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江城韩家
韩婉箐径直往后院走，路过邻居家门口被看到了基本都会先诧异再打招呼跟她聊两句。
还有的一直瞄她背后的背篓和手里提的麻袋问她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韩婉箐笑着说摘了些乡下的野菜，应付完热情的邻居推开家门，一眼就看到屋中饭桌前辅导孙子做作业的母亲和抓耳挠腮的小侄子。
“妈，我回来啦。“因为激动，连声音都忍不住大了几分。冉月转头看向女儿神色很平静，只是淡淡点点头。韩母五十岁出头的年纪，头发衣服都收拾的一丝不苟，虽然眼角有微微细纹但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出众的美貌。她看人的神态很淡，给人一种冷漠疏离，面若寒霜的距离感，显得很不好相处。
小侄子红旗挤眉弄眼做了好几个生动的表情想吸引姑姑注意力,碍于奶奶威严不敢出声。
韩婉箐注意到小家伙后也笑着打招呼:“红旗,姑姑回来了，还给你带了礼物。”
韩红旗兴冲冲想站起来，屁股都离了一半凳子了，注意到奶奶朝自己看过来，又默默坐下，握着笔含泪写作业。冉月语调清冷“过来做张卷子吧。”
韩婉箐知道这是在叫自己呢，转身将背篓和麻袋贴墙放着，又到水盆架跟前洗干净手才走过去坐下。冉月已经从一沓资料中抽出一张手写的试卷放到桌上。韩婉箐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张高中的数学综合卷子，她自信的拿起笔“我在乡下也看书了的。”
屋内一时安静的只剩写字沙沙声，韩红旗边写他的小学算术边偷偷瞄认真写卷子的小姑，心里佩服极了，他就做不到从外面回来还能一秒进入学习状态。
铛铛。
韩红旗看得太认真，一时走了神，直到桌前的作业被奶奶拿手指扣了扣,他才回神吐吐舌头继续写。
韩婉箐写卷子的速度很快，一张数学卷子转眼就被她做完了，检查一遍刚交卷，一张空白的理综卷子又被放到她跟前。呃……韩婉箐愣了下，又埋头继续写。
直到日头偏西，屋外响起各家邻居下班小孩玩闹回来的热闹声音，大嫂张春暖人还没到家声音就隔着门传回来“婉箐，我听说你回来啦。”
韩婉箐落笔写最后一个字，将卷子快速检查了一遍交给母亲，冉月收下淡淡点了点头，算是过关，她才站起来去迎嫂子。屋门一开，张春暖挺着肚子提着网兜饭盒笑眯眯进来“我刚走到院门口，听孙阿婆她们议论你回来了，赶紧转身去国营饭店打了一份红烧肉和一条红烧鱼，晚上家里开开荤。”“那今个儿家里的菜可太丰富了，我还背了不少东西回来。“韩婉箐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网兜扶她进门，又指了指门口的背篓和麻袋。
张春暖扭头看去惊呆了“乖乖，婉箐你这不是下乡，是打劫去了啊。”
在韩婉箐的扭头示意下，她乐呵呵上前翻了翻，然后越翻越惊喜，水灵灵的小白菜、辣椒、茄子、黄瓜、西红柿、香葱，这些都是韩婉箐空间自己种的数量最多，还有豆角、丝瓜、毛豆、觅菜、南瓜，这些是从队里人菜地里换的，以及若干干货酱菜，二十个鸡蛋、3斤鸭蛋、还有一只不下蛋了的肥母鸡！
张春暖不知道，只以为全是从村里换的。
“这么多，家里哪吃的完，别放坏了浪费。“张春暖看着这些新鲜的蔬菜爱不释手，城里都是凭票供应，她们平时买菜靠抢不说，新鲜点的菜很难买到。
韩婉箐笑道:“我准备等会给邻居好婆、李婶她们送一点菜，剩下也能吃完，家里那么多人呢，吃不完还可以做成酱菜酸菜反正不会浪费。”
张春暖点头:“是该送点，她们平时挺照顾我们的，蔡老太太和楚家那边就别送了，一家是势利眼踩高捧低，另一家那两个媳妇老说我们家坏话。”
“你刚下乡那阵子还有街道上门查看情况，看你在附近下乡是不是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程序，后面还是知青办和吴家那边挂了横幅，表彰美玲为了表妹交换有大无畏精神，他们才消停。我怀疑就是楚家那两个儿媳妇背后偷偷举报的。”韩婉箐抿了抿嘴，她们家虽然没有改成分也没有下放，但这些年周围人对他们家的恶意一点没少，好些人都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
张春暖又从背篓里拿出一串竹编的产品，有精巧的扇子，小筐子，盒子，还有一排造型各异的小动物，有两个还是笔筒样式。
韩红旗早就一边伸长脖子看小姑和他妈翻东西，一边焦急的等奶奶改作业了，他今天因为粗心心做错了十道题，被罚了一百道，好不容易等到一百道全对，奶奶点头放行，他立马像一阵风一样跑过去抱住小姑。
“小姑，这些是不是我的呀。”
韩婉箐摸摸他的头:“对，是你和立义的，一人三个，你们自己分。”
这些竹编的小玩意都编的跟工艺品一样，张春暖喜欢归喜欢就是觉得浪费有点心疼，她点了下儿子“买这些多费钱，下次别惯着孩子了，小屁孩出门捡几个石头玩玩就行。”韩红旗立马护住自己的竹编小动物一脸警惕的看着妈妈。他妈老小气老抠门了，说不定就会给他转卖掉。韩婉箐捏捏小侄子的脸“没事，都是村里队员自己编的，费不了什么钱，我就是觉得他们编的精致才想着给家里换点。”她又跟侄子拉钩“你们乖乖的，下次还给你们带，慢慢给你们凑够十二生肖。”
“太好啦！"韩红旗欢呼。
“臭小子。"张春暖瞪儿子。
韩婉箐又拿出从集市上买的麦芽糖和米花球给他，看他吃的脸颊鼓鼓。
她又问小侄子“立义呢？怎么没看到他。”韩红旗委屈告状“他自己去摸鱼了，我前两天生病，妈妈不让我出门，立义他也不等我。”
张春暖拍他屁股:“叫小叔叔，咋没大没小叫名字呢。”韩红旗不愿意:“我就比他小一岁，不叫！”“臭小子，别说比你大，就是比你小你也得叫叔叔。”“不叫不叫，立义都没让我叫！”
韩婉箐笑了出来，看嫂子和侄子逗了几句嘴，拿上挑出来的几样菜给关系好的两家送过去，又收获了对方的回礼。回来做饭时，韩婉箐在屋外灶台跟前收拾菜，刚跟儿子吵完架气的头疼的大嫂搬个凳子坐在她旁边帮忙。韩婉箐瞅了眼屋里，悄悄问嫂子:“妈这段时间还一直这样？”
张春暖狠狠点头，然后苦着脸小声跟小姑子抱怨:“你不在，少一个学生，还更厉害了。”
韩婉箐叹了口气。
大嫂扶了扶腰轻声吐槽“妈现在每天让我做卷子，我就一小学文化，连毕业证都没领，在妈的严厉教导下，我都快学到高中的课本了。”
韩婉箐哭笑不得:“其实也挺好，嫂子你生完孩子，可以去夜校考个成人文凭，到时候也可以辞了食堂的工换份坐办公室的工作。”
嫂子在学校食堂也只是洗菜切菜工，平时就辛苦，现在肚子大了蹲坐不方便更辛苦。
张春暖可不做美梦，她摆摆手“得了吧，你们这些正经高中生都找不到工作只能强制下乡，我这个小学文化的西贝货哪可能有机会换工作啊。食堂其实也挺好的，我偶尔还能提点菜回来。”
就是结婚这么多年孩子马上都生第二个了，还被婆婆每天压着学习做题，她这个当娘的一点没比儿子红旗有威严，在婆婆的眼刀下也只能每天含泪跟儿子一起写作业。谁家的媳妇受过她这份苦啊。
婆婆不打不骂不找事不挑刺，就爱把她当学生管着压她每天学习学习再学习。
韩婉箐看了眼大嫂吹气球一样的肚子劝道“嫂子你先找个人顶班，回来休息吧，等生完做好月子再回去上班。”“不用。“张春暖温柔的摸了摸肚子“我身体好，又没啥不舒服的，那么早找人上班，我回来也无聊。再说我顶了妈的工作，要是不干家里又少份收入。”
本来公公的收入大头都得给老家，丈夫工资也不高，她再不干活，家里得喝西北风了。
韩婉箐动了动嘴。
她现在有了空间，在种菜外还种了一些土豆红薯，但是种的不多。
她打算后面跟队里人再熟悉一些了，就偷偷跟队里人换些他们多余的粮食。
到时候家里有粮、有菜、有蛋，解决了吃饭问题，钱少挣点没关系。
但她不能提空间的事，她不说，嫂子就觉得她下地没收入，默认家里挣钱的人少负担重想多出一份力。看来她还得想办法有个明面上的收入。
能明面上说出去改善生活。
韩婉箐在思索自己该做点什么，张春暖哎呦一声，引起她的注意力。
“怎么了嫂子？”
“没事，你小侄女踹我呢。"张春暖又摸摸肚子。“已经确认性别了？"韩婉箐惊讶。
“没有，但我看怀相像，你大哥也期待丫头，每天对着我的肚子祈祷生出来是个女娃。"张春暖无奈道，丈夫想女儿想的她都有压力了。
“我看也像。“韩婉箐也期待有个小侄女。姑嫂俩手快又炒了三道菜。
韩父和韩大哥回来的时候，也都陆续听邻居说他们家女儿/妹妹回来了，两人走到家门口，果然闻到香味。韩大哥先一瘸一拐进屋，还没看清妹妹在哪就急切喊“婉箐！”
将碗筷摆好的韩婉箐笑道“在这呢，哥你这样不像我半个多月没回家，像半年。”
张春暖也嘲笑丈夫:“我看像十年。你去下乡后，你哥每天睡前醒来都要念叨一遍不知道婉箐在乡下怎么样。”韩大哥轻咳一声，让妻子给他留点面子，他别扭道“我就喊两声怎么了，以前刮风下雨妹妹不想走路，都是我风雨无阻背她去上学的。”
韩父大笑道:“咋功劳都成你的了？我也背了。”别看女儿成绩好，小时候还真不爱去学校，每次都要爸爸哥哥哄她背她去才行。
韩大哥不相让:“爸你那时候医院那么忙，白天黑夜老被叫去手术，大部分时间还是我背的。”
一家人气氛轻松的谈笑几句，将韩婉箐逗的脸红才罢休，直到韩父去打水冲洗身上烧锅炉落的煤灰，家里几人才发现，小弟立义还没回来。
韩婉箐又问小侄子:“你们平时在哪几条河抓鱼？都跟谁一起？”
韩红旗说了几个方向，众人一算距离，也该回来了啊。“路上不会出事了吧。“韩大哥担心，他站起来“我出去找找。”
小弟出生的时候因为韩母冉月遭受了重大变故早产，才八个月就出来，身子弱的差点没养活。
还好家里有医生，才小心呵护长大。
立义小时候跟病猫一样，比他小了一岁的红旗都皮的能上天了，他还只能躲在屋里少吹风。
也是这两年身体才逐渐恢复，能跟侄子一样出去玩。因此韩家人很少阻止他出门，就是想把他的童年补回来。“我也去。"韩婉箐也站起来。
兄妹俩刚走出后门，就看到衣服被扯烂，脸上青紫嘴角还扯了口子的小弟一个人回来。
“立义，怎么回事谁打你了？"韩婉箐叫住垂着头的弟弟，抱着他心心疼查看。
韩立义这才发现姐姐回来，他想躲也躲不开，只能哼哼道:“没谁打我，是我打他们了。”
韩婉箐跟大哥韩立志对视一眼，带着弟弟回屋。韩父换了干净衣服出来看到小儿子这样也问他情况，韩立义就是不肯多说，咬死自己没吃亏。
张春暖招呼大家坐下先吃饭，她是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脾气说不出的倔，她儿子也经常打三棍子问不出一句话。果然这饭吃到一半，一个老太太带着年轻妇人和小孩子上门找说法。
“你们韩家一家子坏分子，国家开恩没把你们都丢牛棚下放，你们不知道感恩缩着脑袋过日子罢了，还敢跳出来打我孙子，今儿个你们韩家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就告到革委会去。”
陈家老太太一来就大声嚷嚷，大杂院里正是吃饭时间，一听她过来找事，很多人家都端着饭碗出门，蹲在门口边吃边看热闹。
前院的蔡老太太都八十岁了，还要拄着拐杖出来幸灾乐祸“我就说韩家不老实吧。”
扶着她的中年男人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韩家人放下筷子出门，脾气泼辣的张春暖第一个护犊子：“你骂谁家坏分子呢。我公公家八代贫农，最根正苗红了。”韩立志也不能让她就这样压住他们“国家都没划定修改我们的成分，你们倒是有权，张口就断了。”韩父叹气，他拉住小儿子“陈正直妈你说正事就说事，别扯七扯八给人扣帽子。”
陈老太太一扬眉毛:"行，那你儿子今天打了我孙子这事怎么说，你们看看我孙子，脸都花了，小小年纪他下手也太毒了，长大我看得是个更大的坏分子。”
韩婉箐皱眉，她反感对方咒骂小弟“老太太，我弟弟也被打了，他们打架的原因还没搞清楚，直接定我弟弟的罪不好吧。”
邻居好婆和李婶也帮腔“就是，立义平时很乖的，从不打架。”
陈老太太大声嚷嚷:“还能有啥原因，就是你弟弟不学好。”韩立义鼓着腮帮子瞪她。
韩婉箐拍拍小弟肩膀“立义，说话，别当哑巴。你要没错我们一定护着你。”
韩立义看看周围看热闹的邻居，捏着拳头低下头眨了眨眼，抬头大声道“是陈贵宝先骂我家，骂我爸，骂我，我才打他的。”
韩婉箐看出小弟愤怒的表情有演戏的成分，她不知道原因，但也愿意配合，所以连忙接茬问:“他骂了什么？”韩立义看着躲在陈老太太背后的陈贵宝，别过头朝大家说:“陈贵宝说我爸爸吝啬还不开明，当初带他爸爸的时候不愿意好好教不让他收贿赂，他爸爸就写大字报举报让我爸爸当不了医生当不了领导。”
“还说他爸爸现在跟的领导就很好，会给他爸爸分钱，他都买小汽车玩具了。”
“还说任何得罪陈家的人，他爸爸都会举报，让我小心点。”
围观的人沉默了几秒。
当初韩家被匿名举报的时候，他们就在猜是不是身边的人，没想到是韩父的学生陈正直啊？
这人可跟名字不符合，一点不正直。
说起来这里离医院就差一条街，住在这个院子和隔壁几个院子的人家，好些人家都是同一个医院的同事。大家过日子对爱举报的人都是讨厌的，现在知道陈家竞然参与举报老师，还扬言谁得罪他就举报谁，心里一时泛起嘀咕。回去得很家人说说，以后离陈家小人远一些。还有一部分人看向蔡老太太，毕竟他儿子是医院另一个主任，韩父下去之后就是他儿子当家，陈正直也是转到他名下当学生又出师。
还说对他很好给他分钱……
这蔡主任在其中是不是……
蔡远征被大家看得青筋直跳，他一甩手转身回屋“都是无稽之谈，小孩子吵架攀扯什么大人。”
蔡老太太也怒瞪看过来的人“看什么看，关我儿子什么事，陈正直被分过来是医院做的决定，又不是我儿子需要这个学生。”
陈老太太也不能忍韩立义这么说，要是被扣上爱举报的帽子，她家还怎么跟人相处:“你们可别冤枉人，我儿子才没举报呢，是韩家自己有出国留学海外关系才被调查的，关我儿子啥事，他没举报老师，也没举报别人。”
韩立义立刻反驳“他说了，还当着二胖、小芳、柱子、石头几人的面说的！他们几个孩子都听见了。”就算一开始没说，被他引导激了几句，陈贵宝那个傻子也全嚷嚷了。
陈老太太低头看孙子，孙子不敢吭声，她就知道孙子还真说了，她一时恼怒破罐破摔“就算是我儿子举报的，他也是好心不让坏分子混在我们群众中，他没错！再说你们一家也没下放。”
张春暖气愤“呸，没下放是我家没错，国家当然不会冤枉我们。”
但她公公的职位没了！
韩婉箐看着外强中干的陈老太太，她冷声说:“当初我爷爷奶奶去革委会的时候已经跟领导说清楚了，我爸是贫农成分，留学也是因为成绩优秀国家派去公派留学的，回来后一直奋斗在医疗事业一线，你们的举报确实没用，但你们举报不成还一直张口坏分子闭口坏分子就过分了。我爷爷奶奶最在意家里成分，他们知道了肯定会上江城跟你们好好谈谈。”围观邻居嘴角一抽。
就韩家那帮泼皮无赖，哪是好好谈谈啊。
当初韩父被举报要下放，韩家老头老太太叫上家里全家人和韩家村的人出来大闹h小兵，躺在人家革委会门口撒泼。也幸好韩四诚确实出生乡野家里穷的光屁股，是他扫盲老师发现他聪明好心推荐他去公社读书，之后一路跳级十五岁被国家选拔送出去留学，不是他自己去的。
不然他上头老师，同门师兄，他丈母娘一家都各种因为海外关系遭殃了，也不会单单剩他和他家人能被韩家老头老太太把领导闹烦后留了下来。
虽然职位没了，也不能主刀了，但好歹还是医院锅炉房职工。
韩四诚那帮极品家人压榨儿子吸血儿子的时候让人唏嘘偏心，但这帮人枪口一致对外的时候战斗力还是很猛的。谁不知道韩老头韩老太，韩家其他四个儿子儿媳一堆孩子全是极品，真把他们从乡下引过来，不闹得陈家全家不宁不会罢休的。
陈老太太也听过韩家老家人的赫赫威名，她咬牙拽着孙子“行行行，我孙子就白受这个委屈，我这就带他回去教育。”韩大哥叫住对方“既然是你家孩子先骂我弟弟的，那该道个歉再走吧。”
韩婉箐也点头“我弟弟被骂又被打，他更委屈。”张春暖挺着肚子:“连歉都不道算什么教育，谁知道你回去了是不是又光顾着给孙子蒸鸡蛋了，小孩子小时候不好好教，像你说的长大就是坏分子。”
陈家儿媳妇让儿子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拽着婆母回去，她有点担心今天闹一顿会给丈夫找麻烦。
陈家人走了，围观的邻居还没散。
好婆拉着韩婉箐的手“别理他们，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李婶也安抚他们“都回去吧，婉箐下乡辛苦，我看着都黑了些。”
好婆仔细端详:“是黑了一点点，但没关系，这样肤色比小姑娘喜欢的那种惨白白的健康。”
韩婉箐乖巧应声。
楚家大儿媳转了转眼珠“婉箐，听说你下乡带了一袋菜回来，就给了好婆她们，怎么，我们不是你邻居啊，不给大家都分点。”
张春暖冷笑一声“你当菜是路边的野草随便拔的？新鲜菜多金贵你不知道？婉箐那点也是她辛苦跟队员换了些想给我们尝尝鲜，你想要自己拿票买去。”
说完还嫌不够又斜眼看对方“要是谁家有点东西就得所有邻居分一份，那你家昨天买的一块猪肉先给我切一块呗？还有前天买的西瓜也没给我们所有人一人分一牙。”楚家大儿媳垮下脸，这张春暖没文化的乡下媳妇一天天嘴巴不饶人，也就是韩家不管她才让她嚣张了。楚家人翻了个白眼回屋，大家看完热闹也端着空碗回去。张春暖气不过嘀咕:“都啥人啊，以前陈家每次上门多恭敬，一口一个老师比亲爹还亲，还有其他人，他们……”韩大哥扶着她:“行了，人之常情。别说了。”韩家人回到屋里继续吃饭，饭都凉了。
“我去热热。"韩大哥站起来，把想行动的媳妇按下去:“你肚子大不方便，坐着别动。”
韩父也站起来，端上菜出门“今天回来的晚没给你们下厨露一手，明天我来给囡囡做。”
韩婉箐“爸，我带了只鸡回来。”
韩四诚笑道:“行，清炖爆炒香卤怎么吃你说了算。”韩立义和韩红旗立马凑到她跟前一边一个抱住她。韩立义顾不得脸疼，连忙朝姐姐撒娇:“姐姐，吃炒的，炒鸡好吃。”
韩红旗不服，他嘟囔“小姑，吃卤的，卤鸡最香。”两个小家伙互瞪对方一眼。
韩立义义正言辞道:“听小叔叔的，小辈别插话。”韩红旗把脑袋凑到韩婉箐手下“尊老爱幼，我是幼，我是家里辈分年纪最小的，小姑听我的嘛。”
韩婉箐被两个小家伙闹了一顿，不得不按住他们“真是不好意思，要让你们失望了，我选炖鸡。”
“啊一一"韩立义和韩红旗失望。
“我带了黄花菜干回来，炖鸡最香。“韩婉箐摸摸小侄子头：“而且你们妈妈快生了，得给她补补才行。”张春暖没想到还有自己的原因“婉箐你吃你的，不用管我，我没那么娇气。”
韩婉箐摇摇头“也不光为了大嫂，本来母鸡就适合炖汤，家里人平时都辛苦，喝点汤也好。”
她又对弟弟和侄子承诺:“等下次我带别的鸡回来再用别的吃法。”
等她空间小公鸡长大，炒着吃更香。
小家伙们不闹了，一家人就着热好的菜继续吃。饭桌上韩父先审小儿子“陈家小孩乱说话是不是你激的。”韩立义嚼了一口肉:“他先骂我，他还爱把举报挂嘴上，我一激他就全喊出来了。”
韩大哥又问:“你故意打他脸让他们上门闹事的？”韩立义又吃了一口鱼:“当然要把他们爱举报的事嚷嚷的全世界知道，才能防他们嘛。”
这八岁小孩还挺有条理的。
韩婉箐笑着揉弟弟脑袋。
韩大哥黑线“你也不怕他们真闹出去举报连累我们一大家人。”
韩立义抬头“那就叫爷爷奶奶他们来，我们家的保护费不是白交的！”
“噗。“张春暖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
韩婉箐也被她弟这个神奇的思路搞得哭笑不得。她对乡下的爷爷奶奶一家感情挺复杂的。
以前他爸工作好收入高，是韩家唯一一个出息人，她爷爷奶奶想尽各种办法从他们家捞钱，想回去贴补几个没出息的儿子。
后来她爸被举报，虽然他留学是公派的，但他老师师兄，妻子的父母兄弟都有留学经历，他也有同学朋友在海外还写信交流过医术，没人提可能还好，有人举报那就危险了。端看审查的人怎么认定。
也幸好平时刮地三尺的爷奶为了长久的利益，出山咬死自家成分清白保住了她家。
她父亲不用下放但有海外信件来往，被调到锅炉房。工资也从外科主任的工资变成锅炉房的工资，15块8毛。她爷爷奶奶闹完说了，韩父工资没以前高，但该给他们的养老金还得给。
韩家为了以后的保障，韩父每个月工资给他们打10块，自己留5块8毛。
韩家二老勉勉强强愿意。
没想到小弟真把他们当保镖用了。
韩家众人无奈笑。
韩父警告小儿子下次安分点，又问女儿下乡的经历。韩婉箐把队里的人都夸了一遍，从队员到知青没有不好的，队里干活也照顾她们，她能适应。
韩大哥不信:“你是不是报喜不报忧了？”韩婉箐直呼冤枉:“没有！是真的身边人都很好。”她自己都很惊讶好吗。
韩大哥又说:“就算身边人都是好人，我也不信你干农活不累。”
那倒是的。
韩婉箐每天不止下地，回来还得倒腾空间，怎么可能不累。但为了丰收嘛，累也觉得值。
她想着空间那些鸡鸭菜笑眯眯跟父亲撒娇:″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有点累，腰酸，等会爸爸帮我推一下。”韩父笑着点头:“给你拔拔火罐。”
一家人吃完饭，韩立义韩红旗一旁分他们的草编动物去了。张春暖被婆婆叫住，让她做今天的作业。
韩父带着大儿子回房要给他针灸腿，韩婉箐也凑到父兄那屋。
韩立志已经趴在床上，撩起裤子，韩父正给手上的银针消毒。
韩婉箐关上门进来坐在床边，看着父亲的动作感慨道“爸你动作越来越像样了。”
趴着的韩大哥也侧过脸:"对啊，爸一个西医硬生生自学成中医了，针灸手艺一点不赖。”
韩父笑着摇摇头:“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还是有点精髓的，再说首长都说过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不管中医西医，能治好病就是好医。”
儿子的腿断了之后虽然又接上处理了，但是一直有点瘸腿后遗症，他现在没别的办法，只能自己学着给儿子调养康复。韩婉箐又关心大哥“哥你的腿怎么样了？还疼不疼？”韩立志摇头“不疼，我现在走路都平稳多了，再治个一两年说不定就跟正常人一样了，你别担心。”韩婉箐嗯了一声，她看着父亲给大哥针灸刺激腿上穴位，随口给他们聊队里抓老鼠的趣事。
屋外突然传来冉母的训斥声“昨天讲的题你怎么又忘了，你有没有用心好好学！？”
张春暖低头不敢吭声。
韩立志连忙想起来，又被父亲按下去，他只能隔着屋门喊“妈，你别骂春暖，她现在怀着孩子还上班累的很，哪有精力学，等她生完我亲自教，您别操心了。”
韩婉箐也出去劝，过一会扶着大嫂回来他们。张春暖羞愧“我昨天明明学会，做对了的，今天就是想不起来。我这死脑子，我真笨。”
韩婉箐扶嫂子坐凳子上“嫂子，孕妇怀孕本来就精力不济，这不怪你。”
她给嫂子端了盘水果，然后走到父亲身边小声失落问“妈这样子越来越严重了，真的没办法治了吗？”她是不怕学习不怕做题的，但嫂子怀着孕，弟弟侄子都小，她妈再这样高压政策，先不说大家吃不吃的消，她更担心她妈进一步被刺激，彻底从精神失常变成疯子。韩父叹了口气，稳稳下针“她这是心病，身体好治，心病难医。”
“她走不出来，想不通，自然一直钻牛角尖。”韩父又看看沉着脸的儿子和大着肚子儿媳妇，儿媳妇还懂事的说:“没事，妈就让我做做题，也是为我好，我听她的就是了，别刺激她。”
韩四诚闭了闭眼沉声道:“等会我劝劝她，至少别折腾老大媳妇让她顺利把孩子生了。”
家里人为了不刺激她一忍再忍，也得注意家里人的情绪才行。
大
赵平康大清早天没亮摸黑回队里，他拎了一大块猪肉，两只野兔回来，随手丢在厨房里。
赵二嫂郭庆红起床看到了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王桂花吩咐大儿媳把肉收起来，然后拽着小儿子逼问“臭小子又去哪野了，没干坏事吧。”
赵平康“办点事情。”
他办的事情很快被瘦猴九娃抖了出来。
大队一开始上工，瘦猴就开始说他们三个去县城怎么辛苦抓拐子，幸好他们三人机灵，那拐子躲的地方刁钻，要不是他们公安说不定都得抓漏。
大队人立马问:“那拐子躲在哪？”
“吹牛吧，你们还能比公安厉害了？”
瘦猴不服气立马嚷嚷“学校！那家伙躲在学校！你们能想到吗？”
还是他赵哥认识的人广，才给揪出来。
呦呵！大队人震惊。
有好心的连忙问“那学生岂不是危险了？”瘦猴哼笑:“在校的没事，但他们家确实有弟弟妹妹不见的。”
“这次哥带我们抓住拐子，不但又救了几个孩子，还能让公安同志顺着线索找以前丢的孩子，人家公安同志都说要给我们兄弟发奖状了。”
瘦猴说的自豪，大队人还挺不习惯。
这队里混混突然变打拐英雄了？
他们看赵平康那张络腮胡子冷脸咋看咋不习惯。有的人小声嘀咕:“又不是诚心做好事，我看肯定是那天在集市上拐子招惹他害他被冤枉了，他这是报复人家呢。人家文化人有句成语怎么说得来着。”
另一个小青年上过学:“我知道，睚眦必报。”队里人点头，觉得这个说法，比赵平康突然变好改当英雄有说服力。
于是队里人更怕赵平康了。
大家私下都说，得罪了他，他能追你到天涯海角也不放过。大队里人说什么赵平康不感兴趣，他今天赶回来上工竟然没看到韩知青。
他沉默了一会忍不住想靠近知青打听打听，但刚走近，那个姓陈的女知青就瑟瑟发抖，他只好停住脚步不靠近。后来还是瘦猴去老知青那转了一圈，他才知道原来韩知青昨天请假回家去了。
赵平康闷头干活，心里怅然若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