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端倪
下定决心后,令柔挑了一个大、小张氏都不注意的时间点偷溜出了祥瑞阁。
仙韶院。
贾婆婆的房门紧闭着,令柔走近正要敲门,忽听里面传出阵阵啜泣声,敲门的动作不由得在半空中顿住,再凝神一听,越听越觉得像郑芝芝的声音。
联想到郑芝芝与连竹茹亦是关系匪浅,说不定她也想救连竹茹呢。
这会子她与贾婆婆待在一起,估摸着也是为了这事。令柔思忖着。
觉得这是个探贾婆婆口风的好机会。
于是将手放下,猫着腰,轻轻靠在门板上,侧耳细听里面的动静一一
房间内。
贾婆婆面向紧闭的房门,不动如山盘腿坐在炕上,双眸紧闭,眉头紧蹙,手掌挂着一串琥珀色的念珠,捻佛珠的动作一下快过一下。
郑芝芝直挺挺跪在她正对面,一张丰腴白皙的小脸满是泪水,圆溜溜的杏眼此刻已然肿成核桃,变得又红又肿。她仰着头泪水盈盈看向贾婆婆,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顺着白嫩透亮的脸颊滑进修长的颈间,衣服领口处被水染湿了一片。
不晓得哭了多久,跪了多久,求了多久,就连哭声都已经嘶哑不堪。
但郑芝芝不放弃!
她这会子受的苦,和竹茹即将要受的苦相比,算得了什么?
“婆婆,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竹茹…"郑芝芝哑着声,一边流泪一边哀求。
贾婆婆缓缓睁开眼,她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郑芝芝,叹了好几口气,语气既无奈又疲惫:“芝芝,你要我说多少遍?竹茹这次犯下的是滔天大祸,是御前犯上的死罪!别说我了,就算公主出面都救不了她。”
“这孩子呀……"贾婆婆摇着头叹息,喃喃着说道“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报恩也不是这么个办法,若成也就罢了,偏偏没成,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好不容易把她养到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现眼见的要看着她香消玉殒,你当我就不痛心么?”
贾婆婆说着,不禁悲从心来,也不禁簌簌落泪。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心,贾婆婆方才的这番话突然让急得六神无主的郑芝芝福至心灵。
就像溺水的人在彻底沉下去的最后一刻,猛地攥住了一把救命稻草。
郑芝芝突地起身,跪了太久腿麻了,起身的动作又太过急切,导致从地上爬起来的途中还翅趄的好几步才站稳,途中还碰倒了一旁的凳子,弄出好大的声响,然而郑芝芝顾不得狼狈,她连滚带爬到炕边,挨着贾婆婆坐下。正要说话,忽又意识到什么,忙不迭张望了一下门窗,确定窗外没有人影,才靠近贾婆婆低声耳语一一“婆婆,既然此事因令柔而起,咱们莫不如去求令柔,让她亲自去找陛下求情。竹茹虽然在汤泉宫冒犯了陛下,可并不是她直接冒犯,而是她设计未经准许擅自将令柔带到陛下跟前,换言之,直接冒犯陛下的是令柔,不是她。”
“若陛下当真生气,首先应该处罚令柔才是,可陛下非但没有处罚她,反而派自己的御用太医去给令柔看病,可见他非但没因此迁怒令柔,反而对她颇有怜惜之意呢。”“陛下也是男人,更是出了名的好美人,令柔生的那样美丽,又有当初章懿太后的情份在,婆婆,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竹茹误打误撞,反而让令柔因此入了陛下的眼呢!”
说这话的郑芝芝自个儿都没有足够的底气相信,这只是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猜测,因为救人心切,恰巧被她捕捉到。
究竞能不能经得起推敲,郑芝芝觉得这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用这个理由说服贾婆婆去求令柔出面。郑芝芝为了能救与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姐妹,已经豁出去了,死马当活医。
贾婆婆已经明确说了她和梁国公主都救不了连竹茹。而她在宫里除了认识这两个人,其她能在陛下面前说的上的话的就只有令柔了。
无论最后能不能成,至少她竭尽所能试过了,就算最后竹茹的真的难逃一死,她也无愧于心。
而贾婆婆听了这话后,也有一瞬间的动心,眼皮耷拉的浑浊双眼闪过一丝亮光,眼神闪烁几下后,复又恢复黯然。
郑芝芝说完话,一直在观察贾婆婆的表情,眼见贾婆婆虽然依旧皱着眉头,但眼神已经不复方才坚定,已经有些许犹疑之色。
忙不迭又加了把火。
“婆婆,事到临头,咱们何不破釜沉舟试上一回?可别忘了,当初公主费尽心思将我们三个送进宫究竞为的什么打算。令柔还有几个月就要出宫了,时间已经等不及了!”
“竹茹已经被关进尚司局,无论我们现在做出什么事来,最坏的局面无非是竹茹落得和曼汐一样的下场,令柔出宫嫁人。可若是能说动令柔出面境况可就大不一样了,您老人家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经历过三代帝王,不知经历过多少世事,女儿就不信您瞧不出一点端倪。”郑芝芝大脑飞速运转,为了证明赵祯对令柔不一般,基本想到什么说什么,语速又快又急,根本不给贾婆婆细度的时间,就怕她这个老谋深算的反应过来犹豫不决。“同样是冒犯御前,令柔还是直接和陛下滚到了一个汤池子里,您瞧瞧他对曼汐罚得有多狠,可对令柔呢?事情发生这么多天了,您有听到任何不利于祥瑞阁的消息么?”
“事发后的第一时间,陛下专程派了王太医去亲自看顾令柔!“郑芝芝拽着贾婆婆的胳膊,低声惊叹,“当时那种情况,干柴烈火,孤男寡女的,谁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说不定令柔已经成了陛下的女人,只是碍于女儿家的颜面暂时按下不提罢了!”
这把火加的不可谓不旺。
当时知道出了事,贾婆婆第一时间就去祥瑞阁找大张氏解释清楚,把自己与梁国公主撇清关系。那时她太慌也太怕,脑子里只担心牵连到自身这一件事,压根就没细究令柔是否已经被夺了清白。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大张氏的脸色相当难看,虽然勉强绷着一张脸接待她,但神情依然瞧得出是又慌又怕,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若真是侄女被夺了清白,断了出宫的去路,好像也能解释清楚了?
心里存了这样的念头,加上年纪大了,思维灵敏程度不比从前,耳根子相较于年轻时也软了不少,贾婆婆狠狠动心了。
何况郑芝芝的话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也是立在事实的基础上推断出来,很有一些逻辑,再加上将令柔的事一直是她和梁国公主的心病。
因此被这么一通说道,贾婆婆当即心思活络起来。“你是说,令柔已经被陛下·……"贾婆婆皱着眉,犹疑地看向郑芝芝,心心里巴不得这件事是真的,可又因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导致十分没有底气,下意识想向说出这话的人进一步求证。
郑芝芝眼见贾婆婆被说定,瞳孔倏地放大,大喜之下一把握住贾婆婆挂着佛珠的那只手,紧紧攥住,激动地点点头。
“婆婆,最后一把了,再不试就没机会了!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两位郡君已经彻底与咱们闹翻,往后大概率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何不最后利用一把,搏个起死回生的几率呢?”
贾婆婆眼珠子转来转去,她已经彻底被说定,但眼中依然有犹疑之色,“既然是这样、既然是这样、那…”郑芝芝眼巴巴望着贾婆婆,期待她松口,期待从她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可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贾婆婆接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