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秀啊,你看,你快看,我的女儿回来了。”沈老夫人一把拉住了崔老夫人的手臂:“这就是我的良辰,是我的辰娘啊。”
崔老夫人握紧了沈老夫人的手:“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我的辰娘后背肩胛骨的位置有一个朱砂胎记,刚刚看过了,就是我的辰娘回来了。”沈老夫人眼泪止不住,趴在崔老夫人的肩上,哭出声来:“三十六年啊,我的儿啊,我找了三十六年啊。”
晏姝心里一片平静,平静的厉害。
虽然外祖母没认自己,虽然合作的沈云娘成了沈良辰,还成了自己的姨母。
“姝儿。”沈云娘过来握住了晏姝的手:“这是你外祖母,你打出生没见过,快来给外祖母磕头。”
晏姝身体有些僵硬,目光落在沈老夫人的脸上。
沈老夫人擦了擦眼泪,颤巍巍的走过来,伸出手握住了晏姝的另外一只手:“姝儿,外祖母不认你,可伤心?”
晏姝摇了摇头,眼泪不知不觉的涌出眼眶,就那么看着沈老夫人,她想要止住眼泪都不能。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后院。”沈云娘说着,到外面落下了门锁,今儿这大事太多了,关门歇一天。
儿子在考场,当了三十多年的孤儿,突然有了娘,本来是恩人的世子夫人成了自己的外甥女,沈云娘觉得她身上的血都快沸腾了。
一行人到了后院,沈老夫人始终都没松开晏姝的手,她偏头看了晏姝好几眼,这孩子浑身都在哆嗦,小手冰冷,面上虽平静的甚至有些冷漠,可这孩子心里头难受着呢。
沈云娘请崔老夫人上座,她扶着晏姝的时候也感觉到了她身上在打颤,用了些力气握住晏姝的手:“姝儿,以后你就有仰仗了。”
“是啊,姝儿难道不想认外祖家?”沈老夫人这话出口,心里就刀绞那般疼,沈家这些年也没有来看望过这几个孩子,说伤心也好,提防晏景之也好,终究是对不起他们兄妹的。
晏姝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看着沈老夫人:“您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沈老夫人疑惑的问。
晏姝抿了抿唇角,压下心里翻滚的情绪:“不怪我害死了您的女儿吗?”
这一句话,沈老夫人哪里还坐得住,过来一把抱住了晏姝,哭出声来:“我的傻孩子啊,怎么能怪你?你尚在腹中,不晓人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是你的母亲,在生死关头也必定会拼尽力量保护你的啊,我的女儿拼命生下来的孩子,我怎么能怪?我疼爱都怕来不及啊。”
晏姝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泪就往外涌,她活了两世!
两世为人只求这么一句不怪啊!
“外祖母,姝儿给您磕个头吧。”晏姝轻声说。
沈云娘陪着落泪,崔老夫人也止不住眼泪,过来拉着沈老夫人:“好了,快坐下让孩子磕个头。”
沈老夫人老泪纵横的坐下来,看着晏姝跪下,给自己磕头,颤巍巍的从手腕上往下摘镯子,又到头顶去拔钗子。
“外祖母在上,不孝外孙女给您磕头了。”晏姝诚心诚意磕头在地。
沈云娘过来扶着晏姝起身。
晏姝一转身就要给沈云娘磕头,沈云娘把晏姝抱住:“使不得,使不得,姨母最懂我姝儿不容易,不磕头,也不准哭了,听话。”
“姝儿快来。”沈老夫人叫晏姝过去,拉着她的手坐在身边,镯子、钗子就往晏姝手腕和头上戴,还叨咕:“回头咱们沈家的买卖就进京城来,一定要来!”
晏姝轻轻地握着苏老夫人的手,她现在心里明镜儿似的,打从崔老夫人说粮种的时候,其实就有心要让自己和外祖家相认,至于外祖母为何没答应,她也心知肚明,晏景之若非自己的生父,自己都会骂他一句中山狼,偏偏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沈家的买卖五湖四海都有,唯独不来京城,就是为了防备晏景之,至于兄妹几个,外祖家谈不上恨,但必定介怀,所以不想见也情理之中的事。
“姝儿,外祖家最开始是要接你们过去的,是你父痛哭流涕的挽留,沈家也舍不得你们兄妹四人失去了母亲,再失去父亲。”沈老夫人叹了口气:“当年沈家回去后,生意上就接连出事,背后都是你父所为,本就怨恨他没照顾好你的母亲,如此更雪上加霜了,两年前你二哥去过沈家,当时你父写了书信,书信里只说他日子艰难,可谁家日子艰难还让个十几岁的孩子跑出去经商?这二年沈家一直都暗地里培养你二哥。”
晏姝轻轻地靠在沈老夫人的肩上:“外祖母,姝儿都懂。”
“到底是大人置气,伤了你们几个孩子,年前你大哥和二哥都去了江南,两个孩子也没去沈家,你外祖父就说京城有大变故了,我便来了这么一遭。”沈老夫人抚着晏姝的小脸:“我到了京城,知道姝儿嫁到侯府,也知道为何是你嫁过去的,而不是那个庶出的,侯府那边举步维艰,外祖母就想着帮你一把,但没想这次就相认的,因你父啊,唉。”
“扶正的周氏心术不正,外室子比我还大,养废了我的三位兄长,外祖母不认也是对的。”晏姝是真这么想的,今儿去见崔老夫人,是想要记住外祖母的模样,也想提母亲尽一尽孝,礼物是备好的,到永安侯府没见到人,她这礼也没送出去。
沈老夫人拿了帕子擦眼泪:“该着咱们相认,我本想看看云皂的买卖,结果见到辰娘就像是见到了你的娘亲,也是辰娘心善,若是旁人,我要看看后背是否有胎记,还不把我当成疯婆子撵出去。”
“母亲,是我们难满灾消了。”沈云娘柔声说。
沈老夫人一手一个牵着自己的亲人,看崔老夫人笑眯眯的模样:“怀秀啊,你真是我的贵人。”
“这多见外,咱们姐妹之间可不能说这个。”崔老夫人笑呵呵的说:“四海食府的吃喝一绝,要么咱们去吃一顿家乡菜?”
沈老夫人连连点头:“应该,应该!”
四海食府里,满桌子都是缙云菜。
席间,沈老夫人提起来晏姝和沈云娘相识的事了,连崔老夫人都一个劲儿说是善缘。
“告诉外祖母,如今晏家这般光景,姝儿要做什么?”沈老夫人问。
晏姝抬眸:“您来京城,应该是陈嬷嬷也给您写信了吧?”
“你这孩子,一猜就猜中了。”沈老夫人柔声:“好孩子,无需你动手报仇,老天自会收了他们的。”
晏姝垂下头,再抬头的时候目光笃定:“外祖母,我不等天收,要亲自动手,三哥本应该今日去会试,但三哥不见了,我让人去找,极有可能被人带去了南望山,三哥是个读书人,哪里是行军打仗的料?唯一的可能性是想让三哥害我的婆母,我不动手处理他们,他们就会时时刻刻想着让我不得好死,所以您别劝姝儿,这事儿我自有打算。”
“既这样,那就放手去做吧。”沈老夫人回头对沈云娘说:“在这边把沈家的买卖开起来,你是姝儿的姨母,好好护着咱们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