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034
谢花眠不带喘气地说完。
他想着那么多东西张正则不好拿,他送佛送东西直接连人带礼给他送回去。
哪知道,张正则开了门就看见崔盈盈躺在庭院中,身下还淌着血,人早已没了生息。
“报官了吗?”
李朝颜问。
“报了报了。“那么大的事,岂敢不报官。谢花眠立刻点头。
“官府那边什么说法?”
提起这个,谢花眠就来气,“别说了,就是没个说法,我才来找你的。”
一群光吃粮,不干活的家伙。
谢花眠替张正则报了官,谁知道县衙门都没踏进就被赶了出来。但这可难不倒他,总之就是官是报了,但是捕快带着仵作去转了一圈就走了,直接断言误杀,没过多久就来说凶手抓到了。这明显不对劲,谢花眠当即决定去搬救兵,不能任由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彭城他就认识李朝颜和沈行云,不找二人能找谁。
至于自家在彭城的产业,他才不会去,去了不就代表他和谢鹤鸣低头了吗?
李朝颜表示知晓,不过,“我只能验尸。“抓不了人。谢花眠当即保证,“放心,老沈我也没落下,人估计已经到了。”
李朝颜听完是眼皮一跳的程度。
张家,捕快带着仵作已经把院子都翻了一遍。在发现确实没有什么油水后,草草了事,敷衍几句后便离去,就连崔盈盈的尸体都还在张家。
“张正则,我把人带来了。”
谢花眠冲进院子,却没发现张正则人影,反而是沈行云就站在崔盈盈尸体不远处。
“怒火攻心。”
沈行云看了随后而来的李朝颜说了一句。
“好。"李朝颜吩咐道,“小花,你去照顾一下张正则。“放下箱子后,开始干活。
谢花眠在这帮不上忙,乖乖去了房中领了照顾人的活。唐九斤把自家郎君和李女郎送到云水巷后,掉头回城门那边牵驴回来,却没想到半道上就遇着了。
“你是谁?为何偷我家的驴?”
唐九斤上前理论。
“谁说是你家的,这是我买的。”
牵着驴的人不认,争辩道。这白捡的驴,就等同于天上掉的银子,到了他王铁柱的口袋了,那就是他的。唐九斤和王铁柱争抢起来,驴犯了倔,谁也不跟,就在街上不走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这驴明明是我家的。”唐九斤委屈巴巴,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王铁柱冷哼一声,“我还说是我家的呢。”“你胡说。”
王铁柱白了他一眼,一手牵绳,一手指着自己,“我胡说?那你叫一声看它应不应你,它要是应你了,我王铁柱就承认这驴是你的。”
哪来的傻小子,敢和他叫板,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唐九斤信以为真,喊道,“小花。”
王铁柱一脸看你有病的样子,还真是个傻的啊!“小花。”
唐九斤又重复了一遍。
“咳哝~″
唐九斤眼睛亮了,“小花一一一一”
“咳哝~″
小花用驴头蹭着唐九斤的腰。
王铁柱错愕,“我哩个娘嘞!"这驴成精了?唐九斤顿时笑开了花,“你说的,小花应了。”“谢谢您帮我牵着。”
唐九斤挠了挠头,一脸憨笑向王铁柱道谢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缰绳。
走的时候,小花的尾巴一甩一甩,好不惬意,徒留王铁柱一人在原地干瞪眼。
而另一头。
彭城县尉美人在侧,猛地听到县里来了大人物后,惊吓地从床上滚下来。带着捕快、衙役一干人等来到张家门外边。人多了避免不了嘈杂,李朝颜微蹙眉,看了门口一眼。沈行云一个眼神,吓得门外的人不敢吱声,也不敢离去。他挺直脊背站着那,一脸冷漠,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抬去县衙停尸房,动作轻一点。"李朝颜小心翼翼为她整理好衣物,抬眼看向沈行云时眼神都软了几分,“能放吗?”不能的话她还要再找地方。
沈行云沉默收回视线,“能。“话落,他迈开腿走至大门处,“听见了吗?知道怎么做?”
“听见了,听见了。”
县尉忙不迭地弯腰点头。
只是还没等捕快有所动作,屋内那头脚步声响起。李朝颜和沈行云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张正则失魂落魄地走过来的画面。
张正则声音沙哑,摆了摆手,“我来,李女郎,需要做什么?″
李朝颜解释道,“先把崔女郎送到县衙,这儿不方便。”张正则没说话,看向在白布掩盖下的崔盈盈,点头,“我来。”
她道,“你把崔女郎抬到步舆上。”
李朝颜神色平静,十分有耐心地等候在一旁。过了好一会儿,张正则眼眸重新汇聚起光亮,动作轻柔地把地上的崔盈盈抱起转移到步舆上,随后站直身子,朝李朝颜和沈行云行礼,“麻烦二位了。”
张正则走在最后面,看着前方步舆的一角,渐渐地红了眼眶,紧握的拳头止不住地颤抖,整个人像是丢掉了神魄。去县衙的路上,整个队伍都很安静。这浩浩荡荡的队伍,让路过的百姓纷纷避让,牵着孩子的妇人吓得脸色一白,赶忙捂着孩子的眼和嘴,生怕惹了官司。
今日的太阳没到沉落的时候就已经躲在了厚厚的云层中,天还是亮的,但所有人的心底好像都被裹上了一层阴霾。崔盈盈被送到停尸房中,木门′吱吖'关上那一刻,张正则终于忍不住了情绪,跪在地上不断地抽打着自己。沈行云随着李朝颜进入验尸房中,背对着李朝颜,充当了她的副手帮忙记录。
香火燃起飘向空中,蔓延至整个停尸房,李朝颜念念有词,仔细听来是一段晦涩的经文。
白布掀开,崔盈盈的面容展现在眼前。紧闭的双眼,稍有些凌乱的发髻,她就静静地躺在那。
“死者,崔盈盈。衣裳完整,左胸处可见一处创口,刺入口呈菱形,伤口边缘整齐,边角一锐一钝,刺入口小而创腔深,推断为单刃匕首。手臂处有不同程度的划痕,推测为崔盈盈抵抗时挣扎所致。”
仅仅是一刀刺入,就要了崔盈盈的命,就可以看出凶手使了多大的劲。
勘验完毕,李朝颜让沈行云先行离开,自己则还要简单为崔盈盈收拾一番。
她的前半生是在崔老丈的疼爱中成长,虽母亲早逝,但是崔老丈没有让她受过一点苦。
李朝颜希望她可以干干净净地来,体体面面地走。刚走出停尸房的门外,张正则上前来急得不顾礼法抓住了李朝颜的手腕,“李女郎,盈她…”
“进去再看看她吧。"李朝颜清冷的嗓音响起,没有责怪他的失礼之处,“她没有受太多折磨。”
李朝颜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人,只能告知他崔盈盈死前没有受太多痛苦。凶手刺中了她的心口,大量的失血使得崔盈盈没过多久就闭上了眼。
不知何时,天就黑了,县衙各处亮起烛火。李朝颜退了客栈那边的房,一时间不知道要往哪去。沈行云从牢狱那头走出来,后面跟着几个县衙的捕快。他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该干嘛干吗去,不必跟着。随后,站在最高的石阶台阶上,视线向下看着屈膝坐在最下方的李朝颜。沈行云踏下台阶,走到她面前,“怎么在这待着?”玄色长靴映入眼中,李朝颜就坐在那,抬头后,双眸与来人对视。
李朝颜愣神,今夜的沈行云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怎么不说话?”
男人微挑起眉峰,沉嗓开口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李朝颜被他幽深的眸子盯得很不自在,灼热的视线让她眼神下意识躲闪,故作淡定道,“想待便待了,何须理由。”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站起身来,随意地拍了拍衣袍,连忙问道,“审完了?”
“嗯。”
“老沈,阿颜,你们在这呀,可让我一顿找。”谢花眠突然出现,随之而来还有死气沉沉的张正则和唐九斤。
沈行云去牢狱审问的人,就是先前县衙捕快抓住的凶手孙权。孙权是个屠户,在东市那头经营着一家猪肉铺,他坚称是自己酒后失手杀的崔盈盈。
孙权的家同样在云水巷,回家都要经过张家院子,今日他因腰伤发作就没有出摊。喝了点酒后不知怎么地走到了张家门外,想起自己肉铺的现状,要是再不挣点银子,他就得喝西北风了,一时起了贪念,翻墙进了张家。
熟睡的崔盈盈被惊醒,出了房门与孙权撞上,孙权害怕被告发,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歹念横生,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孙权杀了人后,仓皇失措回到家中,紧急换下带血的衣服丢入草垛中藏起。谢花眠报官后,捕快顺着血迹抓到了还在醉酒状态的孙权。
没等捕快上刑,孙权就交代了,人是自己杀的。“不可能,我和盈盈刚到彭城,与此人无冤无仇。“张正则听完,当即否认,“云水巷有的是富户,不可能是为财杀的盈盈,他一定说谎了。”
李朝颜沉默片刻,也觉得孙权此人没有说实话。四人齐刷刷地盯着沈行云,等他解答。
沈行云道,“我让人查了孙权,他生性嗜酒,稍有不顺就爱拿人撒气,他的娘子钱氏族兄众多,强硬让二人和离。这么多年孙权女人不断,但是都没有为他生育一男半女。反倒是钱氏刚和离就查出来身孕,生下一个女孩名为如意。之后再嫁当了周家一个管事的填房。”
“又是周家。”
谢花眠一惊,周家的手未免伸得也太长了。“周家,欺人太甚。”
张正则恨自己无能,一拳又一拳打在了柱上。县衙内响起一阵吵闹,一名捕快面色焦急,一进门便急切地喊道,“大人,有自称是周家的人说要带崔小娘的遗体回符离,还要告张郎君拐带了崔小娘。”
张正则闻言,情绪更加激动,“不能,不能让他们带走盈盈。"说着,便冲了出去。
“拦住他。”
李朝颜迅速跟上。
李朝颜一声令下,捕快赶忙去抓人。她拦着张正则不是要让周家把人带走,而是怕他冲动送人头。
县衙正堂,一群人闹哄哄,叫嚣着让把周小娘的尸体送出来。
“干什么?全都拿下。”
李朝颜很生气,怎么一个个都要出来蹦挞两下彰显存在感。“哪来的臭娘们儿,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领头闹事的人,拿着长棍指着李朝颜骂道。李朝颜垂眸舒展手指关节,后面来的沈行云站在边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给她让开了位置,她一把抽出了腰间上的长鞭甩了出去。
啪一一
长鞭挥到了那个高壮的领头人的身上,五官瞬间扭曲,黄豆大的眼睛更加看不见了,吡着一口黄牙大声咒骂起来。李朝颜用了十成的力道呼到那人身上,“嘴巴那么臭,可以不要了。”
吐出一句后,鞭子在空中甩出残影。
清脆声满场回响。
“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我也是受人之托。”来人只是想赚个酒钱,哪承想遇到个横的,当即求饶。李朝颜正在气头上,对着来闹事的人无差别攻击,有福同享,一个都没落下。
这些人不像是周家的奴仆,反倒是像临时雇佣来的地痞盲流。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他们,要是来的真正是周家人,就没有那么好对付了。于礼于法,他们确实都挨不到边,崔盈盈入了周府,就算周明诚已死,她在世人面前也始终是入了门的妾室。“叶一一”
一个尖嘴猴腮的瘦高个,刚躲过了鞭子的攻击,没想到下一刻鞭子又甩了回来,鞭子附着的力道让他摔了个口口趴,头着地后吐出几颗牙来。
他捂着嘴,疼得发抖,想要破口大骂,却发现说话漏风。实在是太气人了,这让他以后怎么在道上混?一想到这,瘦高个就更恨了,他站起身来,悄悄绕到了李朝颜身后,想要来个出其不意。
李朝颜忙着对付前面的人,刚侧身躲过了头领的攻击,一时没注意到后背来人。
沈行云眼神一动,顷刻间来到了瘦高个的身边,一把抓住了瘦高个的后脖,用力往后一拽,再将人举起后,用劲向下砸。只听′嗷鸣一声,瘦高个发出凄厉惨叫。
李朝颜回头就看见瘦高朝自己跪着,豆豆眼中的泪水狂飙。尽管前面来人不断,但是也没耽误李朝颜看热闹,不知不觉思绪跑偏了,该说不说,这小眼睛还挺能哭的。沈行云功成身退后闪身回到角落,完美隐身。李朝颜看着瘦高个,听声辨位再一次干翻试图偷袭的头领,轻描淡写对着瘦高个说了句,“不必行此大礼。”谢花眠看着李朝颜抽起人来眼都不带眨一下,再看看边上风轻云淡、岁月静好的沈行云,默默地在心中为那群人点香,惹谁不好,偏要惹这两?
李朝颜撒完气,心里果然畅快多了,直呼舒坦~看着倒地不起的盲流,满意地收了鞭子。
在角落躲着紧急避险的捕快这才敢出来,抬人这事他们擅长,不必沈行云吩咐,一个个有条不紊把人给五花大绑了丢入牢狱。
看着装满了一间牢房后,满满的成就感,年底上头考核那不是妥妥的稳拿优秀?
正堂内归于平静,张正则不放心,担忧那些人再来闹事,彻夜守在县衙。
好在事情到了第二天有了转机,周家来人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放妾书。
李朝颜不解,昨晚才来闹事,今日变得太过突然。沈行云把放妾书交给张正则,解释道,“昨夜的事应该是周正清的意思,但现在周家是周南风当家。”也就是说这份放妾书是周南风派人送过来的。不管如何,人情是欠下了。
“沈郎君、李女郎还有谢郎君的大恩,正则记下了,若有用得着正则的地方,正则定当全力以赴。”张正则突然一跪,他自知没有那么大的脸面。周南风肯给一封放妾书,无非是给沈郎君等面子。
人贵在知恩,不枉读圣贤。
李朝颜不知道沈行云和张正则达成了什么交易,因为她已经先行离去。
李朝颜牵着小花再次到了城门口,总会不自觉地向后张望。幸好,这次没人再喊她回头。再来一次,她都要考虑挑个吉日上山头庙里拜拜去去霉运。
没准还能再顺带去隔壁求求财神爷,要是能得财神爷降下个三瓜两枣的,她也算走大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