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居然敢打我?”
那男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怎么也没想到许塘一个小瞎子还敢先出手,肥皂盒连带着汤汤水水拍在头上,发绿的肥皂水顺着头往下流, 很些滑稽,他身后的哥们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翔哥哈哈哈你在一个小瞎子手底下吃瘪了!”
“你个小瞎子你还敢动手!”
男生当即觉得丢面了, 上手推搡了许塘,他的力气大,许塘让他推的没站稳, 手按在水池里,也恼了。
“你恶心死了, 你非要在厕所打架是不是?”
许塘使了浑身的劲推开他, 但他看不见, 地上有保洁阿姨打扫厕所卫生时随手放的水桶,还斜插着根儿拖把, 男生一推他, 许塘的腿就被绊住了。
俩人重心不稳,哗啦一声, 水桶打翻了,涌出的水漫了一地, 拖把掀翻溅起的水花让在场的人都“哎”了一声, 赶紧擦,许塘也摔在地上,他感觉到他的裤子被地上的水打湿了。
那男生更惨, 他没个受力, 跟着许塘倒, 一头磕在水池底下柱子的瓷砖上, 疼的眼冒金星:“小瞎子,我打你你还敢躲…!”
“别人打你你不躲吗!你个大神经病!这水臭死了!你赔我衣服!!”
许塘的裤子全湿了,关键是他还不知道这桶水是涮过拖把的,还是没涮过的,许塘觉得他的天都塌了,他摸到手边掉落的肥皂,扑上去就朝男生的脸上摁。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你恶心死了!你是茅坑里的石头吗溅出那么多水!”
他也看不见,只抓住肥皂就往男生脸上摁,一下子让他戳进嘴巴里,肥皂顿时磕上男生的牙齿,卷出不少绿色的泡沫和肥皂屑。
“你特么,你敢骂我贱…!!”
“骂你了!怎么着!你好好洗洗嘴巴!!”
他旁边的哥们看见这一幕,看见许塘那单薄的小身板像是燃烧起了一道熊熊烈火似的,几乎是骑在了徐翔的身上,往他嘴里塞肥皂,一时周围几个哥们全被这个画面给惊呆了,随即发出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徐翔,你竟然叫一个小瞎子给揍了!哈哈哈哈!”
徐翔顾不上了,他的头流血了,满嗓子眼的肥皂呕不出,不知道谁喊一句“老师来了!”同学一阵拉架,算是把他俩拉开了。
老师办公室里,几个老师看着面前狼狈的俩人,一个是个头快一米八的徐翔,满裤子脏水,头上的伤口还流着血,正拿纸摁着。
另一个是许塘,一张巴掌小脸,白皙清秀,身上虽然没伤,但也湿淋淋的,听王老师说,还是主任那边的关系塞进进修班的。
再一看,许塘眼睫湿润,“空空”的看着地板,正在用手抹眼泪。
“徐翔!人家许同学是盲人,人家念书本来就很不容易了,你还去欺负人家!现在上面都在讲关爱弱势群体,你欺负同学要背处分的你知不知道!”
“老师!他像弱势吗?!我顶多就是说了他两句,你看他给我打的…!我的头,我的嘴!我现在一张嘴还满嘴茉莉花儿味儿呢!”
站在走廊看笑话几个许塘的哥们儿捧着肚子直乐,被徐翔瞪了一眼:“去去去!”给骂走了。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许塘,男孩很瘦,但皮肤很白,睫毛也很长,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漂亮的…就像掉在水里的花儿捏的,这会儿脸颊和眼尾都红红的,让徐翔忽的想起他家楼下那只淋了雨的小猫。
“老师,我的传呼机刚才摔掉了,可以帮我找一下吗?我想呼一下我哥哥。”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听他说的一愣,连徐翔都一怔,这年头,传呼机可不便宜,算上入网费,一个下来最少也得两三千,好多人买了传呼机都得专门去万茂广场那边炫一圈,他们这些老师都没有,这个眼盲的孩子居然有自己的传呼机?
“是不是刚才掉在男厕所了,老师让同学去看看…”
“王炮儿!去给他找找传呼机!”
徐翔猛地朝外喊了一嗓子,门口直乐的一个男生就哎了一声,没一会,还真在水池底下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一个他的传呼机。
“翔哥,这传呼机可不便宜啊,居然还是带汉显的,我上次在店里看一个就要三千八,还不包入网!”
不怪他惊讶,现在大街上的传呼机一般都是只显数字的,要接受信息,还得有个数字对码表,比如“000意思是请回电,“200”意思是有急事速归,像他们撩妹,就喜欢用“12234”,表示与你爱相随,还有人会专门在BP机壳子里头贴一张对码表,方便看。
像这种能带汉字显示的就是高级货了,不用翻译数字,直接显示文字,去年才在广州那边兴起来,卖的也比只显数的至少贵一倍。
“翔哥,你说他一个瞎子用这么贵的有屁用啊…他能看着?”
“你给他。”
徐翔不知道咋了,有点烦,王炮儿就把传呼机递给许塘了,许塘又抹了一下眼泪,当然,跟疼没关系,他纯属是恶心哭的。
“谢谢老师。”
他还以为是老师帮他捡的,他捏着两根手指,把小四千块的,沾了厕所水的传呼机给捏起来了。
徐翔和王炮儿:“……”
传呼机上的按钮不多,很简易,他摸着左边的红色按钮,就给传呼总台打电话。
“您好,帮我呼一下7784,是我哥哥,让他快点来学校接我,给我带身干净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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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应川那边,他带着公司的人正跟一个外国服装品牌派出的考察方谈品牌代理的事儿,谈完了,出了淮平饭店,一行人喝的人仰马翻,全靠着一股劲撑着,送走了老外,不少人都瘫了…
外国佬有时候高兴起来还真百无禁忌的,洋的白的一块儿来,周应川安排着小孙一个个把公司里这个主任,那个经理送走…他胃里就翻江倒海,推开门童,对着路边吐了起来。
他身后跟着杨思远,是王兆兴现任老婆带过来的儿子,去年才被他继父,也就是王兆兴叫着来公司帮忙,他还不太懂业务,就是来倒酒打下手的,饭局上没怎么喝。
周应川把手里的合同给了他。
“这个牌子我和你爸考察了很久,现在在国内只有港城有代理商…他们给了我们五年的品牌代理权,我们全权负责大陆的采购和分销…”
“周哥,可我们不是跟“雅致”合作的挺好的吗,今年的利润都有八百多万了!明天奔上千万不成问题!”
破千万是什么概念!现在东江一平方的房子才千把块,不夸张的讲,他们在长海同规模的服装厂里绝对算弯道超车让人眼发红的那个了!
“你看雅致挤得进去那儿吗?”
周应川说,杨思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淮平饭店对面的万贸商场,现如今整个长海最繁华、最具有国际代表性的高端商场。
“雅致是能让我们赚钱,但赚不了大钱,在长海,这样的小牌子多如牛毛,进不了万贸,它的价格定位和利润空间就在那儿了。”
或许是周应川喝醉了,杨思远也不太懂,他自小也是有几分傲气的,被他继父王兆兴指派着跟着周应川的时候,一开始也很不服气,但王兆兴堪比他亲爹,直问他,人家周应川就比你大一岁,人家一年考上了华东大学,你知道他现在跟着哪些教授吗?硬是摁着他的头,让他闭上嘴,跟着周应川去学。
“周哥,周哥,你好点没…”
周应川又在吐了,他吐出去,才感觉胃里火灼一般的痛楚好受一些,杨思远赶紧给他买了瓶水,让他喝着缓缓。
“周哥,我爸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我奶的丧事,公司的事全是你在打理着,这是我爸让我给你的…”
杨思远想起他爸还交代了他大事,赶紧从兜里掏出两串新钥匙:“车是本田,经典款,绝对不掉面儿,还有一套霞泗路飞景花园的公寓,那儿是新建的小区,全都带电梯,一百四十多平,我爸已经全款付清了。”
杨思远一手拿着合同,他还没来记得给钥匙系上喜庆的红绳,要让他爸知道,又得骂他做事不仔细了,他听他爸说过,就是不算周应川这次为公司谈下的代理,他该拿的也不止这些了。
“替我谢谢你爸。”
周应川只拿了车钥匙,杨思远一愣,他发愣的时候,周应川的传呼机响了,他只是看了眼上面闪烁的“速去学校”四个字,脸色就猛地一凛。
“送我去趟铁路学院。”
杨思远就这么看着路上也就三十多分钟的时间,后座至少喝了得有一瓶白的,外加不知道多少的洋酒的周应川,酒意就跟全醒了似的。
他这段时间也陪着周应川去了不少酒局,如今做生意免不了的,但他有时候是真的很佩服周应川。
他感觉周哥的脑袋里好像就有一根控制神经,无论喝的多醉、多混神不清,但要有事,几乎是一瞬他就能拉回到到清醒模式。
以至于杨思远有时候觉得,不是周哥醉了,而是他这个人就从来没有真的放松过。
车子开的很快,到了学校,周应川就直奔许塘的教学楼,在半道抓了个同学,问到老师办公室的位置。
“塘塘!”
他出现在门口,一叫许塘,许塘刚擦干了一点的眼泪就忍不住了,他裤子挽在了小腿,湿溻溻地能拧水,听见周应川的声音,他嘴一撇,寻着嗓音的方向就扑上去了。
“哥!!”
“哥…!我好脏,你快带我回家,有个神经病把我推厕所里了!还拿涮拖把的脏水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