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曹家
晌午，正是吃午饭的时辰。
一向热闹的祥瑞阁正殿，此刻却一反常态的鸦雀无声。只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低泣，让本就寂静的大殿气氛愈加压抑。
正殿中央。
令柔低着头站在大、小张氏面前，眼眶通红，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接一颗，圆滚滚往下掉，鼻尖哭的微红，两只手的手指因为心中的志忑与气愤，急躁地绞在一起。然而坐在上首的小张氏却对此无动于衷，双目微阖，表情晦暗凝重。
大张氏看了看冷漠且固执的小张氏，又看了看哭成泪人的小侄女，实在于心不忍。
便道：“柔儿，你先回去吃饭。去仙韶院跳舞的事，我和你二姑妈商量好了再告诉你。”
原来，今儿早上郑芝芝与连竹茹跑过来告诉她唐琦师父要见她时，她便也兴冲冲跟着她们去仙韶院找唐琦师父。唐琦师父一看见她，眼睛顿时一亮，围着她转了好几圈，越看越满意一一
不错不错，肤白貌美，腰细腿长，黄金比例，天生练舞的好苗子。
又让她做了几个基本动作测测她的柔韧性，果真很好。仙韶院有几百名舞者，但有令柔这么好身体条件的，满打满算不超过两只手。
唐琦师父惜才，打听清楚她的身份后，当即说，只要大、小张氏同意，她便收她作关门弟子，亲自教她跳舞。令柔喜欢听别人赞美她。
赞美她的人标准越是严苛，身份越是不同寻常，她就越高兴。
在她看来，这是外界对她的一种肯定。
她早就从郑芝芝和连竹茹口中听闻过唐琦的大名。如今见一向眼高于顶，吹毛求疵的唐琦竟对自己如此的肯定，如此的和颜悦色，令柔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到相当的得意。
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她没有多想，立即飞奔回祥瑞阁，想要同大、小张氏分享这个好消息，以及请求她们同意自己练舞。然而大、小张氏的反应却让令柔大失所望。其实准备来讲，只是小张氏的反应让令柔失望，大张氏本来是很支持的，不过在看到小张氏不虞的脸色后，连忙闭上嘴保持中立。
果然，等大张氏一闭上嘴，小张氏就斩钉截铁说，绝对不同意令柔进仙韶院学舞。
令柔被亲姑妈泼了这么大一盆冷水，极度失望之余，便与小张氏争执起来。
然而姜到底是老的辣，纵然令柔伶牙俐齿惯了，也回回被小张氏严词驳了回去，驳到最后只有一句话一一不行，坚决不行！说又说不过，讲理小张氏又不听，令柔气的大哭。于是便出现了开始时的场景。
眼瞅着令柔还在闹脾气，站在原地不肯动弹，呼哧呼哧穿着粗气，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大张氏无奈极了，只好吩咐春绣与秋菊将令柔带出去。等大殿只剩下她与小张氏，大张氏才绷不住脾气，问责道：“孩子难得有个爱好，你做什么这么反对？本来柔儿就因为李姐姐的去世一直郁郁寡欢，如今好不容易有件事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你非但不支持，态度还这般强硬，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没看见柔儿都伤心成什么样了？”
小张氏倏地打开双目，皱着眉看向大张氏，语气同样不快，“别以为只有你疼爱柔儿，我对柔儿的疼爱不比你少。如果别的喜好也就算了，甚至就算是跳舞，我也认了。”“可你刚才没听到令柔说么，是贾婆婆引荐仙韶院的师父相看令柔的。”
“贾婆婆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她是梁国公主在宫里的亲信呀！当初接令柔进宫，咱们与梁国公主的约定你忘了么？”其实这件事的根源还是发生在几个月前，令柔跑去仙韶院告诉郑芝芝和连竹茹院子里要新制作两个秋千的那一回。当时令柔就被连竹茹的言语挑唆出了兴趣。等她下一回再去仙韶院找她们玩时，贾婆婆恰好也在。于是连竹茹便顺势当着的贾婆婆的面，说令柔对唐琦师父的舞蹈感兴趣。
贾婆婆当即便说她与唐琦有交情，可以为令柔引荐。令柔本来就有所心动，便半推半就答应下来，于是就有了今早上郑芝芝和连竹茹跑来祥瑞阁，说唐琦师父要见她一事。这事吧，单从令柔的描述来看，只能算作贾婆婆热心肠，看不出有人专门在挑唆令柔进仙韶院学舞。至少大张氏就没看出来。
但小张氏是什么人？
年轻时的聪慧不在如今的令柔之下，又浸淫后宫多年，养成一副极其敏锐的嗅觉。
因此只听一遍，就立即觉察出里面的猫腻，虽然她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测，但从逻辑上推论，她的猜测是合理的。
直觉，在这深不见底的后宫，有时直觉比所谓的证据确凿更接近真相。
大张氏是真没想到这一点。
被小张氏这么一提醒，才猛然惊觉她们与梁国公主还有这么一个约定。
都怪有令柔陪伴的日子太过岁月静好，让她丧失了警惕心。不过……
“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只是……”
大张氏稍稍镇定下来，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会不会是你误会了？”
“我冷眼瞧着，贾婆婆是很疼爱咱们柔儿的，之前她非要找什么赵守一'，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贾婆婆是最公私分明的人，仍是由着她胡闹。”
“这件事总扯不到梁国公主身上吧？”
“说不定这回贾婆婆同样不想让令柔失望，想满足她的愿望，所以才又出面的。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再者说了，就算贾婆婆有这个心思，又能怎么样？令柔的一举一动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盯着，她又一向听话明事理。”“咱们和她好好说，让她只跳舞，不献舞，不要出现在陛下眼前，不让陛下注意到，不就行了么？犯不着闹成这样。”小张氏深深叹了口气，“你当我没想通这个道理？我只是害怕到时不能与弟妹交代。弟妹她是铁了心要令柔出宫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到时出了意外，弟妹要怪咱们一辈子的，这个责任咱们担待的起么？”
其实经过这段时间对令柔的观察，以及宫中发生的种种大事小事，小张氏已经有点动摇当初的想法。她偶尔看着越长越美，越来越有性格的侄女，竟会觉得，就算令柔进了宫当皇妃，甚至也是一个不错的原则。首先令柔足够美，这点就能入陛下的眼，毕竟陛下喜欢美人是众所周知的事。
其次是令柔足够聪明。
聪明就代表她能够在后宫站住脚跟。
成为宠妃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感情这东西说不来，看对眼就是一瞬间的事。
不过就算如此，只要令柔足够聪明，就算不能当宠妃，也能完全自保，在后宫站住脚跟，只是位份高低不敢保证。不过她家令柔偏偏命好。
不仅与李寻真有那样深的牵扯，如果她没猜错赵守一'身份的话，更是与皇帝本人有了牵扯。
有这么两层渊源在，令柔即便做不了皇帝最爱的女人，依然会在他心中占据一定的地位。
看在李寻真和令柔小时候的份上，只要令柔不犯大错，至少是美人婕妤之类的中阶嫔妃，倘若诞下一儿半女，妃位是跑不了了，此生的荣华富贵都有保障。
不过嘛，理是这么个理，就是令柔的性格不太适合进宫。她都不愿意分享自己的玩具，怎么可能甘愿分享自己的丈夫？
因此纵然小张氏自己有所动摇，但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令柔还是安安稳稳熬到及笄，出宫嫁给苏家的公子最为妥当。
大张氏也被小张氏的话问住了。
如果这事要这么上纲上线的话，还真得曹氏亲自排班做决定才有用。
于是她们商量一番过后，最终告诉令柔，她们会将这件事告诉曹氏。
如果曹氏同意，她们就不阻拦。
令柔一听，瞬间转哭为笑。
在她看来，曹氏是这个世上最疼她，最为她着想的人，只要她摆出的态度足够坚定，曹氏一定拗不过她会答应。事实是这样没错。
但有道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令柔千盼万盼母亲进宫，却等来她即将成婚的消息。与此同时，保庆宫。
曹夫人听完杨太后所说，已是激动的快要喜极而泣。万万没想到，原本婚事艰难的女儿竟然际遇非凡，有鱼跃龙门的希望！
于是再三拜别杨太后出宫，曹夫人一回到家，就与丈夫说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曹记听闻，亦是欣喜非常。
要搁以前，疼女儿的他们是不会让女儿进宫的，毕竟他们心知女儿长的不美，即便进宫也不会受宠，往后的日子有的磨呢。
可今非昔比。
女儿的名声如今如今已被李家那个杀千刀的畜牲毁了个干净，往后再想嫁到和李家门第一般高的文官家可就难了。将女儿下嫁，或者嫁给同样是武将出身的家族他们又不甘心。
如今国家稳定，不再是建国初了，上面不再倚重武将，文臣的势力一点点盖过武将。
曹老太公又已经去世多年，后世儿孙倒是有几个有出息的，但大都还是在军营打转，只要国家没发生大规模战争，他们永远得不到重要。
得不到重要，意味着没有实权，长此以往，要不了多久，曹家就要彻底衰落。
他们也正是因为看到这一点，才费尽心思定下李知州家这门亲事。
李知州家是清流世家，以后前途大大的，把女儿嫁过去，也是为了曹家后世子孙由武转文铺垫后路。只是谁也没想到会出那样的事……
为今之计，绝不能放弃女儿高嫁这条路！
须知培养一个文进士至少需要二十年的时间，是至少，三十、四十多才考上的比比皆是。
他们曹家等不起了，二十年以后，他们曹家的门第还存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