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霁,太阳从云雾中跳跃出来,将整个风临山谷都笼罩上一层金黄色,大片槐桔花散发出馥郁的香气,潺潺的流水混合着打斗声不断传来,贺折蹲在树上,脸上带着一个满是烧伤的面具,看着极为可怖。
我那时候肯定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接这个烫手山芋。
贺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怀里的磷雨草懊恼地想着,一边借着层层叠叠的枝叶遮挡自己的身形。
“磷雨草不见了!!……”
“什么?”
“什么时候不见的?”
树下正在缠斗的几方人马,终于发现本应在原地的磷雨草不翼而飞,自己被坐收渔翁之利了。
“搜!贼人应该还没有跑远,决不能让磷雨草落到别人手里!”
贺折屏住呼吸,听着树下的人马渐渐走远,但他并没有丝毫放松。
“咔嚓!”
一声轻响落在贺折耳朵里,他闪电般转身,一把掐住来人的脖子,将其狠狠地按在树干上。
贺折看向来人,这是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女,美丽绝伦,气质出尘,一双眼睛明净剔透,裸露在外的皮肤犹如玉璧,白得近乎透明,最引贺折注意的是她的眼神,那眼神纯粹干净,不含一丝杂质,但就是这样才显得很奇怪,哪有人突然被一个满脸烧伤的人掐着脖子按在树上,眼神里还没有半分害怕或者惊异的?
“你是哪路的,谁派你来的?”贺折微微放松一点力道,让其可以说话。
“我自己来的。”少女回答道。
贺折正要说什么,忽然头一偏,躲过激射而来的短匕,一道紫色人影掠上树,与之而来的,还有一把细软的长剑。
贺折抽出腰间的朴刀,格住袭来的剑锋,随即双臂一展,跃上几十米外的一棵古树,犹如一只展翅的白鹤。紫色的身影不甘落后,也翩然飘去,手腕翻转,数十枚泛着冷光的银针出现在指尖,下一瞬,它们就紧追着贺折的脚步而去。
这一番景象很快就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截杀贺折的的队伍。
贺折内心大呼倒霉,脚上速度不减,在繁茂的密林之中左右翻飞,跃前纵后,眼见贺折就要窜出密林,隐匿在林间的阵师再也忍不住,手中飞快结印,密林里的落叶随之凌空浮起,锋利的叶沿在阳光下发出冷厉的寒光。
贺折看着倾泻而来的叶雨,忍不住骂了一声,“艹!”。
他将部分力量注入手里的朴刀,朴刀随之飞起,刀影在贺折周围急速飞绕,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光屏,牢牢地挡住了满天的叶锋。
一把软剑突然从侧方刺来,贺折飞身避开,原来是那紫衣女子追了上来。
“把磷雨草放下,饶你不死。”
软剑灵活无比,可贺折比它更灵活,他的手沿着剑身盘旋而上,在那雪腕上一点、一捏,那软剑瞬间就被夺了过来。
“磷雨草本就是无主的,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放下,就凭这个?”贺折点了点手中的软剑,嘶哑着声音说道。
紫衣女子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清丽精致的脸上满是杀气,“把莫离还给我!”
贺折不便与她纠缠,手一挥,就将那软剑扔向远处。
紫衣女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提气就朝着软剑追去。
贺折正想飞身离开,可周围的空气突然一滞,被贺折控制着的朴刀落向地面,无形的巨力朝着贺折压来,紧接着,就是漫天的叶雨。
贺折顾不得泄露身份,正要运起高阶武者的力量抵挡时,一道银光突然缠上他,贺折只觉的天旋地转,下一瞬,一条清澈的溪流出现在他眼前。
刚刚那是传送阵?贺折有些不确定,因为他只看到了一道银光,却没有看到传送阵的出现。
贺折看向四周,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大树,不知名的鸟雀在林间跳跃鸣叫,显得安宁又无害。
贺折不敢放松心神,反而更加警惕地注意着周围。
很快,一道银光浮现在空气中,一个少女随之出现,白皙的脖子上还带着红紫色的掐痕。
“是你?”贺折声音嘶哑,再配上满是烧伤的人皮面具,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可怖。
眼前的少女没有被吓到,“是我。”
“虽然你算是救了我,但我与人有约,我不会把磷雨草给你。”贺折将目光从那双美丽清澈的眼睛上移开,他发现再无害的眼睛也跟深潭一样危险。
“我要的不是磷雨草。”
“?”
“我要的是它的果子。”
贺折的语气有些讶异,“你要磷雨草的果子?你知道怎么让磷雨草结果。”
据他所知,磷雨草的开花结果并不是按照时节来的。
“我知道的,”那少女看着磷雨草,回答道:“只要吸收日月精华,再加上朝露即可。”
贺折挑了挑眉,把少女的话释译过来,“你是说只要它白天晒太阳,晚上晒月亮,再来点露水,它就可以结果?”
“是的。”
“那好吧。”
两人算是达成了口头约定。
“只是,我们总不能时时刻刻抱着它晒太阳、月亮,你会使用阵术的话,应该有办法解决这个吧。”
少女点点头,指尖泛起银华,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光环,随后那光环一分为二,一半消失在空气里,另外一半落到磷雨草的根茎上,在触及到磷雨草的瞬间,就有阳光被吸引着落到磷雨草上。
她是一个极其厉害的阵师,贺折思忖着,他没有放松警惕,也不相信她说的想要磷雨草果子的话,“既然打算同行一段时间,我叫何于,你叫什么?”
少女愣了一下,眼神飘向四周,半晌才回答道:“槐桔,我叫槐桔。”
“……”
贺折看向脚边正在怒放的槐桔花,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揭穿她的冲动。“那么槐桔,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风临山谷的南部。”
南部?倒是离越洲更近了,于是说道:“那些人肯定还到处搜寻我,我打算先在这里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一早赶往越洲。”
槐桔没有表示反对,“我今晚有事情,但我会尽早回来。”
“请便。”
风吹过,荡起阵阵浓郁的槐桔花香,此时,天色未明,月亮还悬挂在夜空。贺折从浅眠中醒来,他看向旁边的磷雨草,在那半个光环的吸引下,盈盈月光化为细小的光屑挥洒其上。
“这个阵法叫什么?”他朝着正坐在一块山石上满脸倦色的槐桔问道。
“它是传送阵的一种。”槐桔有气无力地回答。
“……”
这居然是传送阵?贺折是真的没想到。
“这就是传送阵,两个光环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通道,虽然那些阳光和月光看起来像是被光环吸引过来的,实际上它们都是通过那个通道传送过来的”槐桔解释完,见他没有要继续睡的意思,于是问道:“何于,要出发了吗?”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贺折差点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新名字,“不过,你需要再休息一会儿吗?”
“不用。”槐桔起身,掌中出现一团灵流,周围的露水也纷纷随之浮起,再迅速朝着磷雨草汇集,再经过贺折时,还给他也汇集了一团,“洗脸吗?”
“……”
“多谢。”
“槐桔,你要磷雨草的果子做什么?”眼看着就要到达越洲城门了,贺折拿起一块布条绑在脸上,遮住自己满是烧伤的脸。
“为了绘制和启动一个阵法,”槐桔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蒙住自己的脸?这样很奇怪。”
“怕吓到别人,再说了,更奇怪的是你好吗?”
槐桔有些不服,待她正要反驳时,却被一个人吸引了注意力,那个人蹲在墙角,身穿黑色锦袍,上面还绣着白金色的火焰,神色狂热迷乱,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他抓起身旁的火油,朝自己迎头淋下,烈焰窜起,将他瞬间变成一个火球。
“啊!啊!啊!”凄厉地痛呼夹杂着人肉的焦味袭来,还好离得近些的守城士兵将他一脚踹下护城河,才保住了他一命。
槐桔满脸震惊,不可置信地问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不过是极端的神信徒罢了。”贺折倒是很镇定,语带嘲讽地说道:“他们自认是神最忠诚的信奉者,若做了什么令神蒙羞的事情,就会用自燃作为自我惩罚,若神肯原谅他,就会为他降下神焰。
“神焰?”槐桔想起那人衣服上的纹样,“就是五年前的那种白金色的火焰?”
“对,那场火焰不仅驱散了黑雾,还治愈了人身上被黑雾侵蚀的伤口,所以被称为神焰,也被认为是神存在的证明。
槐桔表情有些奇怪,“可是那年的火焰并不是神降下的。”
贺折撇了她一眼,笑道:“你怎么知道?”
“额……”槐桔有些卡壳,“我就是知道。”
贺折笑了一声,“先进城吧。”
人群熙攘,店铺林立,今天的越洲城一如往常般热闹。
贺折带着槐桔走进一家酒楼,两人在一个雅致的包厢里坐下,槐桔一边看着贺折点菜,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谈话。
“听说了吗,磷雨草被一个满脸烧伤的人盗走了。”
“这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够从南毓殿和盛河阁的手里盗走磷雨草,这可把这两大势力的脸都打肿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隔壁的人说说笑笑,又提起另外一个话题。
“哎,诸位听说了吗,北晋和司国要开战了。”
“呵,西临能让它们打起来?只要西临一插手,保证这俩打不起来,它们哪里敢违背西临。”
“这就是小国的悲哀啊!离了西临什么都做不成,什么也不敢做。”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感叹,“世事无常啊,谁能想到,五年后世间第一强国居然是西临,唯有东边的明国能勉强抗衡一二。”
“说起来,明国太子率使团出使西临,如今应该已经在回途中了吧。”
……
“槐桔?回神了!”贺折朝着槐桔打了一个响指,给她倒了一杯酒,“能喝吗?”
槐桔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下一瞬,就满脸难受的说道:“好难喝。”
“哈哈哈哈哈哈。”贺折幸宅乐祸地笑了起来。
“何于,你为什么要来越洲,这里离风临山谷很近,那些想要磷雨草的人都想抓到你。”槐桔一边喝着汤一边问道。
贺折闷了一大口着梨花酒,“槐桔,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槐桔一脸似懂非懂,“既然这样,你这几天都会住在越洲吗,需要我给你设一个护阵吗?”
“这倒不用。”贺折摆摆手,“你今晚又要出去吗?”
“我要离开几天。”
贺折有些诧异,“你不怕我拿着磷雨草就跑了?”
槐桔看了看他,“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不过,你只要没有完全消除我的阵法,我就能找到磷雨草。”
“嚯,还留了一手,我现在就去找个阵师把它消了。”
槐桔吃完就离开了,贺折找到一家客栈,他在侍者的引导下走进房间,在确定周围暂时无人监视他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扒下脸上的面具,久违的清新空气迎向皮肤,贺折舒服得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