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专职假千金(36)
云老爷子留下一句,晚些时候云归和云诺一起过来见他,就起身离开了。
云姑姑自觉也没什么留下的必要,有关家族内部的这场大洗牌,以及后续的处理与合作可以稍后再谈,于是她也把空间留给了其他人。
阿念心想云归刚才那番话还挺帅气,她也想整两句在老人家面前装一把,但见云老爷子都走了,只能遗憾作罢。她正在这里胡思乱想,就听一直沉默的卓阳忽然开口说,也许他们都需要单独谈谈。
然后他也一副打算先离开的样子。
阿念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又迅速归于平静,她叫住卓阳,“等一等哥哥,我还有些细节想补充。’卓阳闻言眼底骤然掀起波澜,“你......”
云归亦心有所感,仰头望着阿念。
阿念对他笑了一下,松开了一直扶着他肩膀的手,走上前两步,“我不清楚大家究竟对我在这一局里扮演的角色是个什么定义,但我要说的是,冒充小诺姐,不,思思姐的主意是我提出来的,希望你们不要觉得是这个心眼多的家伙哄骗了我。’
她将云归刚才略过的一些细节补充上,“我和云归的渊源并不仅仅是志同道合的伙伴,也与上一辈的恩怨有关,云归的父母和我的亲妈都是破阵子的成员,准确的说我亲妈是破阵子的创建者。'
其他人也终于察觉她想说什么了,一时都是心神俱震,猝不及防。毕竟他们也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更想不到她会选择在这个时机下摊牌。
“云归刚才提到的和他父母车祸有关的故人就是我亲妈,我们这次去海外要见的人也是她。当然,我们也清楚她极有可能是被人冒充的。这一行我们也确认了这一点。"阿念终于看向卓家父母,“爸爸妈妈,有关我亲妈的事“念念。”从始至终没怎么开口的黎恒,这时忽然出言打断了她,“我们都知道了,你想说的我们都知道了。阿念望着妈妈那双氤氲着复杂情绪的眼眸,第一瞬间只感到茫然,“都知道了?
云归心头一沉,想起昔日戏言要干掉阿念那个蠢舅舅时,他还曾经假设过,如果这件事被卓家父母先知道了,会显得她很居心叵测,结果...这算是一语成谶吗?阿念却很快定住神,她深吸了口气,“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舅舅和外婆死之前吗?'
是了,一定是舅舅那个蠢蛋。
她在这一刻并未感到慌乱,甚至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面对,她只是被舅舅又蠢又坏的败事能力给荒诞的逗笑了。“怪不得。
”
很多往事收束而来,阿念目光连闪,像是瞬间就把事情想个透彻,“怪不得你们一直奇奇怪怪的。半年前你们就知道了,是不是?"
卓阳在旁边看着,看她某个瞬间剥离情绪,用审视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做最精准的判断,忽然感到心惊。心惊于她其实是个相当可怕的对手。
因为她太敏锐了。
正因为他们作为敌人的关系是假性的,是信息差造成的误会,所以她才对他们没有防备和怀疑。如果真的作为她的敌人,和她朝夕相处,那恐怕很难有秘密能瞒得过她。
卓阳目光掠过一旁坐着的云归,这两个人,一个运筹帷幄,一个机敏异常,他曾经无数次以看待敌人的角度审视过他们,但如今他发现,或许他看的还是太浅了。又或者他该庆幸他们终究不是敌人。
他正胡思乱想的空档,就听父亲也开口了,“念念,这件事说来很复杂,或者该说离奇,我们...几分钟后。
阿念挠了挠头,又上下打量父母,整个人显得难以置信,又无措且忙碌,“爸爸,你说,你们是重生回来的?你们都是?‘
她喃喃自语,“究竟是你被我气糊涂开始说胡话了,还是我其实产生幻听了?
其他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等待她和云归消化并接受这些消息。
阿念又去看云归,云归脸上也少见的出现了惊色,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琢磨了半晌,才算是接受了这个消息。
他们本来以为是他们给其他人带来意外,没想到是其他人给他们带来惊喜。当然,只有惊没有喜。云归叹口气,又笑笑,“看来,上辈子我们真是输的一败涂地。'
他看向云诺。
想保护的人都没护住,怎么不算一败涂地?云诺接住了他的眼神,所以又开始为已经发生过的和没来得及发生过的感到刺痛。
阿念一时顾不上其他,更来不及感伤,她最在意是谁对父母动的手,“难道是我的身份暴露了,残夜集团那边搞的鬼?还是云家有人刻意针对?我应该已经和你们很疏远了,怎么还会有人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不过看父母他们的反应也知道,他们不清楚答案。话又说回来,她上辈子怎么那么废物,还没死呢,就把父母给弄没了。
一时间阿念脑子转的飞快,旁观者都要听见冒火星子的声音了。
半晌,她的眼睛里又开始闪烁猫科动物要狩猎的凶光,“不过也不要紧.....’
反正数来数去就这些可能,这辈子,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黎恒和卓然看着阿念的种种反应,心中先是涩然,又不由对视轻叹。
别的先不说,他们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怎么就将孩子养的时不时冒匪气呢?又或者.....这其实是随了她亲生母亲?
一旁卓阳看出了父母的疑惑,想着他们轮番拿铁锹抡舅舅的英姿,默默仰头凝望天花板。
一番各自的交底后,云家姐弟和卓阳一起离开了大厅,给阿念他们留了单独的交谈空间。
而其他人一走,布置典雅的大厅瞬间像被加了台制冷机,空寂又冰冷。
阿念呼出口气,终于找个位置坐下了,似乎是彻底放松,不用再警惕和防备什么,又或者是做好了应对承接一切命运的准备。
”妈妈,你和爸爸想对我说什么吗?
黎恒望着她,心中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念念,上辈子的结局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阿念一怔,“不算完全超出意料,就是我没想到你们会出事。"
黎恒,“那现在呢?如果我们没有了解真相,一心把你当做仇人来报复,你该怎么办?'
他们只说重生并没有提读心,并非还是心有芥蒂,而是被人听取心声,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冒犯和难堪。事实上这次再见阿念,黎恒就再也没有听见她的心声,她观察丈夫他们应该也是。
就好似悲剧逆转后,这份天赐的机缘也到达使命尽头,功成身退了。
他们该觉得庆幸也确实觉得庆幸。
然而庆幸后如影随形着无穷无尽的后怕,所以哪怕明知道了答案,她也还是将这个问题问出口了。与其说这是疑问,倒不如说这是一场压抑已久的发泄。阿念闻言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战栗感,忽然变成了彻骨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灵魂。
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因为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或者说她这两世的选择本身就是答案。她正踌躇着,就见黎恒低下头,有一滴泪极快坠落,快的好像是她的错觉。
“诶,妈妈,你怎么哭了?”阿念再也坐不住,凑到她面前,“我错了,我就是.....’
黎恒伸手摸了摸她温热的脸颊,是一种深刻的充斥着痛意的语气,“念念,我们差点就又要恨你了,差点以为又要失去你了。
十九年的精心养育,无论是背叛还是失去都是最锥心刺骨的痛和遗憾,已经盖过了她对原生家庭的失望。阿念怔了怔,覆住妈妈摸向她脸颊的手,又看向深叹不语的父亲。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爸爸,我记得你问过我,你是不是合格的父亲,那个时候我没有真正理解你说的话。"她记不清那个时候父亲看她的眼神,但她终于明了那个时候父亲的心情了。
“你是合格的父亲,你们都是合格的父母。你们已经冲破了来自原生家庭的枷锁,做到了最好。作为你们的女儿,我每一天都感觉很幸福也很幸运。"
”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们失望的事情,你们不要怀疑自己。而我希望.....我没有让你们失望。
卓然似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最终只是拉住她的另一只手,“你也已经做到了最好,我们很为你骄傲。之前对你有误解时,尽力想不爱你,可好像还是做不到。
“回家吧,不是说好了要和爸爸妈妈回家的吗。跟我们回家吧。’
另一边,云归和云诺一起停在老宅的后花园里。这大概是这对姐弟自打有记忆起第一次相见,四目相
对,两两无言。
不过云诺当年肯定是记事的,只是后来意外抹去了她的记忆,即使历经两世,她对待在父母身边的记忆也是模糊疏淡的,更别说对自己弟弟了。
云诺目光掠过阳光下斑驳的树影,想起姑姑说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经常带她在这里玩耍,一时想提一提这些打开话题,一时又觉得父母出事时云归还不到两岁,对他们恐怕更没任何记忆留存,说这些也是伤情。云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前他总以为纵然找到了这个一母同胞的姐姐,他也能在她面前保持最冷静最优雅的姿态。
后来他和阿念定下那个计划,他就不再期待重逢,又或者会有一个反目成仇的局面在等着他面对。但无论如何,他觉得他都能坦然受之。因为和同龄人,准确的说是这世上大多数人相比,他经历的实在太多了,人经历的多了,内心往往如渊海般,承接得住太多波澜。可如今真正见到姐姐,他才发现这和他预想中的都不一样。
默然半晌,云归终于开口询问,“堂叔是你和姑姑联合解决的?‘
他对一些消息接收的并不完全,也猜测到是自己姐姐以身作饵把堂叔也钓上来了。
当然,他也知道提这些怪疏离生硬的,但不以这个为切入点开口,他感觉他和姐姐能沉默到地老天荒。毕竟他们都不是那种非常热烈的善于表露情绪的性格。云诺没有表现出不适,她也流畅接上了这个话题,“主要是你们前面铺垫的好,我这只能算顺水推舟。'云归很想说你何必以身犯险,但想了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也不能太双标,虽然之前没和姐姐相认,但他已经将姐姐的性格摸透,知道她亦是很有主见的人。云诺见他又沉默,轻轻笑了笑,"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你就只想和我谈这些吗?'
那笑意如一抹轻柔的月色,清冷又温柔,但这笑里也分明夹杂了叹息,“两世为人,想见你一面真的很难,弟弟。’
“每一次你都打算留最残酷的结局给我。我恨了一辈子的人,却又是保护了我一辈子的人。"
尽管他们的一辈子都很短暂,但从生到死有始有终,怎么不算一辈子?
云归听到这声弟弟心神晃了晃,还没品出什么滋味,眸光就又冷凝了几分。
他并不知道云诺上辈子最终结局如何,但他知道卓家父母死了就是一盘解不开的死棋。
不过这辈子他们总不能再输一次了。
“我很抱歉,但不管重来多少回,我的选择都不会变。”他只遗憾自己没有做得更好,更完善,要说后悔其实并没有。
云诺又微笑了一下,无奈至极,“你就不能说些软话哄骗一下我吗?,
她虽然这样说,却知道性格铸就的行为模式是轻易改变不了的。
云归低垂下眼帘像是想了些什么,他慢慢靠近几步,”如果我们注定天各一方,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就像爸妈对我们的期许一样。"
他将自己的平安锁摘下,轻轻的给云诺戴上,“一生平安喜乐。’
云诺低下头看着胸前这把既熟悉又陌生的平安锁,眼睫慢慢变得潮湿,“云归。’
她没说别的,只说:“我希望这一次,你能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变强大的时间,总有一天我也能保护你。"云归露出一点笑意,他在云诺面前蹲下身,少见的,堪称温顺与信服的将脸颊贴向她的膝盖,“当然,我相信你,姐姐。'
因为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我们都心有不平,所以从不屈服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