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046
“供银账本怎么会在你手中？“沈行云看着暗藏在避火图中的供银账本，往日一向沉稳的他也难免有些不淡定了。他们出动那么多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的东西，就这样水灵灵地被人送到眼前。
李朝颜连忙撇清关系，“你可别看我，不是我干的，我拿到的时候就是这样子。"她的思想可是很纯良的，这藏匿手法一看就是周正清那个老淫贼干出来的事。“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这样给我了？”
“对我而言它就是一本普通账册而已。"李朝颜抓紧手中的被子，低垂着头，“我师父在哪？我能见他了吗？”沈行云替她掖好被角，轻声道，“你先养好身体，明日带你去，好好休息。”
门缓缓关合，随着最后一线光亮的消失，屋内被静谧深深包围。
回想着沈行云方才的话，李朝颜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她慢慢下了床，走到窗边，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袖箭，懒散地靠在墙上,目光却穿过窗棂，落在了远处沈行云逐渐模糊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她轻声低叹，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你可千万不要骗我啊～”
“女郎，我进来了。”
“进。”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何事？"李朝颜问。
侍女行礼，声音轻和道，“婢子青秋见过女郎，外面院子花开得正好，女郎可要出去瞧瞧，透透气？”“沈行云让你来的？"李朝颜直接问道。
青秋低着眉眼，答道，“回女郎的话，是四郎君的吩咐。”
“那就出去瞧瞧吧！替我更衣。”
沈家三房主母沈余氏昨儿个才知道自家儿子带回来了个女郎，只是听说生病了，才一直未得见到真人。之前娘亲想自己了，她就回了娘家小住了几天，昨日一回来就听见大房和二房偷偷来给她报喜，说是她家云哥会拱白菜了，好事将近。奈何她儿子把人藏得紧，下令谁也不许来打扰，可宝贝着呢！
沈余氏自然不会听信一面之词，自家小古板她是知道的，也不知道性子随了谁？反正是一点也不像她，她家郎君也不是这个样子啊，小时候还能逗逗趣，越大越不可爱，说云哥儿有喜欢的人了，还将人带回家中，她还心存疑虑，不过万一呢？
所以听下人来报云哥儿出门了，她可算是找着机会了，对于那位儿子带回来的素未谋面的女郎，她是十分好奇。这不，逮着机会就来了。
“青雀，你猜小云儿和那位女郎什么是什么关系？"沈余氏声音似撒娇般和身侧的侍女聊着天。
侍女犹豫了半秒后，决定还是不参与评论，“婢子不敢妄议。“实则内心心狂叫，就四郎君成日里那冷冰冰的模样，哪家女郎不害怕?
沈余氏心中暗自嘀咕，眼神四处张望，“千万要小心，不能被人发现，尤其是不能让小云儿知道。”她踮着脚，猫着腰，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穿梭在庭院的长廊与花木之间，“没人，快走。”突然，一阵风吹过，带起了地上的落叶，也让她的心头一紧，她立刻停下了脚步，四处查看。在确定周围没有人后，领着青雀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进。
主仆二人猫猫祟祟躲藏着，沈余氏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然而事实上，从她们踏入院门的那一刻起，就有人暗中监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并将情报传递了出去。“你先下去吧，我自己走走。"李朝颜支退侍女，独自一人在院中逛了起来。
从沈余氏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一个女郎的背影，那也足够让她欣喜，毕竞这可是儿子的一大突破了，有进展就行，可不敢要求太高。
沈余氏逐渐有些激动，“看见了，看见了，还真没骗她，真是小云儿带女郎回家中了。"听到娇娇软软的女郎开口，她的心简直要化了。
“主母，要不我们先回去，晚些时候四郎君该回来了。“青雀劝着人，就怕主母和归家的四郎君撞上，闹得二人不高兴，虽然最后很大可能是只有主母一人生闷气。“再看一小会儿，我还没看见那孩子的脸呢。"沈余氏已经忘了自己儿子生气时的怒容，再说了，他是自己生的，还敢凶自己不成，儿子不孝，回炉重造是来不及了，但她能让夫君把他逐出家门，回头再过继一个就行。李朝颜一早便发现有人盯着自己，不过察觉到背后的人并无恶意，她也就随她们去了，多看两眼不会少块肉，可是背后之人动静愈发大胆，她想装作不知道都难，她突然一个转身，向身后之人的方向看去，吓了那二人一跳。只见那主仆二人不知所措地时而看身前的花丛，动作立刻变得僵硬起来，时而乱挥舞着双手，就是不敢对上李朝颜的视线。
“这位姐姐可是有事找我？"李朝颜突然发问，缓缓走向她们。
沈余氏刚转个身又不得已转回来，没有发现自己已然成了同手同脚。
她手脚不知道往哪放了，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青雀怎么办？过来了，我头发没有乱吧？妆容合适吗？”青雀看自己主母的表情就知道，定是看见好看的女郎又走不动道，一时间又忘了说话了，用手挡着嘴，小声提醒道，“主母，哪位女郎和你搭话呢。”
“啊？哦哦。“沈余氏回过神来，秒变严肃，……”“咳咳～"青雀时刻关注着自家主母的状态，果然不出她所料，连忙低头咳嗽两声，“错了。”
沈余氏一脸震惊，话到嘴边拐了个弯，“诶……你是哪家的女郎？”
青雀悬着的心刚要落下，就听见主母后面又一句，“可有婚配？”
放心早了，青雀那叫一个愁啊！主母待字闺中之时，家有父母兄弟疼爱，成亲之后，家主更是有过之无不及，是以养成了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沈、余两家在汴京也是数一数二的功勋世家，也没什么人敢在沈余氏面前胡乱说话。
家主沈时序怕有不长眼的扰了主母烦心，特意哄着人，让沈余氏凡是参加宴席，看得过眼的就点头即可，看不顺眼的回家告知他，他来处理，长此以往，就造成了一个美丽的误会，余国公家的余温，沈家三房的当家主母，人狠话不多，千万不能惹。
沈余氏内心激动无比，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竞也没觉着疼，眼前年轻貌美的女郎有可能是儿子的意中人，况且，她还叫自己姐姐诶！这小嘴可真甜，还是生个姐儿好，可惜她没有这个福气。不过，若是做儿媳也是不错的，这不就等于还是让她拥有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姐儿吗？“歙～可不能叫姐姐，差辈了，叫我伯母就好。“沈余氏先是高兴应答，之后才让她改称呼，虽然她也很高兴，这声姐姐都把自己叫年轻了不少，但是为了家里不成器的儿子，还是改了为好，免得砸手里了。
想到这，沈余氏心里对这个儿子更加不满，都老大不小了，整天拿公门里的破事来搪塞她这个当母亲的，汴京各家有合适的她都打听清楚了，高矮胖瘦，那个都没看上眼，可算是带回来了，要不然她都以为自己家儿子是不是兴趣爱好比较独特，好男风呢！
虽然她是位开明的母亲，但是好歹先让她见着人啊！李朝颜可不知道她对面的人心思已经百转千回，她从善如流喊了人，“伯母好，我是沈大人的朋友李朝颜，多有叨扰，失礼了。”
“哦哦好，不打扰，不打扰。“沈余氏连忙摆手，“能和颜颜交朋友，那是我们家那个臭小子的荣幸。”李朝颜跟着师父行走江湖多年，各式各样的人都遇到过，若是她有心想与人交好，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于是接下来，两个人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两个差了一截辈分的人就这样愉快地聊了起来，也不拘于内容，李朝颜会给沈余氏讲述一些行医时遇到的趣事，沈余氏有自己的小心思，话题中多会带一些沈行云的事。聊着聊着，又换了新场地，沈余氏一高兴，拉着李朝颜回了自己住的锦绣园。
沈家三房分了家却没有重新挑选宅子搬出去住，而是隔出了一道小门供日常串门走动，三房妯娌也没什么龌龊之事，平日里得了空总是喜欢来锦绣园小聚一番。沈余氏和李朝颜刚坐下不久，就听见侍女来禀，说是四郎君正往锦绣园这边过来。谁知话音刚落，沈行云就进来了。
“儿子给母亲请安。“沈行云端正行完礼，就等着沈余氏的话。
沈余氏总感觉被儿子看得有些心虚，不过再看看下边坐着的李朝颜方才笑颜如花的样子，瞬间就把这一丝丝心虚抛之脑后了。
“云哥儿回来了，今儿怎么有空到阿娘这锦绣园来了？“沈余氏迫不及待想把这个儿子打发走，别打扰她和颜颜促进感情。
沈行云默不作声，就像是在说沈余氏明知故问似的。“走走走。“沈余氏率先败下阵来，这就是她不太待见自己儿子的原因，明明刚出生时还是软软糯糯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沈余氏百思不得其解。
沈余氏敷衍应付完儿子，扭头又和颜悦色的李朝颜道，“颜颜啊～我们改日再约，不带他。”“母亲。“沈行云沉声。
“知道了知道了。”
“好，到时候伯母不要嫌我烦就好。"李朝颜乖巧应声。沈余氏觉得自己又可以了，“来玩啊！”
出了锦绣园，沈行云突然开口道，“母亲若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我代她向你道歉。”
“没有，令堂十分天真烂漫，挺好的。“她没有说谎，这是多少人都难以拥有的东西，特别是她踏入江湖后那几年，人张口都是为了吃人。
沈行云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母亲的性子他也清楚，被父亲保护得太好了，想法做事随心所欲。“你找我什么事？"李朝颜眼神落在沈行云身上，发现他好像有一点奇怪，像是…紧张？
他也会有紧张的时候吗？为何紧张呢？这不像他。“说好了明日带你去见你师父，不过今天你可以先看看卷宗，我从案牍库取来了，能查到的关于你师父的所有的信息都在这上面了，你可以先看看。”
“谢谢。”
“不必客气，说好了的。”
李朝颜与沈行云并肩走着，二人一同返回云院。路上，他们都没有再开口说话，气氛显得有些许沉闷。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他侧头看了一眼李朝颜，只见她低着头，默默地走着，似乎并不想与自己有任何交流。
就这样，两人默默地走着，各怀心事，直到回到了云院。
回到房间后，李朝颜决定查看沈行云从大理寺带回来的案件卷宗记录。
李朝颜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沈行云带回来的案件卷宗记录。她翻开卷宗，一页一页地仔细查看起来。李朝颜眉头紧锁，眼神专注，心中疑云越聚越大。师父留给自己的信很蹊跷，他又为什么要独自来汴京？江湖寻仇，旁人不能插手，可是这几年间她都从未听闻过师父有什么仇人。
李朝颜翻到最后，发现还多了一份卷宗，关于十六年前的李家旧案。十六年，师父和她从未放弃过翻案的想法，可是要让一个至高无上的当权者承认自己犯了错，谈何容易。
师父在查李家旧事的时候势必会惊动了一些人，或许才会不顾一切请惊雨楼的杀手用一个所谓的私仇害了师父。她知道惊雨楼，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不过楼中的杀手也不是那么容易请动的，排名越靠前越难，能让隐退的赤霄重新出山，李朝颜能想到的只有一人一一应东良。听闻有传言，应东良曾救过赤霄一命，若应东良以救命之恩要挟赤霄出手，这个原因也足够了。
沈行云与应东良私交甚密，而在李家被灭门后，应东良没过多久就顶了父亲的官职，这让人不禁多想，当今丞相万晋中应该也有在暗中做推手。
朝堂上的事情，李长音知道得不多，大多数信息都是自己在师父的帮助下查到的。当年云台案，沈圣人在去大相国寺上香还愿之际，莫名遭遇到不明的江湖人士刺杀，那时的沈圣人才怀胎刚足七月，却意外受刺激，再加上后面查出沈圣人被人用毒药长时期浸润身体，不得已提前生产，诞下一个病弱孩子，沈圣人为保下孩子，让贴身丫鬟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藏进坟冢，在刺客面前抱着用破布伪装的婴儿跳下万米悬崖，尸骨无存。
沈圣人诞下的孩子回宫后被官家亲自抚养，取名肖珩玉，三岁便被封了太子，官家震怒，血洗了朝堂，出动黑骑卫围剿参与了刺杀沈圣人的江湖杀手，那段时间，举国上下人心惶惶，汴京菜市口的街道，流淌的血迹从未干涸过，让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这位天子的雷霆手段。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百姓大白天也门窗紧闭，不敢传出一丝欢悦之声。
李朝颜刚翻阅完毕，就听见一阵敲门声传来，会是谁找她？带着疑问，她起身开了门，门外的沈行云神情严肃正一眨不眨地看向她。
“抱歉，打扰了。“沈行云公事公办的样子。“有事？”
沈行云道明来意，“刚才给你的卷宗不小心拿多了一份，可否还给我？”
李朝颜抬头看他一眼，薄唇轻启道，“等着。“她转身回到方桌上拿走那份多余的卷宗，“给你。”“天色不早了，当心伤眼。“沈行云提醒着她。“劳烦沈大人关心。”
沈行云一走，李朝颜回到屋内，迅速换回了自己的衣裙。她一边整理着衣裳，一边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李朝颜避开院中的下人，悄悄地来到院墙边。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举动，在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迅速翻出院墙。落地后，立刻朝着东边跑去，一路上，她小心地躲避着行人。
鸦九躲在暗处，紧盯着李朝颜的动静。当他看到李朝颜换了衣裙，避开下人翻出院墙时，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她的动静却被暗中的鸦九察觉，并立即告知了沈行云。李朝颜一出门，就被沈行云安排的暗卫给盯上。沈行云收到消息后，执笔的手一顿，墨汁滴落在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