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巴掌
温离本是想昨儿去探望昏迷不醒的江不眠,但桩桩件件的事打乱了她的计划,只好隔日起个大早赶往司羽的医堂。算着日子离宗门大会越来越近,太虚宗上也多了不同陌生弟子的面孔,分辨弟子最方便的,莫过于身着弟子袍不相同。温离到医堂时,恰巧与出门觅食的沈倚楼撞个正着。见到悠哉而来的温离,沈倚楼抬着下巴冷哼了声,当做没看见似的从她身侧经过。
温离…?”
沈倚楼走了两步又没听到温离的挽留声,心里不快,幽幽转过头瞥了她一眼,再她看来之时又转过头去,发出又重又长的冷哼。
温离…
“你落枕了?”
三番五次过后,温离实在没忍住。
沈倚楼叉着腰,小白脸气的通红:“你分明说昨晚儿会来,来哪儿去了?”
天知道一个人的夜有多寂寞!!!
他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整日和司羽泡在药书里头,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温离挑眉:“昨儿的事儿你不知道吗?”
沈倚楼瞪着眼:“什么事儿啊?难不成你偷鸡摸狗被抓到了?”
“就是竹林的事,你人际关系如此广袤,消息灵通,怎么会不知道。"温离半信半疑的盯着他。
“竹林.……不知道。“沈倚楼朝她走来,由悲转喜,“你说说呗,我听着。”
温离却故意吊着他的胃口,“我来是看望江不眠的,不是来和你说书的。"而后她径直朝着屋里头走去,只不过临门一脚前停顿了下,“你去哪儿?”
沈倚楼没好气吼道:“茅房,你要管吗?”温离一个激灵,莫名觉得她替沈倚楼摊下他没有的羞耻心。如此激昂有力,知道的人有三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慷慨赴死。
屋子里萦绕着淡淡的药香,不令人反感。
江不眠依旧躺在竹床上,就连着姿势也不曾变过,若不是还有绵长的呼吸,与死人无异。
旁边的小桌儿上还放着一碗剩着残渣的药碗,瞧着应当离喂完药没隔多久。也不怪沈倚楼方才那副神情,一个人留着照顾病患的确辛苦。
温离自知理亏,拧干盥盆中的帕子,将江不眠的脸仔仔细细擦了圈,而后想要端着盆将脏水拿去换了。司羽将江不眠安顿在后院,温离从后院走出来时,隐隐听见前院动静喧嚣,人声嘈杂一句接着一句,让人听不太清楚说的是什么。
不过隐约可以听出,说话的语气并不好,几乎快要到兵戎相交阶段。
与此同时,沈倚楼也抓到躲着想要偷听的温离,他也好奇发生了什么,便紧靠着温离,想要通过门缝看清外面出了什么事。
温离朝沈倚楼使了使眼神:你去看看。
沈倚楼挤眉弄眼:你去。
紧接着温离露出不屑神情,面上写着两个大字:怂包!就在二人推操间,那扇遮挡二人身影的院门啪嗒声被拉开,随后他们与满院子的人尴尬对视。
那群弟子间阵营分明的成了两派,一派身着全白的太虚宗宗袍,另一派则是身着白底黑条纹的宗袍,发上绑着玄色发带,正满面威怒的盯着门后的温离与沈倚楼。司羽冷声斥道:“天机阁的弟子当真是无礼,我医堂的后院说闯就闯,你们还把不把我们太虚宗放在眼里了?”为首弟子显然没有将司羽的话听进去,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温离,手中罗盘前后转悠,正对着温离。
坏了,冲她来的!
温离当机立断的将门关上,砸的门边天机阁弟子眼冒金星。但这群修士从来不将门放在眼里,伸手一挥,木门便被打开。
温离还没跑两步便察觉双脚如铁千斤重,到最后甚至连挪都挪不动,干脆放弃挣扎。
天机阁向来与太虚宗不和,天机阁自诩门派清流,瞧不起太虚宗过于名利存在,宗门弟子相见总是会拔刀相见,历来是所有宗门内心照不宣的存在。
因为宗门大会,所以天机阁的弟子才会来到太虚宗,但每年这个时候,太虚宗都会将天机阁弟子安排在弟子最空闲的胤真峰,并且划出明显的活动区域,不让他们踏入其他山峰。也不知今儿怎么的跑紫薇峰的医堂来了。
“沈瑁师兄,需要我们将这魔女拿下吗?“天机阁弟子出声。而那手执罗盘,一脸伪君子模样的弟子便是沈瑁。他正目光灼灼的盯着温离,冲着身侧弟子招招手:“拿下!”
司羽带着弟子团团围了过来,将温离挡在身后,堪堪挡住沈瑁的动作,“谁敢?”
温离认识司羽至今,一直觉得她是个知心大姐姐的存在,从没见过她露出眼下这般冷漠的模样。
沈瑁将罗盘往她眼底下一放,信誓旦旦的说:“山上魔气环绕,此女子身上也有一缕魔气存在,在下不知太虚宗还会收留魔修?”
司羽面色不改:“你说是就是?况且就算是有,那与你们天机阁也没有关系!”
沈瑁:“斩妖除魔,匡威正道,是天下所有修士的职责,如何与我们没有关系?”
“那你便去斩你的妖,除你的魔,擅闯紫薇峰,抓我宗门弟子又是何意?”
正当几人纠缠不下时,少女乖张的嗓音极为有穿透力从院外传来。
沈瑁眼底闪过一丝怔松,握着罗盘的手逐渐发白。而太虚宗弟子听到这个声音显然都松了口气,纷纷朝着出声方向作揖,齐齐唤道:“大师姐。”
扶楹一袭湖蓝色留仙裙,乌发仅用一根玉簪简单挽起,双手负在身后,步伐慵懒缓慢,宛若明镜的眸子不怒自威,神色却异常淡然。
她随手解开束缚在温离脚踝上的术法禁锢,只是微微勾手罗盘便落入了她的手中。
沈瑁欲抢夺,却只能作罢,但依旧不肯松口:“太虚宗私藏魔女,那便不是你们宗门内部之事,而是所有门派的事,魔修人人诛之,可你们却让她好好在宗门内修炼,岂不可笑?”扶楹道:“她拜了师,行了拜师礼,也跟着弟子修炼,她是不是魔修,我们最清楚,如若你还要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不顾及宗门之间的脸面。”
温离没想到扶楹会这般护着自己,毕竞她是书中的女主,且她们交集并不多。
不过谁还记得当时咬她是魔修咬的最厉害的是?一一哦,是容阙啊。
那没事了。
“太虚宗还有脸面可言吗?"沈瑁讥笑道。他身后的弟子皆笑做一团。
而太虚宗弟子的脸色也都有些难看,特别是扶楹,已经微微有动怒的迹象。
温离推开搀扶着自己的沈倚楼,从人群的最后头钻到了最前头,甚至站在了扶楹跟前,如此近的距离,她倒是十分清楚的看到沈瑁的模样,像是嘲讽似的,她笑了声。就在沈瑁不明所以之时,温离才轻飘飘的说:“我们是没脸,我们的脸都跑到你脸上去了,这脸都快比我昨天吃的饼还要厚了!”
沈瑁脸色一凌,“魔女休要胡言!”
还别说这些个修士凶起来的确吓人,不过她可不是被吓大的,这些人都比不上容阙掐她脖子时候的万分之一。“呦,戳到你的痛处了?”
她轻轻的笑,“那就是你也知道你自己的脸有多厚。”“你!“沈瑁一噎,不过很快正神色:“魔女,今日便要你现出原形。”
当时太虚宗与天机阁间常有矛盾,大打出手的次数并不少,以至于沈瑁丝毫不畏惧,咬死温离是魔修。温离皱着眉:“你才是魔女,一口一个魔女,不会好好说吗?”
沈瑁咬牙切齿:“私藏魔修为大罪,今日你们太虚宗一定要给出交代!”
“我们不曾藏魔修,莫要污蔑。“扶楹道,“你若是敢动太虚宗弟子一根汗毛,今日,我便会让你后悔。”她身侧幻化出血红色的真阵法,长剑出鞘蓄势待发的立于身侧。
沈瑁决定要咬下太虚宗一块肉,并不松口:“好啊,为了魔修要在修士间大闹一番?”
温离自知应该打不过沈瑁,于是便缩到沈瑁身后,决定借势打人。
从而便有了此画面,扶楹在前头摆阵,温离在后头口头输出,务必做到打不过也要将沈瑁骂到破防。沈倚楼清咳一声,在剑拔弩张的氛围里极为突兀。几乎是所有人都回头看他。
沈倚楼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过扶楹手中的罗盘,随后举在沈瑁眼前,只见罗盘上的磁针四处转动,最后停在的方向所指着沈瑁。
沈瑁蹙眉,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走了两步,这指针就跟着他动了动,他往左,指针往左,往右,指针跟着往右。“好了,你现在也是魔修了。“沈倚楼有些不耐烦,甚至将罗盘递给天机阁其中一位弟子。
那弟子接过罗盘,这罗盘依旧指着沈瑁的位置。逗的温离捧腹大笑:“何着闹了半天,你们天机阁就拿了个假东西过来?”
沈瑁双目猩红,状似欲喷火:“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动了手脚。”
“这罗盘一直在你手中,被大师姐拿去才不过一刻,又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们怎么动手脚?"温离道。扶楹也说:“的确。”
“即使不用这罗盘,她身上的那丝魔气照样难以掩盖。“沈瑁又道。
温离当真想撬开他脑子看看里边到底装了什么,为何他如此倔?
今日非要拿她开刀。
“实在不行你去治治脑子一一”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将温离接下来所有话都打了回去。紧接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弟子缓缓走了进来,身侧跟着位尖酸刻薄像的女弟子,而那女弟子手中还亮着未收回的灵线。男弟子面如修罗,神色狠辣,“辱骂我天机阁弟子,你算什么东西。”
方才那巴掌实在是快,谁都没有反应过来。温离捂着泛疼的侧脸,耳朵嗡鸣,眼泪下意识就要从眼眶里钻出来,若不是她死死忍着,早已哭成个泪人。沈瑁立刻找到主心骨,带着弟子向来人作揖:“大师兄,大师姐。”
“虞青萝,刃染。”
扶楹缓缓道,随后掌心心现出一道灵光,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虞青萝脸上挥去。
刃染反应迅速,抬手替虞青萝挡住。
虞青萝瞪着扶楹:“你想打我?”
扶楹瞥了眼正被司羽上药的温离,意思明确。“她出言不逊,我替你们教训她。"虞青萝道。扶楹眼神微冷:“啧。”
她不在多言,手中剑迅速朝着虞青萝与刃染飞去。温离握住司羽上药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不要上药。”
她皮肤娇嫩,虞青萝的力道并不轻,很快便隆肿起来。司羽不放心:“迟了怕留疤。”
温离看着缠斗与虞青萝和刃染缠斗在一起的扶楹,认真道:“如果没有痕迹,这一巴掌岂不是白挨了?今儿的事肯定会闹到长老那里去的,伤痕在此,不是比一千张嘴更有利吗?”司羽微怔,仍是不放心:“可是…”
温离已经打断她,对沈倚楼道:“你快去请师父!把你师父我师父全部喊过来!”
沈倚楼点头:“好,你们撑一下。”
温离推了推司羽:“去帮扶楹师姐,我没事!”扶楹以一敌二,显然有些落入下风。
司羽见此,忙挥手要助扶楹一臂之力。
但她们显然都忘记了,还有沈瑁这个狗皮膏药的存在,他瞧温离身侧没了弟子保护,便念出捆仙绳,就要扔向温离。温离正醉心于扶楹身上,并未注意到沈瑁偷偷的动作。就在沈瑁以为自己即将得手之际,一柄通体青玉色的长剑灌破长空,轻而易举的便将捆仙绳碎成几片。剑声嗡鸣,地上赫然躺着沈瑁的一只手臂。随着沈瑁撕心裂肺的长啸声,缠斗的几人也停下动作,几乎是同一时刻抬首看去。
“师弟一一”虞青萝道,朝着沈瑁跑去。
刃染狠狠给了扶楹一掌,也朝着沈瑁而去。只见半空之上,少年白衣墨发,衣袂鼓动飞舞,脸色黑如墨砚,神色冷若双冰,黑眸中看似平静如水,却藏着汹涌翻滚的冷意,他单手挥剑,另一只手拦腰领着沈倚楼的衣服,毫不轻柔的将沈倚楼丢在地上。
随后慢慢走到温离身前,当着众人的面,微凉的指尖抵上她受伤的侧脸,淡淡的灵力缓缓流入其中。温离顿时感觉伤口不疼了,但这也违背了她初始的意愿,于是后退一步,躲开了容阙的手,轻声道:“不用,不用。”容阙伸出的手微微凝滞,面色也变得更加阴沉。他没有给躺在地上哀嚎的沈瑁一个眼神,而是直白的看向虞青萝与刃染。司羽搀扶着扶楹,退入弟子缩在的阵法结界之中。路过容阙身旁时,扶楹攥住他的衣袖,艰难的开口:“师弟,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担着便是。”
她想给容阙一颗定心丸,今日不给天机阁的人一个教训,来日修真界又当如何看待他们太虚宗?
容阙问:“谁动的手?”
沈倚楼拍去屁股上的灰,指着虞青萝道:“她动的手!”仗势欺人,谁不会啊!
他又走到了温离身边,描述着方才的场景:“我还没走两步,就碰到了容师兄,他恰好问我你去哪里了,然后我就说你在医堂被人打了,你不知道,他御剑飞行的速度真是快,一个转眼的功夫,就到门口了,我这辈子还不曾见过这么快的速度,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