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明令
翌日午时,司昭府膳房里着手吃饭的衙役自在如风,不再有因跟陆世子坐在同一屋檐下的局促不安,还有今儿晌午碗筷碰撞,衙役纷纷言说昨夜两位司昭大人前去地下赌坊之事。
之前五月时那位家中娃娃刚落地的男衙役,就坐在两位司昭隔桌,扭过头道:“大人,今儿早属下在门衙外值守神民大街对面支摊的百姓口中说着两位大人情深似海。”衙役说的异常热泪盈眶,谁让是他们小司昭追人在先,打动冰山难憾的大司昭,可谓是风雪千山,苦尽甘来,今而两位司昭两情相悦,实乃小司昭有心之举。
他身侧的常幸言之更甚,“那说的简直堪比千古绝唱。”说着说着常幸给哼了两句街上百姓给两位司昭大人编的曲调,说不上哪里的调调。
“皇室女,侯世子,天造地设一对鸳鸯成双对;影随心,身随人,名声远扬天下父母高堂坐;心有民,性有趣,一曲婉转贺声于民中嬉戏;山河乐,你和我,天下有情一叶扁舟百姓载。"檀允珩听得这话,正好往嘴里放了一小块肉,晨起丫鬟堇卿给她梳洗那会儿,她便听堇卿哼调过此曲,赌坊毕竟是处削金窟,前往那里的无普通百姓,一众公子小姐打的什么名堂,她尚且不知,亦不能在昨夜逐一审视,但绝非好事试想,哪家闲之无聊的富庶人家闲至无聊会为他人编曲小调,难不成恭维她吗?
不是恭维,是成心算计,算计之人就混在一众公子小姐里,尚不知是谁。
陆简昭晨起得知此曲,心有一惊,都城看起来风平浪静的,背后藕断丝连之关系,难以清断,昨儿司昭府衙役刚擒拿湘宁伯爵府一家,顺安军成功抓捕整个瑞亲王府,今儿晌午瑞亲王府一家和湘宁府一家升堂有审,经昨夜一晚,两家地牢里狭路相遇,珩儿同他在堂审时,便看到南三小姐一脸知错待身边人心也有恨,还有程小姐没睡着的疲惫,概谁也不曾想这把火居然会害死人。
说来也对,若没程二小姐,二人尚需在瑞亲王府和湘宁府之间走私贩盐中,摸索几日方知全尾,因此程二小姐留了全尸。
这样的人即便留在世上,也是不会做何好事的,索性一并处置了,省后顾之忧。
“怕是山雨欲来。”陆简昭道,那些个同瑞亲王有交情的,今岁秋闱中了的,怕是不得安生,还有官员,南祈官员多有义气可讲,奉一人善终,他们主子倒了,势必会将火烧到二人身上,走私贩盐,瑞亲王府就已活命难保,明知不可行之,偏铤而走险,自食恶果罢了。
司昭府衙役才不怕事呢,异口同声道:“让他们来,别怂。’
檀允珩应声轻笑,“行啊,让他们一起上。’可想而知,事情哪有如此简单,好歹到年关下,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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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底,除夕,是顺安军归来的头一个年,整个南祈气氛喜庆。
难得檀允珩和陆简昭同时迎来六日沐休,二人守着一个郡主府,也没旁人,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梳洗一番,用了午膳,才去隔壁大皇子府见家人,随之一行人加上陆候一同进宫过年。
宫里一直有南嘉景府的宫宇,也有下人随时打扫,尽可安心住下,离团圆晚宴还有一个下午,檀允珩离了宫宇,去了趟月梨阁找北冥玉见,她一进阁中,头往左一转,就看着阿见妹妹坐在金丝软塌上,一手穿针引线,一手拿着箍好手帕的圆架,在绣手帕,她上前往榻上一坐,阁中下人给她奉茶。
"怎得大年三十还在绣。”直对着她的八宝玲珑博古架最上头,摆着一个绣球,也是水蓝色的玲珑绣球,这会儿不见阳,是今岁开春跟她一道绣的,她绣给陆简昭,阿见妹妹说是陪她绣的,何尝不是少女遗憾。
南祈开朝不足几年便过来做质女的阿见妹妹,是没随心嫁与南祈心上人自由的,恐某个贺春之际或许就是她舅舅给阿见妹妹赐婚时。
不大像是今岁贺春,那便是尚有时间,还好,她尚且可以准备妥帖,既然出宫不成,不嫁人总是成的。舅舅身为一介皇帝,她明白舅舅其心,南祈人婚嫁自由,可阿见妹妹是呢,先是南祈人,北冥公主,不防其身,难道任由其心再度挑起争端吗,她明白阿见妹妹毫无私心可言,北冥亦不会再起争端,那又如何呢,帝王之位冰冷残酷,最不可使的就是意气过度,才会有御史一职。才不得不将北冥唯一的血脉滞在皇宫,就算阿见妹妹有幸能于来日心上人喜结连理,她之意志能帮阿见妹妹做成其事,那位心上人也得完全放弃自己前程,甘愿沦为一介宫中质子才行,何尝不是囚他人。
南祈黎民百姓当是自由的,为着自心前程寒窗苦读,十年如一日,只为一朝得势报销朝廷,她身为郡主,亦不能那般做的,这么一说,她又何尝不懂阿见妹妹之取舍。世上从未沾有两全法之事,不过是在取舍罢了。是以檀允珩想用她在都城铲除掉异己一事来换取阿见妹妹不婚,同她舅舅谈起的筹码,只要不婚,万一阿见妹妹有了心上人,也不会太过难过。
圆绣架上绣着的手帕绣着一只老虎和兔,是北冥玉见和阿珩姐姐的属相,还有一点兔子的红眼睛她就绣完两个一模一样的了。
“在绣你我。”北冥玉见把绣架往檀允珩那边斜了下,“马上就绣完了。”说完,她把先绣好的那个手帕拿给阿珩。檀允珩手心托着手帕,大拇指缓缓抚过一只老虎,-只兔子,她背映光,海蓝色的方领补服,金缎子虽远且至透过窗柩,打在补服上的光照五彩斑斓的,清澈温和,“明日官员及家眷和各国使臣会一同前去城外温皎马场,阿见妹妹一道去吗?"
此问题她每年此日都会问过,往年阿见都不去,她还是想先问问阿见妹妹意见,再去跟舅舅提一嘴,年关至各国使臣早已入都,奉贡品,便留在都中过年,按例都去城外温皎马场,暖和如春圣地。
今夜良宵说是家宴,也是宴请他们时。
北冥玉见将兔子上的两颗眼睛绣上去,双手往膝上一放,一脸明媚朝檀允珩侧头瞧过去,“今岁要去,珩儿教我骑马射箭,让陆世子靠边站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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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爆竹引地齐鸣,烟花如一幅绚丽多彩徐徐展开的画卷,不灭于苍穹之上。
宫内汀兰水榭,一番寒暄过后,哗然一片,各有各的交头接耳。
今夜宴席,凡公主府以府中人为聚,往常难得所见一次的皇子,今夜皆可回母亲身后坐着。
南伊霖和南伊忱失了三公主庇佑,二人安安生生坐一处长几,小酌清酒,饮了个醉意熏熏,四公主府也只四公主和南应泠一道坐,哪怕南应泠私下已跟贺家公子贺正漾拜堂一同住着,也上不得台面,不得坐一处。唯有八公主府人齐全,公主驸马还有家中独子,我朝四皇子。
反观落座公主府后的亲王府,少了瑞亲王、妙亲王,剩下的四位亲王也是如此,檀允珩和陆简昭在一同进到殿中,瞥眼瞧过被二人打过的丰亲王独子南蔓生,显然已是个太监样,真是活该。
二人皆跟着端蕙长公主坐在头排,长公主拉着女儿儿媳一道坐在最右侧,往左依年长官职坐着陆候和黄尚书,最左才是南允珏和陆简昭。
檀允珩嫂嫂,黄知云腹中孩儿再有几日便足月了,长几上摆放的菜食多以清淡为主,她尝过后,感觉还不错。黄知云打怀上孩子,吐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熬到不吐,她才不会坐在殿里和阿珏一道凄冷对视,还是愿意同家人坐着热热闹闹的,就是来日一同去了温皎马场,不能骑马,只能干看着。有人过来朝她敬茶,她便以手中开胃的酸梅杨回敬。
三人同坐,三人饮之不同,南嘉景坐二人中间,分寸饮酒,边上檀允珩饮茶,今夜良宵大家难得把酒言欢,尽性而归,她和陆简昭二人被南嘉景和陆省明令禁了酒,哪怕果子酒都不可以。
相较之下对面坐着的使臣间显然丝毫无束缚,敞开了喝,哪怕酩酊大醉,只要别在殿内撒泼,无人管教,坐在一起的人说说笑笑,宴席一散,使臣出宫前去驿站暂住,剩余人中,除了长公主一家留在宫中,他人也相继出宫。宫内南嘉景的住处,就在凤鸳宫另一侧隔壁,长春宫,分主宫三偏殿,加上陆候刚好够住。檀允珩和陆简昭住在长欢侧殿,守岁过后,二人殿中早早熄灯,殿外由宿萸白满守夜。
炮竹余声硝烟,窗柩上朦着月下淡淡星火,长夜燃灯不灭,床帐里二人阖不着眼,宴席上只能饮茶,是母亲为着二人着想,怕饮酒夜半事起,谁知多饮了茶水,夜半谁也睡不着。
檀允珩身子侧躺着,双手揣在身前,身子想朝后挪挪,谁知陆简昭长臂揽她揽得异常紧,没能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