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鸢站在一个小院前,眉头皱了皱,“怎么回事,连个白布白灯笼都看不见?确定没有走错?”
门上不但没有挂白布,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丧事礼仪,连哭声都没,根本不像是家里有丧事的样子。
风蛊飞出去,很快传来了院子里的动静。
叶泠鸢脸上多了几分怒色。
“进去看看吧。”
下人推开了门,叶泠鸢一马当先走了进去。
小院不大,只有两进,灵棚就搭在前院,但是现在已经被人拆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一具棺木摆在两根板凳上。
一群男男女女,正围着正房门口争吵。
“都说好了,把老三家的小儿子过继过去,这些家产我们三家平分!”
“谁也没说不分啊!”刻薄的女声叫着,“大嫂要分,先把你袖子里装的那些银钱拿出来再说啊,总不能你收了礼钱,却还要来跟我们分其他财产吧?”
“收礼钱怎么了?不要回礼的吗?以后这些走礼的事儿,还不都是我们大房来做?”胖胖的妇人毫不示弱,悍然反击,“收礼钱你们分,到时候走礼你们掏吗?”
“行了别吵了,赶快先把那短命鬼送去城外处理了。还有,把那不孝顺的女人给休了,这些东西还不都是你们几个的?”
“就是,咱们还是赶快弄完回村里去,别耗时太久,让那公主知道了,也是麻烦。”
“老
三啊,你就是胆小,公主再了不起,还能管到咱们的家务事?爹娘处置自己儿女的家事,天经地义,公主来了,也得乖乖地让开。”
“就是,什么公主,不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知道个什么?她要是真敢来,我正好问问她,我家侄女儿为了她而死,她该赔我们王家多少钱呢。”
叶泠鸢听着这些人恬不知耻的对话,脸色冰冷。
“是吗?那你说说,我该赔你们多少钱?”
正在为分配财物争吵的王家众人,一回头,就看见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少女,一身华贵衣裙,头上的簪饰不多,却个个都熠熠生辉,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身边的下人和护卫,看样子比他们村里最有钱的大地主都气派。
“大胆,见了公主,竟然不跪?”书影厉声呵斥。
“公主?”
王家人嘴里说的厉害,可是见到真人,却一个个都双腿发软,多余一个字都不敢说。
叶泠鸢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也懒得跟他们多说:“去找找,这里真正的主人呢?”
很快,护卫就把墨韵的娘找了出来。
原来竟然被王家人绑了起来,塞住了嘴,关在了柴房里!
看见叶泠鸢一行,墨韵的娘立刻趴在地上,痛哭失声。
“把这些擅闯公主府宅子、绑架主人、抢劫财务的匪徒,送去衙门。”叶
泠鸢冷冷地吩咐。
不管王家众人如何哀求、磕头甚或叫骂,叶泠鸢都不放在心上。
公主府的下人们对墨韵母女的遭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对王家这些胆敢跑到后街来闹事的无赖十分厌恶,直接就把他们捆绑起来,送去了官府。
收拾这些无赖只是举手之劳,只是墨韵的后事,还需要好好操办。
墨韵娘趴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想要撞墙寻死。
想想也是悲惨,丈夫、儿子和女儿,都先后去世,只留下她一个人,任谁经历了这些惨剧,只怕都是万念俱灰。
叶泠鸢不太了解这个时代的人深层次的心态,只能安慰了她两句,又给了她一些金银,承诺只要她好好振作,以后公主府给她养老。
然后让书影去探探她的话,看她到底想要什么,就算想改嫁也是可以的。
毕竟墨韵也就十四五岁,她娘也不过是三十多岁而已。
书影回来跟叶泠鸢说,墨韵娘并不想改嫁,她只担心自己死后,墨韵他们父子在地下无人祭祀,没有香火。
叶泠鸢叹了口气,也没提什么无神论的话。
“那就让人给她找个合适的孩子,年纪小点的,从小抱过来养着吧。”
书影告诉了墨韵娘之后,那个女人竟然一下子就有了精神,跑到叶泠鸢面前给她磕头不止。
叶泠鸢抚慰了她几句,离开了她家
,顺道也把后街上所有伤亡下人的家里都走了一圈。
只要是她去的人家,不管是有什么困难,叶泠鸢都非常认真地解决,还带着粮食、金银等赏赐。
跟这些家属说话的时候,叶泠鸢完全没有公主高高在上的架子,安抚他们的话也能听出是真心的。
就这么一圈走过来,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但是收获也是很明显的。
下人们看向叶泠鸢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变化。
之后叶泠鸢在公主府中的命令,被执行的力度和速度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就连小九都暗中跟叶泠鸢说,她收拢人手、收集情报的时候,都方便了许多。
白天处理这些杂务,晚饭前后,叶泠鸢都会准时去戚长阙休养的院子去看他。
戚长阙不让公主府的下人近身伺候。
恒一在他入住公主府后,立刻就赶了过来,接手了戚长阙的所有事务。
叶泠鸢过去的时候,恒一正站在花厅门外。
“公主。”
恒一看见叶泠鸢,脸上就带上了笑意,“大人在里面等着您呢。”
上次见面的时候,恒一对叶泠鸢十分客气,但是这次,客气之外又多了亲近和信赖。
叶泠鸢让下人在外面等着,自己走了进去。
戚长阙正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夕阳,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好像很喜欢看天空。”
叶泠鸢站在他背后,轻轻说了一句
。
以前去阴阳塔的时候,就经常看见戚长阙要么站在栏杆边,要么坐在落地窗前,目光总是望着遥远的天空。
那个时候,叶泠鸢总是觉得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看到了某些她看不见的东西。
戚长阙没有回头:“你挺忙的。”
每天都要等到天黑才有时间过来。
“唉,是有很多事情。”叶泠鸢说着,上前坐在戚长阙身边的椅子上。
“大事?”
戚长阙听出她的语气不一样。
转头看了看叶泠鸢的脸色,发现她面色虽然平静,但眼神中隐约有伤感。
“不是大事——不,从我的角度来看是琐事,但从当事人的角度来看,是大事。”
“这么深刻。”戚长阙突然笑了,“受什么刺激了?因为死人了吗?”
叶泠鸢沉默了一会儿。
她不是没见过死人,甚至杀过的人都不知道多少了。
但是,今天在后街走了一圈,尤其是看见墨韵娘的样子之后,心里就总是好像有点什么东西搁在那儿,上不去下不来。
“也许是因为,我随意的选择,都可能让身边的人命运改变。”
她以前只是负责执行任务的特工,独来独往,随心所欲,从来不用考虑自己的行动会有什么影响。
但是,她今天才发现,现在的她和过去不一样了。
她身份不同了,有太多人的生死贵贱都绑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