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赠礼
这一下撞得不轻,几乎压着她面上而过,要她鼻尖生疼,痛的她纰牙咧嘴,怨念极重。
但不等她说话,罪魁祸首先有动作,又是那股冰冰凉凉熟悉的感觉,疼痛瞬间便散了下去。
温离抬眼看去,容阙正端站在眼前,因为过于急迫,额间碎发耷拉着,发带缠绕在衣袂间,宛若白玉的脸上泛着并不正常的红晕,如同一盏灼灼燃起的彩灯,眸瞳晦涩难懂,似在抑着什么。
这是温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容阙。
娇俏的像是个小媳妇,与先前那超然物外、不染尘埃之人相差甚远。
“容师兄?你不应该在.……
高台上空空如也,方才还挤成一团的弟子们四散不见,坐镇的长老天尊也不见踪迹。
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应当是因为容阙先行离场,从而本应该将他捧上高台的人也作鸟兽状散去。“方……”
“你是.…
二人竟然同一时间开了口。
温离这才发觉他的嗓音极其暗哑,如同许久不曾饮水之人。她顿了顿,随后抬了抬手:“你先说吧。”四下无人,又有苍天碧树遮掩大概,将他们藏的极好。容阙微微歪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寸寸,仿佛可以将她看透:“方才怎么不见你上前问候孟时清?他…他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温离:?
她面不改色满不在乎:“哦。”
容阙明显一怔,学着她的话挑着语气:“哦?”不难过吗?他自诩受吹捧为天之骄子,输了宗门大会算是承受不少打击。
他还以为她会伤心难过。
呵,孟时清也不过如此。
“师兄应当还有事情要忙吧?难不成过来寻我就只是问上这么一句?“温离斜睨着她,眼中漾着细细碎碎的光,“嗯?”
趁着容阙未回答之际,她又问:“况且我有没有关切孟师兄,好像同容师兄没有关系吧?”
“先前事情是我不对,我是来同温师妹道歉的。“容阙丝毫没有跳进她话里挖出的坑,也没有丝毫被激怒的迹象,反倒显得格外坦荡。
温离点头:“我原谅你。”
很熟悉的话。
她态度十分敷衍,只想着草草了事,再把他甩了。意识到这一点的容阙,忽而变得有些焦躁,一股无名的火气洋溢在心胸间,噌噌有着向外蔓延的趋势。容阙眸色微暗,晦涩难辨:“这是我给你的赔礼。”他手心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盒子上的图案十分熟悉,是太虚宗的图腾。
“这是宗门大会魁首所得奖品,名唤做还魂丹,可以使人修炼中短时间内破镜,对于提升修为也有很大的作用。”
“这太珍贵了,我接受不起。"温离想也没想便拒绝,顺着他的手将盒子往里推了推,“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但他的力气极大,温离尝试后又被他拿着盒子塞进了手心,有她不收他便不放弃的架势。
温离有些头疼:“师兄,这是你自己赢得的。”她头一次觉得容阙如此难缠,他就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不达目的不罢休,她无论说多少话,无非是对牛弹琴罢了。
“师妹。”
他略显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瞬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微微檀香笼于身侧,如同昙花,迷人却短暂。温离不偏不倚坠入他惊心布置好的陷阱中,一时间没能挣脱开他的束缚。
待到不远处响起一声钟鸣,这才将温离从短暂的温柔乡拉了出来。
是也,她觉得容阙是故意装出的温柔,明摆着就是要迷惑她。
她推开他的手,退出二人十分危险的距离,视线落在不远处云海茫茫中:“钟鸣声是在唤你吧,赢得宗门大会后便要赶往天命山,想来长老在催促了。”
温离双颊挂着粉嫩,如枝头摇摇欲坠的桃花,娇憨媚态。
在她发愣的时候,容阙已经将盒子放在了她的手心。“温离。“他轻咬着二字,“送给你。”
温离怔愣在原地,掌心滚烫无比,那盒子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谢、谢?”
似乎被她迷糊的神情逗笑,容阙勾着唇,凤眸眯着,笑的极其爽朗,“不用谢,等我回来。”
话落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修长的手指穿梭在黑发中,轻柔无比。
随后他转身离去。
温离缓缓回神,下意识揉了揉有些发红的耳垂,小声嘀咕,“我是不是被他撩了?”
回答她的是徐徐而来的秋风。
秋风飒爽,吹得她心情也大好。
大
容恙迟迟不回她的话,如同消失了似的,温离放心不下,还是决定到破云峰去找人。
上一回容恙说会找江不眠,所以江不眠应当认识容恙。温离这回儿学聪明了些,直接去找了江不眠。恰巧江不眠正同司羽一起笑话浑身重伤的沈倚楼。沈倚楼见着温离,撅起嘴一副你闭嘴不要说话我不想理你的模样。
温离跟着笑话了下,转而望向江不眠,“你知道容恙住在哪儿?”
江不眠笑容一顿:“你要找他吗?”
“嗯,你可以带我去找他吗?”
“奇怪,你们不是互相不待见嘛,怎么又要找来?“江不眠怔怔发问。
温离道:“怎么不待见,我和他是最好的朋友,寻他很奇怪吗?”
江不眠恍然大悟,拨云见日。
所以先前只是闹了矛盾,现在矛盾好了罢了。他连连点头:“趁着还没有落日,再晚些估摸着他要去天命山了。”
江不眠领着温离,步履匆匆。
温离蹙眉:“他去天命山做什么?”
江不眠只留给她一个饱满的后脑:“宗门大会胜者要上天命山拔剑的呀,小白你不会忘记了吧?”温离:“啊?″
江不眠扬了扬眉:“容恙,不对容阙师兄当真厉害,赢了孟师兄仿佛也毫不费力。”
“你在说什么?“温离一头雾水,却还是紧跟在他身后。难不成反派真看上容阙了?想要将他招安,不若怎么三句不离容阙的…….
江不眠将她引至一侧树下,温声道:“师兄好像不喜欢有人靠近住处,便让大家在此处候着,很快便会有一只黑虎走出来引路,再往里走便是。”
温离仰头看去,树影模糊间,熟悉的水榭楼台立于眼月」。
她隐隐明白了什么,但依旧不死心,“这不是容阙的住所吗?”
江不眠笑的十分自然:“你不就是要找容师兄的住所吗?”
“所以……”
在江不眠即将说话之际,温离捂住了他的嘴,在他颤抖的瞳孔中,她快要碎了。
“谢谢你江不眠,我要缓缓。”
温离斜靠在榕树上,手臂横在眼前,挡住眼底异样的光。
江不眠道:“小白,你是不是不开心呀?”温离摇摇头,展露出自以为完美的笑容:“我在这里等他吧,你还有事情要忙吗?”
“有的,我父亲寄来的家书还未回复,本来方才在医堂的时候就想回来的,现在恰好。"江不眠噙着笑,一脸憨厚。
宗门大会之后……
长安内乱。
若是她没有猜错,这封家书里是人皇迫切的催促他归家。
但此时温离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实在没有心情去琢磨江不眠的事,她自己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刻不容缓!
院内静悄悄的,温离来过几次,知道该从哪里入内。经过一条溪涧,她终于是看清御水阁的位置,她特地往窗口看了眼,并不见小四的影子,所以很难断定容阙是否已经回来。
但温离有办法想要确认的事情,就一定会完成。她贴着墙壁往院子里走,透过半开的窗户往里边看,窥见书案前有人影闪动,背着身在整理什么。是容阙。
果不其然在这里。
温离难言心中所感,缓缓将玉简拿出,双手止不住的打颤,不等她启动玉简,微微弯腰的少年十分明显的一顿,随即站直身体,将玉简从手心取出。
温离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忙缩到墙根。玉简闪烁着金黄色的光。
容阙让玉简临于半空,轻声低喃:“怎么回事?”玉简上空白一片,并没有她递来的消息。
容阙微微阖眼,正想将玉简收起之际,玉简上凭空出现一行字。
【容阙这家伙,突然对我这么好,送了我很多好东西,肯定打着什么坏主意,憋了个大的!)忽然,他轻笑出声。
清冽的嗓音融入汩汩流动的清泉之中,悦耳好听。温离耳尖微红,正想起身看看情况,却在抬眼的瞬间和一双金色的大眼睛对上,那是属于狩猎者的眼睛,藏着浓烈的杀意。
“啪嗒。”
她一脚踩碎了落在地上的榕树叶。
清脆响亮。
“谁?”
容阙出声。
正当温离以为自己要被发现的时候,小四眼里的杀意汇成不解,歪着脑袋看了她一眼,随后跳上窗台。屋内传来容阙清冷的声音:“小四,你又乱跑什么?”小四喵了声,便再没有动静。
温离抚着胸口,极力想要让自己冷静,可越是想要冷静,便越难以冷静,心脏几乎要跳出了喉咙。她蹑手蹑脚的想要拨开一旁的葳蕤的树杈,方碰到树叶,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猫叫声。
容阙仿佛抑着笑,语气幽幽,赛雪欺霜:“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吗?”
温离小腿一软,猝不及防的跌坐在地。
他的笑声更甚,温温的,要化开世间寒冰。但落在她耳朵里,便如同夺命弯刀。
“不了不了,我想起来我院子里的衣裳没收。"她胡乱的爬起来,愣是做到一眼也没有分给他,作势便要往外跑。与此同时,屋门被风轻轻吹开,发出清脆声响,冥冥中催促她动作。
温离还未走两步,腿便钉在原地,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能动弹分毫,如木扎根。
她小心翼翼回头,却见容阙一身月白色长衫撑着下巴倚在窗上,凤眸含秋水泠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知为何,温离觉得他像极了一名饱经风霜的猎手,只需要静静的候着,坐等猎物上钩,并且抱有十足的信心。二人就这样对望,最后还是温离败下阵,看着微敞的门抱有牺牲自我的精神,抬脚缓缓挪去。
果不其然,她转了个方向走脚就能动了。
温离二话不说便想迈开腿跑,但一步未挪,这脚又被钉上。
她转弯,能动。
她再逃,又不能动。
温离抹了把不存在的虚汗,后背的视线灼灼如阳,将她一举一动纳在眼中,随着她而移动。
分明她没做什么,可就是觉得心虚难捱。
可能因为是她偷偷潜到他家门口,并且还准备偷偷干坏事。
容阙屋子里的陈设与她上次来时变化不大,进屋便瞧见小四卧在地上,正慵懒的舔着自己的毛,在瞧见温离时,高高的扬起脑袋,鸣咽了声。
似乎在极力证明并不是自己暴露的她。
温离没忍住揉了揉它的脑袋,趁着它享受之际,又猛地抽离,蕴着幸灾乐祸的笑略有些贼气。
温离:谁让你暴露我的,看我不难受死你。小四喵了声,还想要蹭蹭,但又不敢上前,只能耷拉着脑袋求摸。
温离贱兮兮的笑了笑,抬头时恰好对上了容阙黝黑的瞳眸,他已经从窗边走到了书案前,斜斜的靠着,抱臂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古有云,反派一笑,必有人要遭殃,看来今日她是难逃此劫!
温离僵直着身子,手脚不听使唤,走的十分滑稽。好在容阙很给面子的没有笑出声。
为了控制安全距离,温离没有靠他太近,而是选择站在与他相隔不远的屏风之前,她乖巧的问好:“容师兄好。”容阙眉峰一挑,勾了勾手:“站这么远做什么?”远?
温离忍不住腹诽,蚂蚁都不用求这两端的距离,随便一爬,您猜怎么着?
哎没错,到了!
一到容阙嘴里,就变成了南北极。
温离摆摆手:“不月..…”
容阙的眼神泛冷,唇角的笑意淡了淡。
默了默。
温离上前两步:“我觉得这里的风景更好一点。”容阙没有再为难她:“师妹躲在外头做什么?”温离一噎,看来他早在她潜到墙角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动静,只是一直没说,放着长线等她这只鱼自己咬钩罢了。
实在失策!
“我说路过,你信吗?”
他挑眉,嘴角一抽。
温离撇撇嘴:“我是来看小四的。”
容阙:“师妹想看的不是已经看到了吗?”他非常直白,直白到甚至温离还没有打出草稿,他已经掀桌了!
“看到小四吗?“温离决定一傻到底。
承认那是不可能的。她真怕容阙一个不开心,将她脖子拧了,那岂不是无处鸣冤。
想起先前对容阙的种种数落,还有她毫不掩饰的憎恶,一声声凝成一把悬在她脖间的闸刀。
温离:想死。
“那你还想摸摸它吗?"他问。
温离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糊弄,任凭她一句话信了?
“怎么了?”
容阙抬了抬下巴,闲庭信步而来,走到她身前牵过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一处金丝楠木雕成的圈椅边,按着她的肩膀坐下,随后勾了勾唇:“小四。”
小四激灵的从地上一跃而起,四条腿并齐很快便蹦到温离容阙腿边。
容阙叩住它的后劲将它放在一侧小方桌上,示意温离:“摸吧。”
小四闻言便想要从桌上爬到温离的腿上,却被容阙无情的拍了回去。
他很是嫌弃:“脏,趴好。”
小四:嘤嘤嘤。
温离被他压在身下,身后是圈椅木头咯人,身前是他不断压低,淡淡的檀香若有若无的环在身侧,温离觉得自己都快变成檀香味。
更要命的是,他忽轻忽重的喘息声要比那味道更为摄人。
“师妹不摸吗?”
明知道他说的是小四,可温离还是下意识将视线放在了他的发顶。
他的头发又黑又长,不见毛躁,洒下的时候像瀑布,温润柔和,束起时干净利落。
待到反应过来时,便对上他那双可以看透一切的凤眼,依旧是笑盈盈的,却比方才似笑非笑时,不达眼底的笑要真诚的多。
两人看似平静的对视几息,可若有若无的气息却缓缓蓦延。
温离不得不承认,一直不笑摆着架子的人,笑起来才是最为好看。
“师妹在想什么?”
随着他出声,喉头上下滚动,在如玉光滑细腻的脖颈上,格外的清晰。
温离堪堪回身,双手覆在小四的身上,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毛,“我在想,师兄是用什么给小四洗澡的,怎么毛这么顺,而且………还不掉毛,厉害。”
她心不在焉的动作难免会有些重,小四就在这个时候叫了起来,挣扎着想要从温离的魔爪中退出来。“别动。“容阙的声音又冷了几度,按着小四脑袋的手暗自用力。
有那么一瞬间,温离觉得容阙又变成那拒人于千里之外,锋芒毕露的师兄。
可他藏的极好,再抬眸时又是如同一汪春水般的笑颜:“小四最近野惯了,我管的少,师妹莫要见怪呢。”“怎么会呢,师兄,你要不关关窗去,好像有雨滴进来了,你案上还摊着书。”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滴打在窗沿上格外清脆,如同一颗颗砸下的石子。
容阙起身去关窗。
那股压迫感顿时消失,温离长舒一口气,视线落在缓缓合上的花窗上。
外边的雨下的真大啊。
等等!
温离轰的起身,撞在了身旁的柜子上,随之而来的是容阙略显不解的眼神。
温离无事一笑,忍着疼坐回椅子里,但牙关都快咬碎:“没事。”
下雨了,那她还怎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