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顾窈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被魏珩圈在怀中。
方才情况急迫,他又怕她掉下去,不得已一手扶住竖连房梁的木桩,一手紧紧箍着她的腰肢。
两人离得极近。
顾窈一张脸几乎是贴在了他的胸膛上,耳畔响动一声声的心跳。
上京时兴熏香,无论男子女子,身上总有一股花香或果香。
而魏珩身上却不同。
一股带着冬日清晨的霜寒松针味悄悄钻入她的鼻腔。
顾窈皱了皱鼻子,头一次闻到侵略性这样强的、独属于表哥的味道,她的耳根向着脖颈,泛开一点点红色。
她再是大大咧咧,也觉这样不合适。
毕竟是她先来此换衣,魏珩和后面来的两人都要排在后面,她有什么好躲的?
论见不得人,也是后面来的才对!
她抬头看他,刚刚作出“表哥”的口型,便见魏珩安抚地摇头。
他面色凝重,看过她之后眸子便向下盯着,显然那两人才是他的目标。
顾窈不大习惯与他离这样近,却又不敢坏他的事,只好也探头向下看去。
那下头是一男一女。
只见那满头珠翠的女子一把搂住男人的颈脖,娇声问他:“可曾想我?”
那男人身着甲胄,瞧装扮大抵是个侍卫,听此闷声笑笑,一口亲在女子的脸颊上:“你说呢?”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便听得那女子哼叫一声,原是男人已等不及,上下其手起来。
“怎么这样急……”她轻声喘息。
他的掌心在她身上游移,似有怨言:“这样久不见,好不容易得了空,还不许我急?”
“哼,早说叫你与你那上峰告个假,届时我们去京郊游湖不好么?”女子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他的嘴唇,风情万种。
男人已没空与她耗下去,飞快扒了身上装备,将人抵在床榻之上。
火气缠身之际,却听那女子疑惑道:“哪里来的酒气?你喝酒了?”
房梁上两人皆是僵住。
顾窈沾了酒味的裙子被魏珩绕了两圈,搭在手肘上。
她轻轻一闻,酒味果然已弥漫开来,且因在高处,估摸着底下更浓一些。
连魏珩的身上,都泛着丝丝酒气。
顾窈望向他,他却已先行移开视线。
他从未与女子相隔这样近过。
近到他能瞧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弯弯翘起,她的面颊上染有粉色朝霞,她嘟起的双唇抹着清亮的洇红口脂,他仿似能望见自个儿的倒影。
魏珩抿紧唇瓣,原本扣住她腰肢的手已改为虚虚扶着,不敢再触碰。
下方。
那男人含糊两句,“大抵是让同僚沾上的酒味。”
他不再听她言语,只肆意揉捏起来,手上没有轻重地脱去她的束缚,不管不顾地冲进去。
女子惊呼一声,顾窈亦是睁大了眼。
奇闻啊!
在这公主府上竟也有偷情的!
她还当这些上京中人都将规矩二字捆绑在身,个个不食人间烟火。
魏珩却沉下眸子。
底下俩人确是他此次目标,这间屋子亦是暗探所报的位置。
若是他自个儿,这等腌臜场景看也便看了,可偏偏多了个顾窈。
她来此换衣裳,是何人带她来这里?这分明不该是给女眷换衣裳的地儿。
那两人动静闹得愈发大,顾窈眼眸也张得愈圆。
在上头观看,视野太开阔清楚,一时将身边的阎王都忘记了。
忽地,脸蛋被人掐住,一股无法挣脱的力迫使她转过头。
魏珩双眉拧紧,手掌松开软弹细腻的脸肉,向上,严严实实地遮住她的眼睛。
气恼小姑娘的胆大妄为,他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非礼勿视。”
顾窈眨巴了两下眼睛,戳在他手心的浓密睫毛也跟着胡乱动。
她嘀咕:“他们非礼,为何要我勿视。”
声音虽轻,但魏珩到底是习武之人,哪能听不见。
但她这话,他宁愿自个儿没听清。
他知顾窈长于乡野,性子不拘,但也没想到能这般胆大。
魏珩偏过头去,手仍旧覆于她的眼眸上,严丝合缝,不让她有丝毫偷看的机会。
脑海中忽而掠过那日在书苑偶遇,顾窈做戏不让他看的那本书——
他那会儿以为是什么才子佳人的话本,但依着她这样的“见识”,能是那样简单么?
魏珩眉头皱得愈深,望着面前不知所谓的小姑娘,恨不能将她打包回魏府,好好教训一番。
又过半晌,听得那男人闷哼一声,终于收兵。
两人低声闲话一番。
听在顾窈耳朵里,讲的是甚么“忠武门轮值”、“王府守卫”等等。
她眼睛被蒙着,耳朵便也听得模糊。
这二人腻歪许久,女子毫无眷恋地拍拍屁股走人,倒是男人留下来整理屋子,待一切复原,这才匆匆离去。
屋外脚步声渐渐远去,魏珩方放开她,漆墨般的深眸沉沉地看她。
顾窈也知大表哥性子端肃,她方才一时嘴快,将心中所想吐露出来。
那话在他看来必定是不像话,恐要被他骂了。
她眼睛转了转,从他怀里灵巧地退出,探出身子往下跳——
魏珩心提了半截起来,手下意识地去抓她,却抓了个空。
胆战过后,下首,小姑娘已安然站稳。
魏珩面色晦暗,亦是落到地上。
顾窈觑他脸色不佳,道一声“表哥再会”便脚下抹油想跑,却倏地被他握住肩头,一时站定原处。
她咬咬唇,心说不过看一场活春宫,这有甚么大不了的。
怕他责骂,她预先解释道:“表哥,这也没甚么好看的,我以前在村里不知见过几回了。”
“……”魏珩咬牙,不与她论这些。
一想到他欲要教好的妹妹被这些东西影响,心便如在油锅里一般煎熬。
他眸色冷淡:“我只问你,你是如何来到这里?”
顾窈疑惑地“啊”一声,而后老老实实地道:
“公主赐酒,有个宫女泼在了我的裙子上,公主便让人带我来换衣裳,那个宫女将我带到这里便走了,说让我自个儿回去。”
不过寥寥几句,便交代完毕。
魏珩心中已明了是为何。
宫中人哪有这般不知分寸,恐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庐阳公主下的令。
将她引来这无人的偏僻小院,若非误打误撞碰上他,还不知要发生何事。
自个儿倒是日日为圣上卖命,庐阳公主却时时针对他身边人。
他眸中掠起浓黑一片的墨,教顾窈都不由胆寒,忍不住扯一扯他的衣角:“大表哥……我得回去了。”
她长久不见人,也不知三太太会不会找她。
魏珩轻“嗯”一声,道:“去罢。若有人问,你便说府上太大,不小心迷路了。”
顾窈点点头,推开门小跑出去。
青年望着自个儿手肘上卷起的烟罗裙,冷着一张脸,将其叠成四四方方,寻一块儿布料包起来握住。
屋外不远处,魏娇如做贼一般蹲在草丛中。
保持同样的姿势许久,下半身都微微发麻。魏娇向来金贵,索性站起身。
她寻思着,大约公主的点子无聊,只是锁着让顾窈不得出来。
她撇嘴,绕了屋子一圈准备往回走,却忽地瞧见她亲堂哥身形矫健地自那间屋子的窗户里翻出来,几个跳跃便不见了身影。
魏娇猛然瞪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