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不配
夜风徐徐,送来花香。
花香索绕在红枫树下的两人之间，枫叶飞舞，似梦似幻。云千月伸出一根手指，挑了挑阿洛的下巴，眼神迷离，语气也浪荡了起来。
“我在问你呢，若是我愿意,你愿不愿意？”望着云千月巧笑倩兮的眼睛，阿洛忽然感觉浑身燥热，嗓子又干又紧，是他五感恢复之后从未有过的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暗处潜滋暗长，冲破了原本严严实实的伪装。这一瞬间，仿佛醉的不是她，而是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轻轻点了点头。
听了这话的云千月笑容愈深，看起来似乎十分不真实。云千月把双手勾在阿洛的脖子上，在他耳边低声道：“择日不如撞日，那我们不如即刻拜堂成亲吧。”她一边说，一边凑了上来，就快要吻上他的侧脸。阿洛身子微微一僵，他偏了偏脸，没有看她，“主人，这样不好。”
“怎么啦,你害羞？”
阿洛的长睫轻颤，他道：“不是，只是……太快了。”“没关系。"她红唇微翘，凑近他，“我教你。”还没等到他回答，云千月就蜻蜓点水一般，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他呼吸一滞，连话都不会说了，有些懵懂地眨了一下眼睛。
云千月从他手中拿过酒壶，勾在又细又长的小指上，翩然离去，转身看了他一眼。
她像是一抹红云，很快就飘到了房内。
阿洛身体僵住，等到她渐渐飘远了，才下意识向前抓了一下，想要将她留住，可她却仿佛消散了一般，周遭的环境也开始变得像坠入了水面一般，波光粼粼。
他有些头晕，心思斗转，感觉不对，手甲泛起光芒。“幻境……
他释放出一些灵力，在周边寻找着幻境的来源。制造这环境的人当真实力高强，竞然连他也骗了过去，不可小觑。
很快，阿洛便锁定了这院中的红枫树，眨眼的功夫便瞬移到了树下，出手如风，要将那装神弄鬼的人抓出。眼看便要得手，眼前却忽然幻出一道人形，正在注视着他。阿洛看清此人，心中大惊，在手甲刺破那人脖颈上血管之前，堪堪停住了手。
他有些不可置信：“主人？”
制造环境的人，是云千月？
云千月早已将刚刚的一切都尽收眼底，脸色都变了。她已经能完全确定了，阿洛和她待在时间久了，竞然生了人心，并且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心思。
看着她的神情，阿洛默了默，他好像忽然什么都明白了：“主人刚才是在……试探我？”
她轻笑一声，摊开手掌，给他看手里的东西。魂钉安安静静躺在她的手心，一点光亮都没有。她看着阿洛，平静道：“你知道这是什么。”阿洛攥紧了手，任由手甲刺破他的肌肤，他没有反驳。“若是神魂不稳，有神魂俱灭、灰飞烟灭的可能，才会使用这魂钉。“云千月缓缓道，仿佛只是在平素聊天一般平淡，“可你知不知道，这魂钉并非一劳永逸，使用时不仅痛不欲生，还会干扰你的神智。”
阿洛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云千月道，“其实我的幻术并没有到达能够炉火纯青的地步，你之所以能看到那么真实的幻境，只是因为这魂钉已经开始影响你了。”她两步走到阿洛面前，定定盯着他，“你无法再掩盖伪装，通过幻境，你已经暴露了你内心的真实所想。”………不。“想起梦魔的梦境，阿洛管不了任何，只知道下意识反驳，“主人，那是假的，只是幻境，我没有……“只是幻境，是吗？"云千月微微一笑，她猛地一挥手，将地面上堆积的红枫叶扬起，红叶飞舞，那藏在下面的心思再也掩藏不住。
红枫树的树干上，雕刻着她的喜怒哀乐，行立坐卧。这样的详尽，这样的惟妙惟肖，非日日陪伴之人不能得知，更不可能有机会有时间将它们一一呈现在此处。她一步一步逼近他，让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无法躲避她的眼神，只能这样直视着她。
她的眼神中仿佛带着利刃，让他所有的心思都一览无余，剥皮抽骨，把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就这样赤.裸.裸、血淋淋地，暴露在两个人的眼前。
“夜闯鬼哭崖时，你不听我的命令，真的只是因为被魔气影响么？我将你交给别人清理魔气，从未给你下过回来的命令，你为什么要擅自回来？很多时候，你的举动在我眼中都不算正常，但我从来没有和你提过。可你偏偏怀着一颗不该有的心，错漏百出，还妄想掩盖事实，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个傻子，根本无知无觉，还是你觉得你伪装得很好？”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化作尖刀，朝着阿洛最不为人知的地方刺去。
他心跳如擂，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再次靠近，像是幻境中向他索吻一般，可这次却不带着任何情欲。
云千月语气充满了嘲讽与轻蔑：“你是不是觉得，觉醒了五感，拥有了自我意识，就能够像一个人一样，自主思考，自作主张，就能欺主罔上，对主人动心了？”阿洛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主人，我只是喜欢你，没有别的想法，我是像男人喜欢女人一样喜欢你，我想和你成婚，我会爱你一辈子，我一一”
“可你对我而言，和孤月岭上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没有任何分别。你说你爱我，渴求我的爱，可你难道没有想过，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一棵树，爱上一株草？”听到这话，阿洛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脉都凝结住了，周遭风声也停滞了，最后一片红枫叶从树上孤零零的掉落在地，没有激起一点声音。
云千月说的不错，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把区区一个傀儡放在眼里。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天边的月亮落在云千月的眼中，她的眼中竟然水光点点。
阿洛声音颤抖着，“难道我连作为人去爱你都不配么？”他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一记耳光便落到了他的脸上。云千月冷冷道：“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傀儡，我们之间，仅此而已。我不会留下你的记忆，你知道留着一个觉醒了自我意识的傀儡在身边，对我来说，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么？”阿洛满心心绝望，却仍是不甘心，喃喃道：“主人………云千月像是不耐一般，忽然扬手，光芒划过，院中最大的那棵红枫树，应声而倒。
巨树倒下，天地震颤，红枫叶漫天飞舞，在她和他之间形成了一片无休无止的枫叶雨。
隔着漫天的枫叶，两个人的神情各自都看不清楚。云千月闭了闭眼，将眼中的泪意硬生生逼了回去。她不能留下阿洛的记忆，倘若让他这般发展下去，魂钉的作用也并非永久，他迟早会真的灰飞烟灭……她已经不能再允许身边任何一个人离开了。云千月手上燃起火光，将光芒打入了阿洛的眉间，他闷哼一声，半跪在地。
他像是极其痛苦，强撑着不让自己就这么倒在地上任由云千月将他的记忆洗去。
“傀儡守则中，没有忘记主人这一条……
竟然不管用？
云千月作为云氏后裔，自然不会怀疑自己的云氏傀儡术出了问题。
在云氏傀儡术中，当真记载过这么一段，由于傀儡日日跟随在主人身边，他们生出人心的概率是很大的，一旦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们会将傀儡的记忆洗去，让他们恢复到一开始的模样，这样便可以继续利用他们。
她蹲下来，“那傀儡守则中，有没有不许爱上主人这一条呢？”
看着阿洛艰难地爬起，她没有给阿洛站起的机会，又将一道更强烈的光芒朝着他打了下去。
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这么冷血无情，心狠手辣。
阿洛再次踉跄着跪下，脸色惨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云千月居高临下看着他，“你的身体里还有魂钉，这种情况下，你还能有意志反抗我的傀儡术?当真是疯了…阿洛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就连痛苦的呻吟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但他一直没有倒下。
云千月只好施了一次又一次，光芒一次又一次亮起，在暗夜中照亮他的脸。他的脸庞凌厉又精致，却惨白无比，他的眉头紧蹙，痛苦到无以复加。
可他一直在抵抗，那不只是傀儡术，而是对他精神的鞭笞，对他余生的凌迟。
最终，就连云千月都感受到了疲累，他的身形终于像是崩溃的山一般，轰然倒了下去。
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她的眼泪终于决堤。
枫叶雨中，她仓惶离开。
阿洛倒在红枫叶中，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枫叶雨终于停歇，他修长的手指动了动。
他缓缓立起身来，望向了云千月离开的方向。阿洛捡起了一片枫叶，这片枫叶是才长出来的，还比较细嫩，纹路也不是那么深刻清晰，只是因为树倒了，它便也飘落了下来。
盯着这片枫叶，阿洛的眼神逐渐深重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嘴边微微扬起了一丝不明的笑意。细嫩的叶子，在他的手中，瞬间化为备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