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闯宫
西六宫位于皇宫西侧,鸾镜宫恰恰位于西六宫最末,靠近皇宫的北门玄武门。
萧桓衍以往进宫,出时雍坊后绕过太液池,从玄武门进入,再经过顺贞门,不消一刻钟时间就能来到鸾镜宫,悄无声息且十分迅速。
这次也一样,萧桓衍穿着一件不显眼的玄色常服,独自骑马来到玄武门,暗中接应的人已经在这候着他,萧桓衍如往常一样顺利地进入第一道宫门,并无任何异常,等到了顺贞门,,他发现了不对劲。
顺贞门乃内廷通往宫外之要道,无故禁开,只有帝后有重大典礼在宫外举行时会开此门,是以顺贞门常年落锁,平日只有四个守卫守在门外,若是萧桓衍要进宫,会提前将守卫换成他的人,然后从顺贞门上的小门悄悄进宫。然而这次,顺贞门的四个守卫并未向往常一样低首敛目,而是一手按在刀柄上,带着寒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们不是他的人。
萧桓衍驻足与他们对视,片刻后,挑衅一般往前走去。“容王殿下?你为何在此处?!”
萧桓衍偏头,发现一旁的宫道上凭空出现两个人,为首者大红仙鹤补子官服,阔额方面,眉目端凝,乃是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周士钊,他身后站着一个绿色官服的小官,十分年轻,面容清润,正用异常光亮的眼睛盯着他。萧桓衍挑眉,并未搭理周士钊,而是抽出腰间软剑,径直朝着顺贞门走去。
周士钊惊觉萧桓衍的反常,他急忙厉声怒斥:“容王!夜闯宫门可是死罪,你是要谋逆吗?”吼完察觉萧桓衍真的很可能是要谋逆,也顾不得思考为何谋逆之人竞然是单枪匹马地来闯宫,周士钊惊惧之余连忙大喊:“来人!有人闯宫!护驾!!!”像是专门为了等他这句话一般,玄武门和顺贞门之间的宫道中,前后的城墙上,哗啦啦涌出数不清的士兵,皆披甲戴盔,手持长矛弓箭,形成合围之势,将萧桓衍团团围在中间,原本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宫道被火把映照的光亮无比。
禁军统领出现在玄武门城墙上,居高临下晚着萧桓衍,神情隐隐有几分兴奋:“容王深夜执剑闯宫,意图谋反,来人!将其拿下!”
数不清的刀枪剑载直指萧桓衍,带着攻城之势向其扑去。
萧桓衍微微低着头,即使被千军万马包围也不见惊慌,跳跃的火光中,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似是笑出了声,似乎是没有。
禁军统领被他的张狂之态激怒,厉声道:“还不拿下!!!”
饶是周士钊再迂腐,也知道单凭他一嗓子不可能顷刻之间就把整个皇宫的禁卫军都喊过来,此刻深知被利用的他转头愤怒地瞪向身后的孟行毓。
他压低声音:“你胆敢假传圣旨,利用本官,孟行毓你好大的胆子!”
自禁军出现后就面露快意的孟行毓收回死死钉在萧桓衍身上的目光,不卑不亢地看向周尚书:“大人多虑了,小人怎敢假传圣旨,今夜之事都是皇上的意思,否则禁军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
周氏钊愣了一瞬,明白过来要利用他的人不是孟行毓,而是皇帝,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心知自己被迫搅进了皇帝和容王的斗争之中,却又无可奈何,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皇宫。
孟行毓落后一步,转身与被围在禁军之中的萧桓衍遥遥对视。
对方面无表情,神色幽冷。
孟行毓皱了皱眉,转身离开了顺贞门。
从萧桓衍进宫,到萧桓衍被抓,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宵禁后的顺贞门短暂地喧哗一阵后很快又恢复寂静,一切快得像无事发声。
然而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孔思弗等人等到丑时不见萧桓衍,当机立断趁夜离京,然而刚出城门不久就被五城兵马司的人追杀,从看见五城兵马司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容王殿下真的暴露了。卫成和沈十三率领一众暗卫护着孔思弗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十分狼狈地逃出京城。
几人奔逃之间仓惶回首,眼中皆带了悲怆之色,然而他们知道,就算是回去也不能救出殿下,反而只会送死,只有回到明州,只要回到明州……
乾清宫,自戌时起庆和帝就一直在殿内等消息,当禁军统领前来禀报容王已被成功捉拿时,庆和帝不喜反疑:“这么容易?”
禁军统领道:“容王殿下独自闯宫,被发现之后并无反抗就束手就擒了。”
庆和帝皱眉:“他的那些同党呢?”
见皇帝不高兴,禁军统领连忙请罪:“臣无能,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亲自带人去追,然而容王一党竟有三千暗卫守在城外接应,臣等不敌…让他们逃了…”庆和帝眯起眼睛,眼中闪过凌厉的光:“三千暗卫,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京城外,你们竞然毫无所觉!”禁军统领连忙跪地叩首:“臣无能,请皇上降罪!”庆和帝却无暇理他,转而又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过他独自一人闯宫,却留下三千暗卫在城外护送一个幕僚,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为什么不直接带那三千人闯宫?”禁军统领跪在下首,大气不敢喘。
片刻后,庆和帝抬头,目露杀气:“传锦衣卫指挥使!”
锦衣卫指挥使很快来到殿内。
庆和帝道:“你即刻带一万锦衣卫前往明州,沿路遇上容王余党格杀勿论,到了明州之后,立刻查抄容王府,凡敢反抗者,一律杀无赦!”
“曹忠!”
“老奴在。”
“传旨给明州和泉州的镇守太监,命他们带兵符即刻接管两州兵马,羁押定海伯喻海和威海伯林翼和,若敢反抗,就地格杀!”
“遵旨。”
待所有人都退下后,庆和帝双手撑在案前,面上表情阴沉,萧桓衍,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愿意束手就擒,待朕剪除你的羽翼,你就是再聪明也无济于事了。鸾镜宫。
苏蕴雪同样一夜未睡,她坐在窗边愣愣地盯着殿外那株紫藤,花串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叶,不知愁地迎风摇摆着。
崔嬷嬷趋步进入寝殿,来到苏蕴雪身边:“娘娘,容王今夜执剑闯宫,于顺贞门被禁卫军擒住,这会已经下了诏狱了。”
苏蕴雪悬了一夜的心心缓缓沉寂,她没有欣喜若狂,而是有些怔然:“他竞真的来了。”
然后依旧看着窗外那株紫藤发呆,过了一会儿,她才转头看向殿内的滴漏,这会儿才丑时三刻,苏蕴雪不由问:“这么快就结束了?”
据苏蕴雪所知,萧桓衍身边几个得力的人,孔思弗善谋,卫成、沈十三和张越都是武功高手,擅长兵法,亦不是那有勇无谋之辈。而萧桓衍身边除了明面上的侍卫,还有暗卫无数,她以为今夜无论如何会是一场恶仗。崔嬷嬷道:“容王殿下一人只身闯宫,被禁军统领包围时,并未过多反抗就束手就擒了。”
苏蕴雪不可置信,她转过头看向崔嬷嬷:“什么?你说他只身一人进宫?没有反抗?他的那些人呢,沈十三和卫成他们呢?”
“容王同党连夜逃出京城,往明州方向去了,皇上派了锦衣卫的人去追。”
苏蕴雪简直匪夷所思:“他究竟是要做什么?”在这样一个紧要的当口,她那拙劣的演技和借口以萧桓衍的精明不可能猜不出真假,然而他不但进宫了,还只身而来,究竞是为了什么?
苏蕴雪将手伸入袖中,轻轻摩挲着那枚似虎似豹的钥匙。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不相信萧桓衍蛰伏了这么多年,会如此轻易地束手就擒,他一定留有后手,可是,他的后手是什么呢?孔思弗那帮人吗?
苏蕴雪不由暗恨,萧桓衍此人,到这个时候了还在玩心眼,他就如此笃定皇上不会杀他吗?
苏蕴雪兀自出了一会儿神,回神后又问:“风露呢?”“那丫头被曹公公带走后受了私刑,攀咬出几个宫人后咬舌自尽了。”
“没有供出吴贵妃?”
“没有,其余几个被抓的宫人都没有供出吴贵妃,一口咬定是容王主使。”
苏蕴雪深吸一口气,这吴贵妃,远比她想的还要藏得深。
“那几个被带走的宫人,能活的就让他们活下来吧,至于风露,问清楚她家里还有什么人,以别人的名义,多予些金银给她的家人。”
“是。”
崔嬷嬷走后,苏蕴雪将袖中的钥匙拿出来,看着它怔怔出神,几天前,她联系孟行毓,说想到法子对付萧桓衍,但只有一成把握,并不是在说笑,因为她真的是在赌。苏蕴雪不知道鸾镜宫里吴贵妃和萧桓衍埋下的暗线有哪些人,她干脆就演了一出戏,故意在几个宫人面前做出有妊的假象,又假装要落胎,由崔嬷嬷去御膳房要了些肉桂,故意让那些宫人看到。皇宫禁内,为防宫妃残害皇嗣,麝香红花之类不易得,肉桂却很容易可以拿到,而且就算此事被捅出去,她不过是要些肉桂做膳食罢了,任谁来查都挑不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