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洛维斯,你,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不擅长与人交谈的马丁修士几乎是以目瞪口呆的表情看完全程的,他激动的语无伦次,手比划着:“那些贵族小姐,一人就捐赠了五金磅,天父啊,都是金磅,没有苏勒,也没有铜便士,好大一笔钱,那些小姐们实在太慷慨了。”
三个贵族小姐一共捐赠了十五金磅,镇长汤玛斯先生也随着捐赠了五金磅,爱丽丝小姐不落其后,捐赠了三金磅,波吉亚夫人在一旁其实是有些暗自心疼的,不过她没说什么,依旧保持着礼仪笑容,和他们离开了。
所以,这次下来,一共得了二十三金磅。
莱塔尼亚教堂从没这么富裕过,也不怪众人失态了,奥洛维斯想克制自己的欣喜,但没用,他的嘴角还是翘了起来,真心祝福道:“愿圣光保佑美丽,友好,富有的艾蜜儿女士,苏珊女士,丹妮女士,以及虔诚的汤玛斯先生一家,永远幸福。”
奥洛维斯是名合格又敬业的执事,他已经记住了各位淑女的性格,容貌,姓名等,这对接下来的人际交往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是的,是的。”马丁修士赞同,他抱着捐赠箱,不舍的将它给了希兰修女,教堂里的财政大权一直是希兰修女在分配,掌管,希兰修女也是满脸笑容:“今天晚上,我会好好的做一份丰盛的圣餐,用新麦粉做成的面包,以及一份嫩豌豆炖羊羔肉,番茄鱼饼汤。”
布里埃尔老先生听了就感觉口腔里的口水在分泌,老神甫是个很勤俭的人,再加上这座小教堂收益不高,光明十字神教又一向以素食为主,从他到这里,有油水的饭菜实在不多,布里埃尔不是在抱怨什么,他只是听见晚上要吃这么多好吃的,身体诚实反应罢了。
奥洛维斯趁机提出要求:“我还想吃土豆饼。”
“哈哈,好的。”希兰修女对着奥洛维斯眨了一下眼睛:“晚餐后还会有你最喜欢的小蛋糕。”
奥洛维斯愣了一下:“不用了,希兰修女。”饭后他来杯蜂蜜太阳花茶就好了。
“希兰说的没错,我们的确要买一块蛋糕来庆祝一下。”安德烈神甫伤口已经快完全好了,他笑道:“这是你应得的,奥洛维斯。”
“那就买大点吧,我们一起吃。”奥洛维斯道。
“好的。”希兰修女问道:“你想要什么口味的,还是上次的奶油柠檬吗?”
“樱桃果酱蛋糕,怎么样?”奥洛维斯道。
“可以。”希兰修女点头:“拉蒙家的果酱一直是小镇最好的,他还会多给一些水果在里面。”
说完,希兰修女就去采购了,还带上了马丁修士,一看采购的工作量就不小。
教堂里现在没人,安德烈神甫坐在教堂里的椅子上,看着自己学生整理安神台的台面,用鸡毛毯子打扫巨大的光明十字神架,复又用清水擦拭。
让教堂保持干净整洁是教堂里的工作人员必须要做的事。
布里埃尔放下拐杖,凑热闹一般坐在了老神甫旁边不远处,他说道:“也不知哪一天,我才能在赫恩拥有一座自然神教的教堂。”
“依您自然牧首的能力,可以往大城市寻找机会,论生机疗愈这一块,还是自然神教。”安德烈神甫给出一个建议,毕竟自然神教的宗旨就是自然,和平,友爱,互助,虽然他们的根系是在遥远的北大陆,但安德烈对这个神教也有所耳闻。
赫恩并不排斥这样的真神教会。
布里埃尔拍了拍自己的左腿,苦笑道:“腿没法走了,外人看我连自己都治不好,信任就少了一大半。”
安德烈神甫朝布里埃尔那边靠了靠,问出了自己多日的疑虑:“布里埃尔先生,您是自然牧首,在您的国度阿比赞因,想来地位应该也是不低的,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也要离开您的国家,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奥洛维斯也悄悄竖起耳朵,他也想知道,如果说是布里埃尔先生不喜欢自己的国家,不想在那呆了,有这个可能性,但是,奥洛维斯第一次见到布里埃尔先生,他就在用手风琴唱着自己家乡的歌,歌里的感情充满了真挚的思念,瞬间就打动了奥洛维斯。
认真说起来,他也是远离了家乡的人,而且再也回不去了。
布里埃尔望着光明十字神教的雕塑,目光深邃,隐约有些痛苦,他的面容满是迷茫,不解:“你们住在这,自然不知道北大陆发生了什么。”
“北大陆和你们一样,都有真神宗教,自然神教,风暴神教,火焰神教,我们沐浴在真神的光辉中,抵御寒冷的阴影,异魔的入侵,宣扬正统教义,让人们远离邪神的污染。”
布里埃尔很是悲痛:“可是,近几十年,北大陆出现了一个新生的邪教,我们没有办法解决它,它的教义和我们背道而驰,是完全相反的,可是,就是有无数名众信仰它。”
“它叫什么?”安德烈神甫问道。
“死亡教会。”布里埃尔回道:“因我们联手围剿的缘故,他们无法获得书面上的认可,不能称为死亡神教,暂时只能当做一个民间信仰。”
“我们在努力教导他们生存,可是他们却信仰死亡,死亡教会的教义是畸形扭曲的,根本不懂生命的奥义,它发展的很快,我离开阿比赞因时,它们就有了数个据点,在茫茫大海中,他们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城邦,藏在大海深处,叫翡冷翠,无数人向往它。”
奥洛维斯看出布里埃尔老先生非常难过,估计这个死亡教会对自然神教冲击力毕竟大,一下子整的老先生心理破防了,便想来赫恩重新传教。
“原来是这样,这个教会听起来的确不像个正统的。”安德烈神甫道。
奥洛维斯准备了一杯甜甜的太阳花茶给老先生,希望能安抚他的心灵。
“奥洛维斯,马丁和希兰去买菜了,下午就由我看着教堂,你把希兰准备好的物资送给福利院吧,然后记录一下孩子们有没有其他需要的。”安德烈神甫说道。
“我知道了,老师。”奥洛维斯回到教堂里的储物室,将希兰修女准备好的物资看了一下,除却厨房用品,还有一些衣物,有些是村里人捐的,有的是希兰修女用教堂里的公用钱买的。
他拎着包裹就出发了。
莱塔尼亚的福利院其实是政府管辖的,但是怎么说呢,汤玛斯镇长不关心那个只会带给他拖累,没有任何好处的福利院,毕竟里面的孩子要不有各种残缺,要不就是无父无母,孤儿那种,政府每年给福利院的资金有限,很多还被贪污掉了。
于是,福利院的责任隐形落到了教堂这边,希兰修女和马丁修士时不时的过去看一下。
奥洛维斯就接手了这样的任务。
福利院远离小镇热闹的居住地带,而是在一处树林旁边,铁大门都生了锈,奥洛维斯拿出希兰修女的备用钥匙打开大门,小庭院里有颗大树,树下秋千正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树荫下是一个褪色的皮球。
红房顶白砖墙的房子里,似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孩子一下子涌了出来。
奥洛维斯数了一下,发现少了一个,在他身边的是六个。
孩子们围住他,不等奥洛维斯开口询问,一个小男孩就抓着他的裤脚,紧张说道:“奥洛维斯叔叔,新来的院工不让欧芙拉姐姐吃饭。”
奥洛维斯摸了摸他的头发,温和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欧芙拉姐姐不小心把碗摔了,院工惩罚她,把她关禁闭了。”
“院长呢?”奥洛维斯记得福利院的院长是汤玛斯先生的一个远方亲戚,虽然贪了福利金,但至少不会故意责骂殴打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只是无视。
“院长去镇长家的葡萄庄园了。”
估计是讨好那些贵族少女了,奥洛维斯道:“我知道了。”
看来新来的院工不怎么样,他得找个办法让他当不了,刚好欧芙拉也大了,可以让欧芙拉当院工,原本她就是这群孩子的领头人,院长不尽心的时候,一直是她在照顾她们,这样一来,可以把院工的工资给欧若拉,让她攒点钱,好做以后打算。
走进大堂,奥洛维斯放下满满当当的物资,微笑道:“我去看看欧芙拉,你们乖乖在这,等我回来分礼物。”
每个孩子都乖乖巧巧的坐在大厅中央的长形餐椅上,充满了期待。
奥洛维斯顺着他们指的方向走,孩子们说的禁闭室就是放冬天放木柴的小屋子,在厨房旁边,平日里就关着。
奥洛维斯很快找到了。
他停下脚步,看着门外的男院工,他正听着从木门里传出的哭声,嘎嘎怪叫:“欧芙拉,你要是还不认错的话,晚饭也不许吃,你就只能饿肚子了。”
欧芙拉的反驳很微弱,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
“还不够诚心,等到晚上,你到我的房间来。”院工发出古怪的笑声:“我…”
“砰。”
他的头被人抓着狠狠撞到了木门上,从喉咙里刚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奥洛维斯就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出声,他轻松的按住男人挥舞的手臂,无声又迅速的将人脱离了这里。
小树林内,男人看着奥洛维斯,头上都是鲜血,又气又怒:“你要干什么?奥洛维斯,你居然打我,你完了,我要报警,你作为一个神职人员,怎么能随意打人。”
奥洛维斯手上发出圣光:“抱歉,先生,我刚才下手重了,可以先给您治疗一下吗?”
“你知道就好!”男人捂着疼痛的额头,感觉头骨都快被撞裂了,疼痛无比:“还不快过来救我,你是神甫执事对吧,我还要告状给安德烈,你给我等着。”
奥洛维斯给他治疗伤口,圣光下,他的伤口愈合的很快,男人骂骂咧咧的刚要起来,感觉脖子被一双好似精铁铸就的大手掐住了,它带着他狠狠的往树干上撞,一下,两下,三下,血肉模糊,男人痛不欲生的哀嚎着。
涣散的视线中,只能看见那位金发蓝眼,犹如天使的神甫执事满是歉意的对他道歉。
“实在对不起,把您打疼了,我给您治疗吧。”
不等男人惊恐逃跑,又是重复的治愈,暴打,治愈,暴打…
直到最后,男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下意识的抽搐,哪怕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奥洛维斯这才把精神崩溃的男人扔到河里,一直等到他的尸体飘起来,顺流而下。
“可怜的落水者。”奥洛维斯悲悯说道:“我得告诉孩子们这一个沉痛的消息。”
等奥洛维斯回到福利院,把欧芙拉带出来,并告诉孩子们这个消息时,不出意外的收获了孩子们亮闪闪的眼睛。
欧芙拉饿坏了,听见他不小心落水了,心里更是开心,等奥洛维斯叔叔打算让她当院工,以后还有钱拿,更高兴了。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奥洛维斯叔叔?”她仰着头,脖子上还带着希兰修女给她做的一个木制的光明十字架。
奥洛维斯蹲下身,微笑道:“应该可以的,我和你们院长说一声,欧芙拉,你比那个院工能力强多了。”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跛脚的小姑娘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害,吃饱饭后,又精神起来了。
“我会努力做好的,就像希兰修女一样。”在欧芙拉心里,希兰修女就是她的榜样。
“她给你们带了礼物,快来看看吧。”
奥洛维斯看着欧芙拉分配物资,孩子们都听她的话,很快,就抱着物资归位。
“欧芙拉,那个院工经常不给你饭吃吗?”等到没人了,奥洛维斯不放心的再确认一下。
“是的,他很坏。”欧芙拉皱皱鼻子:“我才不信他的话,平日里我都躲他远远的,他还经常喝酒,我怀疑他的屋子藏了死老鼠,臭死了,我们都不喜欢靠近他。”
“以后有什么事,或是有人对你们不好,可以去教堂找希兰修女或是我,马丁也行,我们都会帮你的。”奥洛维斯叮嘱道。
“那个坏蛋把钥匙藏起来了,我才没能出去,等我当了院工,我会带着他们去教堂的。”欧芙拉说道。
“那就好。”奥洛维斯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又和他们玩了一会,随后才踏着傍晚的晚霞归途。
走到镇上,他很快就听见了人们议论河边发现了一具溺水的尸体。
嗯,看来他明天又有一项工作了。
除了给婴儿洗礼,神甫还是负责死者葬礼的主持人,乡下地方,就简单弄弄,随便走个过场就行了。
人是他杀的,尸体也是他埋的。
很好有始有终。
回到教堂,吃上希兰准备的晚餐,奥洛维斯感觉今天再幸福不过了,特别是餐后甜点是块樱桃果酱小蛋糕。
“奥洛维斯,给她们送一块吧,蛋糕吃不完了。”安德烈神甫说道。
奥洛维斯吃完饭后,带着小蛋糕和给红发女巫的骨头就出发了。
今晚是月末,月亮是红色的。
奥洛维斯走到藤蔓之墙时,就听见了里面汪汪的狗吠声。
“格蕾丝,是我,奥洛维斯,我给你送小蛋糕了。”
藤蔓之墙蠕动,分开,奥洛维斯进屋,一抬眼就看见一条瘦骨嶙峋的黑狗蹲坐在光辉牢笼旁边,急得汪汪叫唤。
奥洛维斯亮出竹筐里的骨头。
黑狗两眼冒光的朝这边看来,尾巴摇个不停,犬齿口水嘀嗒。
“蠢狗!”莉莉恨铁不成钢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快来吧。”奥洛维斯招呼那条黑狗,他还是蛮喜欢小猫小狗的。
“去吧,蠢狗。”莉莉抿了抿唇,气呼呼道。
黑狗得了主人命令,闪电般冲过来咬着肉骨头。
奥洛维斯走到光辉牢笼面前。
莉莉瞪着眼睛:“怎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是不是想讽刺我昨晚说的话,我告诉你,我家狗狗以前跟我过的可好了,是…”
光辉牢笼突然化作光点散开。
奥洛维斯拿出一块小蛋糕,看着浑身都是尖刺的红发女巫:“吃吧。”
红发女巫愣住。
“你也有。”
奥洛维斯坐在藤椅上,手撑着额头,有点无奈,他的左边是黑狗咬骨头的哼唧声,右边是坐在地上的红发女巫吃蛋糕的呜呜声,眼泪鼻涕糊一脸。
一人一狗都坐在地上,一个咬的起劲,一个哭的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