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代价
四处倾颓,飞沙漫天。
那间土屋在法术之下,自然是不堪一击。
根据白昼给的地址,云千月和阿洛来到了这个隐蔽的小山村,没想到,缥缈宗的人这么快就随着他们一起找到了这里。很明显,他们是想要在云千月找到证人之前,抢先一步,先下手为强。
云千月忙扑到了白昼身边,把她扶起来:“没伤到你吧?”白昼带着那少年躲到了一片草垛之下,她灰头土脸,所幸的是,她在这间土屋崩塌之前,就已经抱着证人跑了出来,身上只是掉落了些许灰尘而已。
她摇了摇头,将头发上的土掸了下来,“我没关系的,你要的人没什么事就·……
云千月和阿洛前来找人,本来没打算带着白昼一起,可她还是跟了上来。
她的怀里,缩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少年面容清秀,看起来只比云千月小两三岁,他的脖颈处,全是蛛网一样密布的红色斑痕,正满面惊恐地看着云千月。
云千月安慰道:“别怕,我是来救你的,他们把你的家毁了,你现在无处可去,不如跟我走吧。”
那少年犹疑不定,结结巴巴道:“你、你是仙门的人吗?”云千月看了白昼一眼,语气诚恳:“你放心,我们都不是仙门的人。”
那少年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看着她们,坚定地点了点头:“只要不是仙门的人,我可以跟你们走。”白昼的手中,漂浮着一个闪着金光的符咒,道:“千月,你别怪我,我担心你这一路会不安全,才跟来的。这是当年母亲留给我的保命符,会保护他一路平安的。”这道闪着金光的符咒,瞬间笼罩了那少年,那少年只是个凡人,鲜少见到这等法术,一时间惊呆了,瞠目结舌,半晌才想起来问白昼,道:“那,那你怎么办?”白昼只能微微一笑,道:“你比我更重要。”云千月摁了摁她的手,道:“你们都一样重要,咱们得一起回去。”
白昼微笑着点点头。
另一边,阿洛与梁文音对抗,梁文音是秦玄衣的得意弟子,她的法术在整个仙门中都数一数二,与阿洛相比,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回。
阿洛一直在留意观察云千月这边的动向,看到她们将证人救出,他并不恋战,转身离去,挡在了云千月的面前。仙门那几人也与梁文音一起,与云千月等人对峙。看来,今日他们是没有那么轻易就能离开了。梁文音白衣冷剑,面无表情,冲着他们举起了剑:“将人放开,我会送你们安全离去。”
云千月觉得有些好笑:“梁师姐,上次你违背秦玄衣的命令放我走,我还以为,你已经与秦玄衣决裂了,这次,怎么又重新站在了他的那一头?”
梁文音道:“我与他的关系,容不得外人置喙。你们若是带走了这少年,秦玄衣的下场只怕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就算是要死,也得死在我手中。”
“既然如此,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云千月后退半步,冷冷下令,“阿洛,开路。”
这样的场景,云千月以前并非没有经历过。曾经的颠沛流离中,云千月总是遭受到各种仙门人的追杀,而每每这个时候,阿洛就会挡在她的前面,她作为傀儡师,自然要将全部精力都灌注在他的身上。而这次,云千月也这么做了。
因此,她便没有发现身后发生的一些异样。就在云千月控制着阿洛,在前方开路之时,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白色身影带着兜帽,遮住脸庞,只露出一点线条冷硬的下颌,和几缕黑色的发丝。
那道白色的身影手中持着长剑,他默默将法力全部注入长剑,站在他们身后的隐蔽之处,默然了很久。他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寻找恰当的出击时机。终于,他在阿洛即将把那几人击败的时候,出剑如电。白昼猛然感到身后掀起一阵剑风,连头都没回,下意识将身边的那少年护在怀中,将他拉到了一边。惊魂未定之时,白昼这才发现,那少年身上笼罩着的保命符的金光,片片龟裂。
好强劲的法力!
白昼没见过那白衣人,但她一下就明白了,那白衣人和梁文音都是缥缈宗的人,他们的目标都是同一个。她将那少年护在身后,冷冷问道:“你是谁?”正在开路的云千月听见动静,回头望来。
可她这一望,就看见了令她惊惧万分的一幕。她看到,白昼挡在那少年的前面,而她的对面,站着一个白衣人。
云千月看见他的那一瞬间,便想了起来一一她在鬼哭崖之时,便看到过这个人!
这个人到底是谁?!
那白衣人并没有回答,他的动作比云千月见过任何人的动作都要快,她根本来不及阻拦,那白衣人便已经出了第二剑。他的第一剑,几乎击碎了保命符的金光。
他的第二剑,更加出手如电,毫不犹豫地,洞穿了白昼的心口,金光应声而碎。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云千月的动作终究是晚了一步。云千月周身发寒,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接住的白昼,她只感觉到,那道剑光,几乎击碎了白昼的心脏。白昼仰躺在云千月的怀中,心口的血怎么都止不住。云千月的眼泪大颗大颗掉在她的脸上,白昼想开口安慰她,可是一开口,嘴里却全都是鲜血。
她只能模模糊糊道:“对、对不起,那道保命符……时间太久了,好像…好像失效了。”
云千月捂着白昼的伤口,企图止住汩汩流动的鲜血,可怎么做都做不到:“我、是我害你,是我害了你……我不该来这里的,我…”
白昼轻轻摇了摇头,她的脸上沾了血迹,艰难地抬起手,擦了擦云千月的泪水:“千月,还想多陪你一会儿,咱们两家的命运,那么悲惨……又那么相像,不过还好,我换回了证人,也值了…”
“不,你醒……我们才刚说好,要一起回家的,你才刚醒没多久,你别……”
她与白昼才刚刚重逢!为什么这么快?她为什么偏要来此?若是她当真如同白昼所说,是不是就不会发生着一切了?云千月忽然感觉怀里的人体温正在下降,她害怕极了,又想起了当年姐姐在她怀里离去的样子。
阿洛听见主人的无助抽泣,将面前的人全部击飞,猝然回过头来。
云千月抬起头来,脸上全是泪与血。
“那个白衣人,追上去,杀了他。"她被仇恨操控,木然说道,“给……白昼报仇。”
云千月浑浑噩噩,被阿洛带回了孤月岭。
这一路上,阿洛将那少年护在斗篷之下,路上遇到的每一个拦路之人,没有人敢擅动。
那少年被阿洛安置下来,云千月脸色木然,除了要求那少少年能正常活下去外,其余的并没有多说一个字。她回来后,一整天一整夜都待在白昼的房间,没有出来。阿洛给她做了她爱吃的水煮肉,放在在房间门口,从热到凉,没有人动过。
从天黑到天亮,从天亮到天黑,白昼的房间内,仿佛没有人踏足,安安静静,就连蜡烛都没有人点。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云千月的影子投在窗子上,像是剪纸的倒影,毫无生机。
阿洛陪着她,月升月落,他从未离开过。
有的时候,她也会打开窗子,望着象征着团圆的圆月,无声流泪。等到哭累了,她就会趴在窗台上,小声抽泣,直到睡着。
阿洛站在窗外,夜凉如水,风吹过红枫树,沙沙作响,月光投射下,两个人的身影都被镀上了一层银光。她的脸上全是泪水,阿洛摘下手甲,忍不住用手背擦干了她的脸庞。
他不愿意看到她哭。
可她,已经哭泣太多次了。
自从五感被唤醒之后,哪怕是他以为自己被主人抛弃,都没有这般心痛过。
话本上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当一个人真的将另一个人放在心上的时候,他不会允许她被任何人伤害。
天亮的时候,阿洛从孤月岭离开了。
云千月终于肯从房间里出来,那少年这几日心中一直惶然,看到她终于出来了,才敢上前问一句:“你还好吗?对不起,都怪我,你们是为了救我,才会发生那种事。”云千月脸色苍白,她也想怪他,可这件事归根结底,与他无关,他也是受害者。
她只好摇了摇头:“不怪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付出什么代价,都是我应得的。”那少年面露凄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云千月环顾四周,问道:“你看到阿洛了吗?”这几日以来,那少年的衣食住全都由阿洛负责,因此他格外关注阿洛:“今日晨起,我看到他出去了。”“他去哪里了?”
那少年想了想,道:“不知道,但他好像说了一句,他会好好回来的。”
百里之外,人头攒动的黑市。
阿洛身穿黑斗篷,如同一阵风,来到了观心阁之下。观心阁一如既往热闹,他站在人群中,一个侍从上前来,是个生面孔,他也不认得阿洛,弯腰恭敬道:“这位贵客,不知您想买点什么?”
阿洛冷然道:“买一个方法。”
侍从道:“不知,是什么问题的方法?”
阿洛看着他,眼中全是坚定:“我想求问,阻止一人灰飞烟灭的方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