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哄你
“那你还生气吗?“温离凑到他眼前,眸中星光流转,让人忍不住坠入其中。
容阙略显狼狈的撇开眼,与她视线想错,逃避与慌乱从未如此显眼,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从微红的耳尖肆意涌出。
“我没生气。”
好半晌他才从唇间吐出四个字。
生闷气的人很好看出来,因为这样的人总是有个共同点,犟着不愿看人,但又忍不住想要偷瞄,嘴硬的想要看到关心他的人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此时,被盯着的人也是个犟种,继而做着不痛不痒的事,能将他气死。
当然,温离在这种方面上可不是犟种。
她又贴近了几分,二人之间没了隔阂的距离,几乎是下一瞬便要贴在一起,可她像是没察觉,或者说是她不在意。
温离瞧着他通红的耳尖,愈发觉得有趣,可偏偏脸上还故作认真,“容阙,你不会是因为我昨天晚上的话,所以今早才和孟师兄打的一架吧?”
容阙幽幽的盯着她,眼底暗色涌动,好似藏着只蠢蠢欲动的饿狼。
温离被他看的后背发凉,方才那股子调戏的劲儿瞬间消失,面上掩不住的慌乱,忙起身道,“看来我猜错了,时候不早了,我去收拾收拾,要进宫了。”
就当她要走出的院子的前一刻,脚腕一根灵线狠狠捆住,不论她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她泄气般转身看向石凳上坐姿懒怠的少年,她指了指右脚,示意他松开桎梏。容阙单手撑着下颌,即便是有暖光打在他俊秀的脸上,却依旧让人不寒而栗,嗓音清润,夹杂着难以忽视的威胁之意,“你如果敢去看孟时清,我便让他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可她却站在不远处,清凌凌的眸子里惧怕一闪而过。温离很少会流露出害怕的神色。
屈指数来也不过几次,在后山,或是在破云峰的竹林,那时候他剑上全是血,横在她的眼前,只差分毫的距离便会刺进她身体。
时隔这些时日,她仿佛又变成了原先的样子。容阙烦躁的难以平静。
害怕,她在害怕什么呢?
他救过她,帮过她,又怎会害她呢?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他松开了阻挡在她脚腕上的灵线,掩耳盗铃的垂下眼,仿佛只要是这样,就不会再从温离眼底看见刺眼的情绪。
“我手疼,你替我上药,好吗?"他极轻的说,几乎快要随风而散去。
越是等不到她的回应,越是觉得心口疼痛难抑,头便越低下,分明只要是抬眼便能瞧见她,可容阙却不敢抬头看去。
忽然一只温热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诡异的满足感在心底肆意生长。
“我想起来了,那火光里模糊的身影,为何那么的熟悉,因为和你很像。“温离并未注意到容阙心底翻腾矛盾的情绪,而是为自己想开了而欣喜。
容阙一顿,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原本酝酿好的情绪,瞬间化为虚无:“什么?”
温离这才想起,因为容阙兴致不高、情绪不佳的缘故,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将昨晚的事情说出来。不过为时不晚,她又从头不错过细枝末节,全权托出。听完全程后,容阙骤然冷下脸,当即反扣住她的手,将她拉过来,“玉简不起作用吗?”
温离猝不及防的跌入她怀里,双手撑在他胸前,这才勉勉强强稳住平衡,闻言用力的点头:“我当时不知道是梦境,便想用玉简联系你,但是不论我怎么努力,玉简也出不来。”
对上容阙关切的眼神,她控制不住的撅起嘴,怯生生的说道:“我当时都快吓晕了。”
容阙单手覆在她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从发顶摩挲到发尾,是不用言说的安慰。
“事不宜迟,我前往秋词宫探查情况。”
温离扯住他的衣袍,关切道:“我替你先上药吧。”容阙垂眸看她,语气有些委屈,“我以为你没听到。”温离松开拉着他衣袍的手,改为穿过他纤细的手腕,从宽大的袖口精准的握住他的小臂,隐隐有些湿气的衣服,无一不在宣告他身上的伤口裂开。
但温离没有责怪他,反倒是借力拉住他,调侃道,“某人说的那么响亮,想让人装作听不见,也很难。”容阙失笑,也不顾伤口的疼,将她的手摁在伤口上,让她能够很好的感受伤口的大小。
那副表情好像在说:你瞧,我才没有受很重的伤。“回院子里,我给你上药。"她幽幽道,“我就不应该习剑,应当和司师姐一起,做医修,毕竞我身边的伤者,受伤的太频繁了。”
容阙敛眸看向二人交叠的位置,郁气消失殆尽,心满意足的勾唇,偏还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你在哄我?”温离抽回手,借着动作将血全部擦在了他的衣服上,没好气的瞪着他:“容阙,你是猪脑子吗?我哄你一天了,你都没发现?”
温离有时候觉得容阙脑子不正常。
就比如现在,分明是被她骂了,但却笑的极其′诡异',甚至周身透露出的气息,很是满足。
温离
好可怕,怎么肥四?
“你哄的不认真。"他揉着衣服上那一团血污,嗓音低低,“算了,不认真就不认真吧。”
容阙像是下定决心,猛然抬眸定定盯着她,“就算是不认真,你也不能跑去找孟时清,听到了吗?”…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从来没有找过孟时清。“温离弱弱出声。
容阙则是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
“容师兄,我这样区别对待不太好吧?“温离道,“你和孟师兄都是我的师兄,我应该一视同仁,怎么能对你对他,不一样呢?”
此时正值正午,头顶悬着的光赤裸裸的投下,没有苍天碧树的遮挡,毫无顾忌的洒在二人身上,金灿灿的光芒晕出一层光晕,耀眼的让人有些晕眩,伴随着秋日淡淡的桂花香,层层穿破坚硬的外壳,试图闯进内心。她向来神采奕奕,在阳光之下显得格外迷人。是啊。
到底为什么不一样呢?
只是片刻的沉默,容阙心里却有了答案。
他动了动唇,嗓音出奇暗哑,“当然不一样,我对你“我也觉得不一样。"温离倏尔打断他,明媚的笑容竞叫着秋日都失几分色彩,“但是,我了解孟时清很多,我知道他几岁开始练剑,几岁开始有所成就,我也知道他的追求是什么,他做一切的目的是什么,甚至就连他的未来,或许我也知道。”
她顿了顿,见他沉下脸色,便忍不住发笑,“我说这些不是让你生气的。”
“而是想告诉你,我知道许许多多关于孟时清的事,但是对于你,我好像一无所知,甚至我从未问过你玉简来自何处,不论神器也好魔器也罢,为何你会拥有;我也不知你想要做什么;甚至你为何如此厌恶孟时清我也不知道。如果等到我所有都清楚,都明白的那一刻,也就知道为什么不一样了。”
容阙此刻也明白了温离的意思,将堵在心里的话咽下,即使顶着刺眼的光,他依旧固执的抬眸看她,凤眸中染着执着,一字一顿说得好不庄重,“我会让你知道我的,我的一切,我的全部。”
温离抬手替他挡住头顶烈阳,微微踮起脚尖,就这样直挺挺的撞进他眼底,“是好是坏,不得隐瞒。”落在地上的影子交缠,像是分不开的线团,越绕越紧,最后融为一体。
他弯了弯唇,“好。”
“那你知道我的一切后,能不能将关于孟时清的全部忘记?”
温离撤下手,觉得不解气的捏上他的脸,恶狠狠的揪了揪,“你在跟我讨价还价吗?”
容阙并未躲闪,反倒缓缓的将脸依附在她指上,轻轻蹭着她柔软的肌肤,清冷的脸上泛着讨好的笑意,“没有.……是询问,询问你的意见。”
温离轻哂,没有让他小动作得逞,迅速的抽出手,“回去上药吧。”
颊上温软的触感消失,他眼底闪过一抹失落,恋恋不舍的盯着她垂在身侧的手,心口却不合时宜的泛起酥麻。原来…被人疼爱是这样的感觉啊。
“嗯。"他点头,随后亮着眼问,“你怪不怪我打他?”一高一矮的身影走在弯弯曲曲的连廊里,他刻意保持着距离,既能和她有衣袂相交,又不会碰到她。克制而又冲动。
温离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走在后边,但也没有戳穿他的小心思,就着话道,“我如果说怪你,你是不是又要生气了?”
他没有说话,脚步却慢了些。
温离微微侧目,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握拳,又不动声色的移开,似有些嫌弃,“唉,生气了真难哄,那我肯定是不怪你的。”
…质。”
不出所料,得到他强烈的反抗。
温离甚至已经能猜到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骗你的。“她转过身去看着他,双手负在身后,倒着慢慢走,“有点怪你,总是受伤不好。”
她特地转过身,就是为了更好的看清容阙的表情。容阙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继而面上不爽来不及收敛,就这般轻而易举的闯入她眼中。
温离哼哧笑着,打趣道,“怎么了,你受伤了,麻烦的还是我,我让你别受伤,我还有错了?”容阙不自然的看向别处,努力压住的嘴角仍在小幅度的上扬。
“啧啧,男人心海底针。"温离一蹦一跳的转过身,步摇随她的动作左右摇晃,与她此时格外的雀跃的心相呼应,只是从身后看去,也能知晓她心v情愉悦。太子府府邸宽敞辽阔,蜿蜒的长廊让温离想起那不大愉快的梦。
梦里那久久不散的身影到底是谁,为何又融入火海之中?
温离正想着,扶楹与江不眠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路的尽头。
二人正垂首交谈什么,见温离与容阙到来,扶楹上前两步道,“温师妹,你们来了?”
温离笑着问:“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扶楹摇头:“方才在与太子殿下谈论关于进宫一事,太子殿下说那潜伏在宫里的妖邪实力不容小觑,孟师兄的身子有恙,怕是不得同我们一起进宫,殿下怕若只有我们四人会不会不是那妖邪的对手。”
江不眠见状也道:“我也学过一些术法,虽只是点皮毛,但也有点懂得内理。”
听他们这般说辞,温离也猜到了孟时清受伤不浅,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眼罪魁祸首。罪魁祸首依旧抬着下巴,与我无关的作态实在嚣张。但毕竟是二人比试,孟时清落了下风。
“既然如此,我们小心些便是。“温离道。江不眠低低出声:“此事不小,若是诸位可以助我们将妖邪斩下,还宫中一片安宁,届时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灵石法器,孤定然会取天下至好的来。”扶楹则是笑笑,语气疏离官方:“此乃我们的职责,太子殿下不必如此。”
温离在心底感慨江不眠大方的同时,又问,“我们几时进宫?”
扶楹往院子里看了眼,旋即道,“眼下祝师兄在为孟师兄上药,待他上完药我们便出发,在除妖之前,先要面圣。”
温离拉过容阙的手,急忙道:“那我也先给容师兄上药,待你们要出发时候,叫我们便是。”
容阙任她动作,乖巧的跟在她身后。
“好。"扶楹应了声,目送他们远去。
长安靠近北地,即使还未入深秋,天气也较别地要冷些,白日温度与夜里温度相差甚远。
孟时清伤的重,祝余为他上药便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待到可以出发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昏黯淡。江不眠陪同入宫,一路上畅通无阻。
但温离细心的发现,走的这条路,并非前日从秋词宫出来后走的小路,而是宽敞热闹的大路。
她心有疑惑,便询问着靠外坐着的江不眠,“殿下,我记得这里有条路离宫里更近,怎么不走那一条?”江不眠正与扶楹热络的攀谈,闻此转而看来。"...….“他觑了眼一脸冷色的容阙,恰当自如的将称呼牵开:“温师妹,你唤我江不眠就是,殿下来殿下去的,生疏了。”
温离只好遂了他的愿,却也没有直呼其名,“江师兄。”
江不眠点点头,后道:“一般而言我们走的都是大道,鲜少会走小道。”
“可是我们来太子府那天,走的便是小道,当时的马夫还说小道离的近,且人少便捷。"温离疑惑不解。江不眠不动声色的蹙眉,置在膝上的手有节奏的轻叩大腿。
怕江不眠不信,温离特地将扶楹与容阙也扯了进来,一脸认真的解释当时他们也在。
“你说的那条小路,荒废许久,并不安全,常常有乞儿强盗出没,往来时候皆要避开,想必是那日夜里接送你们的马夫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擅做主张带你们走那条路。”江不眠面不改色道,“若说你们再是深夜归来,切莫要走那边。”
温离了解的点头,转而看向容阙。
二人视线在空中教诲,容阙的声音忽而传来,伴随着金黄色的亮光,浮现在她的识海中。
【怎么了?】
温离瞪大了眼,仔细看他嘴巴没动,环顾四周,也只有自己可以听见他的声音,诧异甚至要溢出眼底。容阙勾唇,【好奇吗?】
温离眨眨眼。
【识海里,玉简可以传声,不过需要灵力打开,你没有尝试过,当是不会的。】
温离:!
她大大的眼睛里写着三个字:教教我!
容阙微微歪头:【现在教不了你。不过我猜你想问我,江不眠说的是不是真的。】
温离瞬间眼放亮光。
容阙失笑。
看来他猜的没错,温离那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果然是因为江不眠。
【你为何不问问他裴府是什么地方,或许真能问出些什么呢?】
温离转了转眼珠子。
容阙:【不敢问啊?没关系,无论他说的是真也好是假也好,放心便是,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原本还认认真真听着容阙会说出什么观点的温离猝不及防被这话吓红了脸,缩在袖子里的手钻到容阙身后,用力的掐了下他的腰,随后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在感受到他身子为之一颤,心情才好了些。
温离抖了抖肩,暗戳戳的磨牙:你再乱说话?!容阙温声道:【不是你要问我的吗?怎么又怪起我来了?】
马车上其余的人…
扶楹与祝余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难以置信。扶楹:方才不是还在深情相视吗,怎么就打起来了?祝余:师姐你糊涂啊,这哪里是打起来了,这是调戏,赤裸裸的调戏啊!
扶楹:调戏为什么要打人?
祝余阖上眼,拒绝和扶楹进行眼神交流。
扶楹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而江不眠则是故作匆忙的看向窗外。
街道繁华,来往人士匆匆,不少吃喝玩乐寻欢之地。皇宫之内清冷无趣,向来是大声说话也要被呵斥。继而分辨入宫与否很简单。
皇帝所处御书房有禁卫军驻守,来往除去禁军又有太监宫女来回巡逻。
面对这样大的阵仗,江不眠解释道:“从宫中出事以来,便加重了人手把控。”
众人了然的点头。
可心底都有些歧义,既然是妖邪作祟,人哪里挡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