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郎君
“且,陛下指名道姓请你五人下山。”玄云长老面不改色说到。
言下之意,此乃陛下的意思,与他没有关系。五人?
温离蹙了蹙眉,几乎是下意识想到主角团的配置。孟时清、扶楹、浮玉、司羽、祝余。
“祝余与时清已于昨夜前往长安,你们三人即刻出发。切记皇城中一切小心,为师在此处待你们凯旋而归。”玄云长老微微抬头,视线掠过几人顿在明媚朝阳中,宛若提醒似:“切莫惹事生非,一定要听从大师兄大师姐的话。”温离合理怀疑,玄云长老最后这一句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如若玄云长老并未欺骗人,人皇为何会点名与她,便只有一个可能。
江不眠。
温离想不通,江不眠为何要她前往长安,又为何要将她拖入这场阴谋之中。
原著写的清楚。
长安一劫,是主角团凝心聚力的第一回。
皇城中妖怪盛行,原因无他,便是皇帝圈养女妖,幻化为皇后容颜躲藏在后宫中,皇帝以幼女之血供奉女妖,企图获得长生,当失态严重至不可挽回之际,众臣请意,这才让皇帝松口请太虚宗的弟子下山除妖。初始时,皇帝隐瞒甚好,可当主角团将女妖寻到之时,他拒不承认自己被女妖所惑,更是直言太虚宗弟子以下犯上,侵犯天威,要将他们逼出宫中。
而江不眠在此时出现,他原来早已发现母后死在女妖手中,只不过舌下圈套想利用主角团的本事借力打力,连夜连同主角团将女妖拿下,而在此时,主角团意外目睹江不眠杀害人皇,二话不说要将他所行之事状告天下;已经郁结在心,半路黑化之途的江不眠自是不愿,抓了浮玉与祝余,以此要挟剩下几人滚出长安,否则便要天下众民陪葬。
但即使他坐拥千军万马,但依旧不敌主角团睿智、武力。最后惨死于剑下。
因为此次变故,主角团五人获得空前团结。只是…这些关她和容阙什么事儿!?
一个是早死的白月光,一个是默默无闻的路人甲。难不成是因为容阙在宗门大会上实在出色的表现,这才叫江不眠改了主意?
察觉到温离频频投来的打量视线,在她下一次再看来时,容阙精准到抬首与她对上视线,润泽的黑眸像是个无底洞,轻而易举便将人吸入其中。
“看什么?"他挑了下右眉。
他们正处于一艘飞舟之上,由扶楹在船头掌舵,而温离由于恐高本应该缩在船内,但又不想错过临于半空以上往下而看的风景,遂而瑟缩在船尾,看着从眼前不断掠过缥缈云雾。
容阙则是坐在她身旁,百无聊赖的擦着天命剑。他似乎很喜欢擦拭天命剑,她坐了多久,他便擦了多久。
此时却因为她时不时的眼神而被迫停下手中动作。温离动动僵硬酸涩的胳膊,“你为什么不给你的脸上药?″
容阙皮肤偏白,红印微微肿起,异常的显眼。她断定他肯定没上药。
“上了。"容阙面不改色道。
温离轻嗤了声,旋即道:“你知道扶楹师姐一路上盯了你的脸多久吗?你知道祥云殿里周边弟子看你的眼神吗?”
容阙收起天命剑,低低的垂下眼眸,清清冷冷的脸上没有丝毫羞涩之意,“嗯。”
温离懒得多说,毕竟那一下是他自己要打的,活该受着吧。
反正也不是打在她脸上,她自然是不尴尬的。容阙撑着下巴,单手轻轻叩在桌上,长睫微翘,好似卷着淡淡暖阳,他勾了勾唇,像是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为何不看玉简。”
飞舟看似飞的慢,顶多只是拂过轻轻柔柔的风,但实际飞舟的速度甚至快过于御剑。
温离站起身,顿时有风吹起她墨发飞舞,她不喜欢编发,但耐不住浮玉喜欢编发,总是会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就如同今日一早,又为她编了垂耳髻,挂着的朱钗璎珞斜斜晃着,如同摇着脑袋讨赏的兔子。
“什么玉简,不知道。”
但这只兔子明显不是很乖。
容阙收回眼,随手拿起桌上摆着的橘子,慢条斯理的剥皮:“昨夜玉简亮了一整夜,但你没有回复我一句。”温离底气十足,没好气道:“我想理你就理你,不想理你就不理你,怎么,容师兄还想左右我的意志不成?”她脾性很大,宛若点燃的火药。
“那么说,是故意不理我的?"容阙将剥开皮的橘子递给温离,随口一问。
温离接过橘子,掰下一瓣塞进嘴里,酸的心心都颤了颤,瞳眸缩了缩,她又掰下一瓣递给容阙,悠悠道:“知道还问?”
容阙看着那瓣橘子,什么也没说,就着她的手咬下,湿滑的舌尖轻轻舔过指腹,他衔走了那辩橘子。咬破一层外皮,酸涩的口感尽数涌出。
他面不改色的吞下,随后朝着温离的方向仰起头,红唇微微敞开,意思明确。
适才被他舔过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热。
温离有些不自然道:“你还想吃?”
橘子有多酸,她当然知道,本意也只是想逗一逗容阙,但依着他眼下自若的神态,难不成这橘子还是分开长的,偏只有那一瓣是酸的,余下都是甜的?温离不信邪的又吃了一块,不出所料被酸的差点睁不开眼。
她的反应实在可爱,容阙歪了歪头,“很酸吗?”温离将剩下的橘子一口气塞进了容阙的嘴里,幸亏这橘子不算大,汁水不会溢出。
容阙万年不变的神色终于有了点点松动,但也只是皱了下眉毛,随后又恢复平静,细细咀嚼着橘子,而后咽下。“不酸。"当嘴里没有橘子时,他才出声。温离没戳穿他,罪恶的小手又伸向果盘里的橘子,“沈倚楼说橘子树受司师姐精心照料,生的橘子绝对不酸,方才那个可能是意外,我再试试这个。”
三下五除二的将皮剥开,露出其中饱满的果肉,再简单随意的去除外皮上白色的经络,她掰下一瓣塞入口中,细细品味。
果不其然,这一个不算很酸,但也是酸中带甜,吃起来有滋有味。
“甜吗?"容阙意有所指的问道,双眼就不曾从她手中橘子上挪开一眼。
温离想了想,将橘子递给他,“你尝尝。”看着那有半个手掌大的橘子,容阙没有动作。温离只好掰一瓣故意说:“酸的,不好吃。”就在容阙又要就着她的手咬上来的时候,温离眼疾手快的抽回手,橘瓣落入她口中,她笑的狡黠:“酸的,我替你吃。”
容阙只好合上唇,有些不快却没有出言。
温离说不给他吃,就真的没有给他吃,虽说他的眼神炙烤在她身上,但她依旧不为所动。
直到扶楹从船头走了过来,手中拎着一个小布包,温声道:“前面便是长安城了,我们下飞舟进城。”温离将行李塞进芥子袋中图个方便,扶楹分明也是可以,但偏偏要提在手上,她便有些好奇,待她收起飞舟时,悄声问道:“师姐为何不将行李收起,拿在手上不麻烦吗?”
“师父说要低调行事,带些包袱比较像寻常江湖人士。"扶楹笑道,视线流转在温离与容阙身上,“今夜我们便要进皇宫,虽说陛下引我们在宫中住下,但我与孟师兄商量之后,还是决定要在宫外留宿,这般以来,若是突然出了什么事儿,我们也有回旋的余地。”
妖物竞然存于皇宫之中,大张旗鼓的入内保不齐会打草惊蛇。
这个道理他们自然是懂。
“好。“温离点头。
容阙倒是没有明显的神色波动,淡淡的环顾城楼,低声道:“妖气很重。”
扶楹道:“孟师兄与祝师弟也提过,不止是皇宫整个皇城的妖气都重的让人喘不上气。”
“由此可见,这妖物是不是很厉害?“温离叹道。扶楹若有所思道:“如若从妖气看来,妖气最盛的地方的确是皇宫,那妖物的修为定然不弱。”“所以你们要万分小心。”扶楹道。
温离郑重的点点头:“我会小心的,不过我也很好奇,我也不算出名,怎么陛下会亲自点名道姓要我跟着你们来呢?”
她想试探一下容阙的口风,看看他对这件事知道多少。又或者,有没有和江不眠达成什么合作。
扶楹摇头:“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长老也不曾阻止,想必不会是什么不好的。”
温离看向容阙:“容师兄以为呢?”
容阙瞧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转来转去,便能猜到她此时心里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更不必说她精明的眼神藏不住。
“师姐说的是。”
容阙又将皮球提给扶楹。
没得到有用的信息,温离也不气恼。
只要没有太大的变数,她对这个副本可是掌握着上帝视角。
长安城不愧是位于天子脚下,城中热闹非凡,往来商贩众多,各式各样的小吃乱人眼,商品琳琅满目,酒肆茶楼遍地,车马频繁,脚步哒哒。
温离是个热闹性子,在紫薇峰时候有浮玉与沈倚楼陪着闹腾,也不算无聊。但直到看到眼前这景象,才得以明白,真正的繁荣昌盛,万人空巷是何等震撼。容阙跟在她身后,随着她四处逛。
在茶摊前讨杯茶,在糕点铺子前买了几盒花糕,又不知蹿到哪里的首饰摊子,挑出几支朱钗,朝着他发顶鼓弄,笑称郎君该是个女子。
而当此时,容阙都会破开他冰封凌冽的脸,悠悠对上摊贩诧异惊恐的眼神,“不好看吗?”
摊贩看着他丢下来的金叶子,哪里会说不好看,连着惊恐情绪也消失殆尽,忙的又荐了几支夸张的朱瑶:“我们长安民风开放,郎君带朱钗也不少见,更何况郎君如此俊俏,娘子有心打扮,自然是好的。”
温离将方才放在容阙发上试过的钗子全部叫摊主包起来买下。
摊主笑的眉不见眼:“娘子待郎君可真是好。”温离挑眉:“谁说是买给他的?”
摊主被她这冷不丁冒出的话,吓得一颤:“啊?”“是买给我自己的,只是在他头上试试罢了。”温离从容自若的接过摊主递来的首饰盒,低声道谢后快步离开。
很快又被另一家铺子勾了魂去。
摊主只觉得震惊不已,她方才那般在他发上佩试,甚至欣赏都快溢出眼底,爱不释手那样无论是谁见了都会以为她是在替郎君挑东西。
他摇摇头,又啧声,只道是外乡人的心思真难猜。温离正逛的兴头上,扶楹的信鹤便飞了过来,于是他二人便朝着信鹤上所标明的地点而去。
′新苑客栈’
这算是整个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客栈,每日进出的客人数不胜数。
一进门便瞧见坐在角落里的扶楹三人。
因有昨日的事情在前,温离见到孟时清若有若无的尴尬。
扶楹招呼温离与容阙过去,坐在对角的孟时清若有所感的抬眸,便瞧见温离与容阙相携而来,他们手上还拿着未吃完的糖葫芦。
想来这一路是快乐尽兴的。
孟时清佯装轻松,风轻云淡的笑了笑:“阿离,你来了。”
自动忽略了一旁的容阙。
温离见过祝余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总归也是见过的,也算是认识,便点了点头示意。
没有得到温离回应的孟时清也不恼,拿上一副干净的碗筷,摆在旁边的位置,温声道:“阿离,坐这里吧。”温离当然不会傻到真坐他旁边,选了靠近扶楹的位置坐下,迟迟同他道:“我坐这边便是,亮堂些。”而此时她与孟时清之间只空着一个位置。
就在孟时清思忖自己是否要换个位置之时,容阙突然朝着那个空位置坐了进来,紧贴着温离坐。微妙至极的气氛,就连扶楹和祝余都有所察觉。温离也不好受,觑了眼容阙冷的掉渣的脸,忙的开解气氛:“扶楹师姐,这客栈真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温离是在没话找话,但偏偏她这没话找话恰好对上了扶楹想要说的话。
只见扶楹神色骤然变得浓重:“说来是奇怪,我们向陛下请求不住在皇宫之内,突然就有人来领,说太子殿下为我们安排好了住所,还不让我们拂去太子殿下的好意,所以这里便是太子安排的。”
江不眠安排的?
温离下意识想到,既然是江不眠安排的,那就说明此处的人大概率都是江不眠的人,而他们应当是在江不眠的监视之下。
祝余道:“我同孟师兄来的早,但那时还未面圣,可太子殿下的人很快便找到了我们,请我们去太子府,不过我们婉拒了,因为师兄还想再观察一番长安城。”“想来此事不简单。"扶楹皱眉道,“今夜入宫,无论发生什么,除去陛下以外皆不能告知。”
闻言,孟时清眉眼微动:“我觉得今夜之事,就是连陛下也不能说。”
扶楹诧异:“师兄你的意思是?”
孟时清抬眸:“人皇七子六女,除去早亡天折,还剩有五子五女,而早夭的皇嗣无非都是在近两年之内,万一他话未完,可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温离不得不感慨,原主男主的脑子就是好使,这么快就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只可惜还是要被玩弄一段时间。
方才扶楹几人打过招呼,要店家待余下的人来了之后再上菜,于是等温离与容阙坐下不过一会儿,店家便端着菜过来。
这客栈不愧是长安城最大的客栈,这些吃食多种多样,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温离的确是饿极了,吃相便有些大大咧咧,但反观其余三人,便是慢条斯理,极为雅观。
名人名言,他们早已到辟谷时候,吃食满足的不再是口腹之欲,而是心灵上的追求。
此名人便是沈倚楼。
温离正埋头苦吃,眼前突然掉下来了一块肉,金灿灿的裹着面粉炸了的酥脆,光是闻着就有些馋人的紧。“阿离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孟时清淡淡道。一句话,饭桌上四个人同时停下了动作,齐刷刷的看过来。
温离被盯的不好意思,几乎是要将脸埋到碗里边,闷声道:“多谢师兄。”
温离嘴上道谢,可竹筷却没有往肉上靠一下。笑死,她要是吃,就活不过今晚了。
孟时清不依不饶,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可惜:“当年你师母还在时,常常会……”
“食不言寝不语,玄云长老没有教过孟师兄吗?”清清冷冷的声音中夹杂着浓浓不耐,狭长的凤眸冷冷的落在他脸上。
孟时清怔了瞬,旋即道:“是我多嘴了,阿离你多吃一些。”
温离正思忖该怎么回复的时候,眼前突然多了一个小碟子,只见容阙将那碟子里的所有小酥肉都夹进了她的碗里,末了将碗放回原处,好整以暇的看着温离。温离:“?”
容阙:“既然温师妹喜欢吃,那边多吃点。”喂喂喂!她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好不好!
最后温离只能含泪吃完那碟小酥肉,在扶楹与祝余震惊的眼神中,她宛如凯旋而归的大将军,将碗视死如归的放在桌上。
容阙适时递来一盏茶,不经意道:“就算是再喜欢的东西,吃了这么多还喜欢吗?”
温离欲哭无泪,接过茶灌了口。
容阙点点头:“看来这碟肉也没有那么好吃呢,孟师兄,想必你是记错了呢?”
孟时清不动声色的握紧双拳,面色不变:“想来是这家店厨艺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