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夫妻
可以质疑容阙的一切,但不能质疑容阙的颜值。察觉到温离轻飘飘的视线,容阙弯了弯唇,缓缓的挺直腰脊,他十分克制不让自己回视她。
她不喜欢他看着她,那他就不看。
容阙半阖着眼,格外乖巧的站在卒韫身边,听他和醉鬼浮玉说些什么。
此时那个送温离出来的年轻,向温离快步而来,走近时喊道:“姑娘,你东西掉了!”
温离这才惊厥自己竟然盯着容阙走神了!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预兆!
她回头看向那名弟子,语气里是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慌乱:“我、我吗?”
修士视线在四人之间转了圈,俊秀白净的脸微微泛红,似有些懊恼的拍了拍头,在温离不解的眼神中,兴奋的呼出声:“几位都是道友吗?”
虽然身着并非法袍,但周身气质难掩。
当然说的是容阙与卒韫。
卒韫架着浮玉空不出手作揖,微抬下巴示意。倒是容阙没有很大的反应,像是没听到。
那修士顿时尴尬在原地,温离见状只好上前化解气氛,朝他招了招手:“什么东西落下了?”
他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温离:“方才在你们座位底下发现的。”
温离看了一眼,便知晓是方才浮玉落下的,道谢后接过钱袋子递给卒韫。卒韫没有多说些什么,随手接过塞进了浮玉的胸囗。
“不知几位道友是哪个宗门的?“小修士问道。酒肆外头围了层层人,除却一些看热闹的百姓,便是身着法袍的修士。
温离道:“太虚宗。”
小修士眨眨眼:“真的吗?诸位是太虚宗的弟子!幸会!我叫谢不凝,是往生宗弟子。”
见他还要再说些什么,温离小声打断,“你不去帮你师兄他们吗?他们好像有点吃力。”
谢不凝回头看了眼,果不其然,统一身着往生宗法袍的弟子整整齐齐躺了一片,地上到处是掉下的法器。“师兄!“谢不凝高呼一声,拔出剑就冲了上去,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架势。
“我们要不要上去帮个忙?“温离看着卒韫。别问为什么不看容阙,因为她不敢看。
卒韫若有所思,“师妹替我扶住浮玉。”
温离正要抬手接过,领子突然被人提溜起来,一阵淡淡的檀香拂过,她眼前人就从卒韫变成了容阙。而容阙没有看她,同时挡住卒韫的去路,冰凉的指骨虽隔着外衫,但依旧让温离感受清晰。
“不用去,那是人养的灵宠。"他淡淡的说。温离忍不住瑟缩了下脖子,难耐的扭着身子想要从他的桎梏下挣脱,但就如同隔靴搔痒,无济于事。卒韫道:“这看起来不像是一般的灵宠。”温离戳了戳容阙的腰,有点戳不动,可想而知其中是多么精瘦。
在容阙垂眸看来之际,她怯怯收回手,杏眸映着天边缤纷的彩霞,说不出的好看,嗓音清脆如泉水汩汩流动:“什么是灵宠啊?″
她也不计较容阙为何一定拎着她。反正只要这斯像个正常人,其余做什么都行。
“灵宠顾名思义,就是被人养起来的灵物,只不过这些灵宠的能力与其主人脱不开干系,这只灵宠如此强悍,想来主人也不会弱到哪里去,至于它为何会出现在此,怕是主人也在拼命找。"卒韫一脸平静的解释,任凭怀里的浮玉怎么挣扎,他也是淡然自若的神情。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人与人能玩到一起去,还是有道理的,卒韫和容阙关系好,不止在性格上边,遇事冷静也是一点。“想来这灵宠一定受到了刺激。“容阙缓缓松开手,目光落在温离毛绒绒乌黑发亮的发]顶。
手心微痒,鬼使神差的想覆上摸摸。
“这么大的动静,它主人应该也快来了。"他装作不经意的别开眼,喉头微动,死死的咬着舌尖,才得以保持冷静。往生宗弟子可能并没有发现这是灵宠,拼命的想要将降妖的手法堆砌在它的身上,但无一例外还没靠近时,便被一阵莫名其妙的法阵弹开。
温离看个热闹,憨声道:“往生宗是哪个宗门,厉害吗?”“往生宗位于蜀地,实力不详。”
身后传来少年清冽低沉的声音,清晰的诉说着,像是只与她一人听。
“卒师兄,你要不一一”
温离转过身去,身后空空如也,早已没有卒韫的身影。他走得飞快,说得上悄无声息。
“浮玉醉昏了,他先送她回去。"容阙站在万千灯火中,眸色暗暗的像是被掐了灯芯的灯笼,如梦似幻。温离错开他的视线,嘟嘟囔囔的应了声。
容阙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拳,眉眼间的郁色愈发清晰明了,难以抑制。
可他实在过于清冷话少,两人就干站在酒肆前边,看着一阵阵上前的往生宗弟子,再看他们一阵阵被打回来,如此循环往复,二人居然没有一句话可以说。
温离像是故意避着他,不动声色的往前挪动。地上的影子被拉的越来越长,直到就连影子也从他身上抽离。
容阙终于是忍不住,上前拉起温离的胳膊,藏着丝戾气:“小心被木屑打到。”
她的胳膊纤细,轻而易举便被他握在手心,他握着的力道并不重,却恰好让她挣脱不开。
二人就像是故意较劲,她使蛮劲几,他就避让,她不使劲儿的时候,他又故意握的更紧些。
正当温离即将受不了之时,人群中的骚动忽然安静,只见一阵花香略过,花红色的婀娜身影缓缓从人群之中走出,对上周侧人打量的视线,她显得格外淡定,在经过容阙身侧时,不动声色的微微停顿。
“诸位道友手下留情!"她的妆面极其艳丽,如同随时随地盛开的牡丹。
温离悄悄多打量了两眼,猛地被人捂住了眼,温热的气息打在耳侧,散不去的热气从她的衣领一路往上钻。耳侧传来他沉沉的声音:
“不要盯着她的脸看。”
虽然不知道容阙是什么意思,但温离还是照着他的意思低下了头,但他的手却没有拿开的架势,温离又戳了戳他的腰际,不等她多点两下,便被人擒住了手,她猛地蜷手,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
眼前昏暗一片,他微凉的手贴在额上,触感实在难以忽略。“我闭着眼睛,你松开我。"她道。
手心里是她羽睫轻颤带来的痒意,萦绕在他眉眼间许久的郁色才散开。
不应该如此执着大胆,但他不能忍受属于他的东西被其他人觊觎的滋味。
这并不好,甚至堪称凌迟。
容阙收回手,却没有松开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抬了下巴,示意她看过去:“你不是想知道她的主人吗?”温离柳眉蹙起。
她从始至终都没说过自己想看灵宠的主人是谁,容阙是怎么知道她的心思的?
见她独自一人陷入沉思,容阙越发忍不住笑意,她面白如纸,不论在心底里想着什么,都会明明白白、坦坦荡荡的写在脸上,不用去细猜。
“道友,莫要靠近妖怪!"往生宗弟子见女子居然毫不避讳的走上前,忙的叫停。
女子笑了笑,抱歉道:“此为我的灵宠,一时疏忽让它跑了出来,还请诸位不要见怪,我立刻就将它收回去。”她又拿出一个芥子袋,从里边取出金叶子和灵石,递给一直瑟瑟发抖躲在角落的店家,又拿出些灵药给面前的往生宗弟子,面露微笑:“这些就当是我的赔罪,还请诸位道友手下留情,留我灵宠一条性命。”
往生宗弟子先是面面相觑,随后走出一位较为年长的弟子,他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痛下杀手,姑娘以后定要注意。”
女子点点头,朝着角落里的缩成一团但是源源不断向外射着灵力的灵宠勾了勾手:“问殷,回来了。”浑身长着绒毛的小人闻言猛地抬首,分明是双手双足,但它却当做四肢脚来,爬着冲到女子的怀里,全身上下恨不得融入其身体之中。
女子安抚性的摸着它的脑袋,又是同周遭人致歉,而后才带着小人离开。
待她离开之后,四下围观之人,浑身皆打了个哆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却不知原本盖在废墟间的妖精去了哪里。
温离扭头看向容阙,“她是不是会什么幻术?”容阙道:“凡是目睹她容貌之人,便会被她身上所携幻术蛊惑,如同他们一般,恍如隔世,忘记方才发生的事。”“难不成她不是修士?“温离压低了声音。容阙温声道:“她是修士,但这灵宠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也算是术法之中的邪术。”
“难不成这灵宠和养小鬼一样,可以一一哎呦!”温离一只手捂着脑袋,一只手愤愤不平的指着容阙,瞪着他还没有收回的手,恶狠狠道:“你这人怎的这般,好好说话打人做什么?”
他也不恼,墨瞳深幽如潭,带着点点的不悦:“你从哪里知道的养小鬼?宗门可不曾教授这些东西。”温离捂着微微发红的额头,如同猫儿似的炸起浑身的猫,怒视着他:“要你管,爱说不说。”
她甩甩衣袖转身就要走,脚步声铿锵坚定,这就是她和容阙说话得到的报复!
“温离。”
容阙冷不丁的开口。
平日里'师妹′唤的多,她还是第一次从他嘴巴里听到′温离’这两个字,实在是稀罕。
温离捂着耳朵,加快脚步,声音不大不小絮絮叨叨的念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容阙身长腿也长,简单跨个两步便到了温离身前,宽阔胸膛不动如山,她闷着便撞了进去,又是一声轻呼,她直接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上,不轻不重正好在黑袍上留下了灰色的脚印。.粉白色的桃花成了灰色的小脏花…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温离理直气壮的吐出两个字:“活该!”
容阙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她有些微微发红的额间,如同慰问,动作极为轻柔,极轻的笑了声,“没事。”反正是为她穿的衣服,被她弄脏也算不得什么吧。温离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卒韫师兄都走了,容师兄也该走了吧?我还要逛街,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容阙屈指敲在她额角时用的力道并没有很大,但她皮肤娇嫩还是留下了红印子,再者她本来就对他存着些怨气,这些怨气直接放大了她对他的成见,二话不说就像甩开他。但容阙就像是块牛皮糖,她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怎么甩怎么骂都丢不开。
“温师妹。”
“师妹。”
“温离。”
温离不理会他,他便跟在身后一直唤着她。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不少人为他们这一对好似是在闹别扭的小情侣停下脚步,频频有好奇的目光投来。温离脸皮不厚,再被第五次小贩摊主笑称′夫人'时,终于忍不住开口:“我跟他是仇人,不是夫人。”小贩笑容微僵,“嘶……是小的看花了眼,误会姑娘的关系的了。”
“擦亮眼睛下回儿,谁要是被冠着关系,这才叫吃亏呢。”温离随手拿起一桃花簪。
簪上桃花团簇十分鲜活。
温离道:“这只多少钱?”
小贩笑着伸出手:“五十文。”
“灵石可以吗?”
“可以,可以!"小贩笑嘻嘻的将簪子放进盒子里,再递给温离。
温离方想拿钱,一只手已经快她一步将钱递了出去。她若有所思的回头看向容阙,却见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破天荒的扬起一丝笑意。
小贩拿着钱犹豫不上不下的看着温离。
温离:笑,他会笑?是嘲笑还差不多。
“我该主意了。"温离将盒子还给小贩。
“姑娘.……“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小贩身体微僵。温离笑道:“除了这根簪子,其他都包起来。”小贩一惊,由悲转喜,哆哆嗦嗦的看向容阙:“真、真的吗?”
容阙面不改色,淡淡道:“这一根也包起来。”“好,好,好!"小贩笑的眉不见眼,慌忙开始包东西。正等着容阙破防的温离:?
“你祈祷晚上多长几个头出来,好把这些首饰全都别上。”温离冷冷的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容阙,转而走向不远处的摊子。
小贩觑了眼容阙,发现不论温离说什么,都不见他生气,反而清晰可见她和他搭话之后,他寒凉的气息可算是淡了些。如一尊玉面佛,但不是悲怜众生,而是平等的无视众生。小贩动作不停,“哎呦公子,看来是同夫人吵架了。”容阙第一次正眼看他:“嗯?”
小贩道:“我在这条街上十来年,碰上的夫妻,像你们二人如此有夫妻相如此亮眼的算是第一对,夫妻间难免会有点小矛盾,正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做男人的就要低声下气一点,这不叫丢面子,这叫宠媳妇,这妻旺家才能旺!我瞧你夫妻年轻,想必成婚没有多久,这更要依着对方,不求百依百顺,只求夫妻和睦。”
“低声下气?"容阙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眉。小贩本来被包了摊子就高兴,见他似有疑问,更加来劲:“总不可能一直吵着吧?反正咱们只要谨记一点,夫人是绝对不会与错的,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这条秘诀我可是不告诉别人的,要不是公子出手大方,夫人又漂亮,我可不外说。”容阙唇角勾起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覆在眼中的霜雪都化许多,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片金叶子放在小贩摊前:“赏你的,劳烦将东西放在太虚宗山下。”
小贩双眼发亮,见容阙转身向温离走去,隔着老远还在卖力大喊:“祝公子与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温离闻着浓浓的桂花香,轻轻咽了咽口水,一瞬不瞬的盯着摊主将新鲜出炉的桂花糕拿出来。
“老板,我可以再来一屉吗?"她问。
摊主点头又抽出一屉:“姑娘你的好了,一共十文钱。”温离接过包好的桂花糕,手上的钱还未落下,半路被另一只手截过。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温离朝老板招了招手:“老板,你这里所有桂花糕,我全包了。”
老板愣了下,缓缓道:“姑娘也是要支摊子吗?”温离面不改色:“家里人口多。”
“那姑娘且等等。"老板乐呵着招呼。
温离头也不回的离开。
容阙顿了顿,放下银子后快步跟在她身后。桂花糕香气逼人,还未放入口中,光是看着外表也能想象出其中绵密柔软的口感,更何况刚刚出笼,还氤氲淡淡的热气。温离放入口中小小的咬了一角。
不甜不腻,味道正好。
街边一角灿灿的花灯吸引了她的注意,几乎是下意识便想要过去,只可惜人群拥堵,她硬是没有挤过人群过去,挣扎间手中的桂花糕撒了一地。
无数的小黑脚从她的桂花糕上面踩过,就像是踩在了她这颗脆弱的心上。
就在此时,有人牵过她的手,将她带出了人群,温凉的身躯将她紧紧拢在怀里,像是抱孩子似的遮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待四下的人都散开,温离这才好好喘上一口气,但在此之前推开了容阙。
“容师兄,不若你说说,你为什么一整个晚上都跟着我?你说!”
容阙垂眸看她,视线缓缓落在她颊边沾上的糕点碎屑,“卒韫说你一人在外不安全,要我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