回头送到阁下府上。”
“多谢旭王殿下,贺折身上的伤已经痊愈,殿下还是自己留给需要它的人吧。”
贺折一连拒绝两位皇子的示好,宴会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游均寒立马打圆场,“各位有所不知,山下的猎场早已准备多时,正等着各位光顾。”
众人也知道此刻气氛不对,纷纷热情地配合着游均寒。
“真的?那感情好。”
“快去取我的武器和马来。”
“游兄真是大手笔啊!”
……
周衍也从被贺折拒绝的尴尬中缓过神来,“本王这里有一颗极品鲛珠,给诸位当个彩头。”
“我这里也有一块上好的美玉。”周凛也笑着说道。
“贺折,”王曦催马过来,“要比试一番吗?”
贺折扬了扬眉,翻身骑上骏马,一身玄色劲装,就像一支正要飞出的利箭。“你先等着,有人排在了你的前面,下次再来收拾你。”
“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谁排在我前面了?”
“弘程。”贺折转了转自己的手中的短匕,“先说好,下次可不许作弊。”
“他?”
“他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成,等结束了,去老地方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