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夫人噗嗤笑了:“你这孩子防备我作甚?罢了,我也不卖关子,我这批粮种里有稻种,咱们京城附近种不得稻,但这稻谷又是餐餐必备之物,若是江南置办的田地足够多,给你一些稻种,明儿我这边要往江南去走一遭,顺便送过去。”
“是姝儿不对,姨姥姥别忘心里去。”晏姝赶紧赔不是,也不能深解释,她防备的不是崔老夫人,而是旁边那位老人家,这老人家似乎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侯府如今虽说处处都在向好,可北望山和南望山没有凯旋归来的时候,她如履薄冰,不能有任何差错,否则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崔老夫人拍了拍晏姝的手:“十万石粮种,怎么样?宫里那位应该吞得下吧?”
“自是能得,不过这价格怎么定的?”晏姝问。
上一世的粮种贵的离谱,寻常人家都种不起,一两银子一斤种,寻常百姓谁家能种的起?
想到这个,晏姝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姨姥姥,这粮种让宫里那位出手不太合适,还有一个人更合适。”
“你说的是郑相?”崔老夫人看着晏姝,微微点头:“这确实是个好人选,最贵的麦种一两银子一石,红粮种八百文一石,豆种七百文一石,至于多少数量,我这边有账本子记录的清楚明了。”
晏姝倒吸了一口冷气:“姨姥姥,这是不是便宜了?”
“孩子,要让百姓都种的起田,他们才能吃饱饭,这几年光景不好,民不聊生,这个价已经很高了。”沈老夫人出声。
晏姝回头看着沈老夫人:“您说的在理儿,好年成的粮种也差不多这个价儿。”
可是在座的两位老人家哪里知道啊?上一世的粮种一两银子是一斤!
“如果是这样的价格,您老这些粮种侯府全收了。”晏姝说。
沈老夫人刚要说话,崔老夫人赶紧说:“好,你把庄子腾出来,这些粮种不入京城,会陆续送过去的。”
“姨姥姥,我这就差人去取银子来。”晏姝做事从不拖拉,立刻就要把这事儿办好。
崔老夫人摇头:“不着急,你心里有底,尽可去谋划,放心吧,该拿的,我可是一个子儿也不少要的。”
本意,崔老夫人是想要留晏姝用饭的,但晏姝总觉得那位老人家看自己的眼神太复杂,便婉言推辞了,回去的路上,她一直都在琢磨那位老夫人,突然出声:“杏花!停车!”
杏花赶紧过来,马夫把车停在了路边,杏花上前打起帘子:“少夫人,怎么了?”
“你和梨花上来。”晏姝让两个人坐上马车,把账目递过去:“核算了银子。”
车夫站在外面一头雾水,听着马车里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响,担心的四处看,担心有人心怀不轨的盯上少夫人。
很快,梨花说:“夫人,一共七千八百九十二两银子。”
“好。”晏姝心里头狂跳,她真真是没想到啊,那位老夫人必定是外祖母!
因为能拿出来这么多粮种,价格一点儿也不涨,放眼大安国,除了沈家还能有谁?
怪不得她一直都打量着自己。
怪不得她对自己说百姓过得苦,要让百姓能种田。
“少夫人。”杏花看晏姝竟红了眼眶,吓坏了。
晏姝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是不想认自己的,回府吧。”
若是想要认自己,都见面了啊,她上辈子盼到自己死,也没能见到外祖家的人,她心里头是恨的,本以为这一世只想要过好自己,可外祖母都到了眼前了!自己都见到了!偏偏没相认。
垂下头,晏姝落泪了,心里很疼啊。
回到府里,晏姝便让李嬷嬷往庄子里走一趟,如今侯府只有自己在,所以外面跑事情,若非必须自己出面,她都不能轻易的离开侯府。
庄子那边的粮种也不少,往江南送去了一部分,但江南和江北靠近渭水的地方更适合种水田,所以她还得差人往那边送稻种。
想到了稻种,晏姝心里又一阵绞着难过,崔老夫人说送自己稻种,实际上是外祖母要送给自己,她明明是在意自己的,为何不相认?
殊不知,沈老夫人也在抹眼泪,比晏姝还要伤心,她眼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在眼前,却不能认,这感觉简直太难受了。
“若是这么哭,哭瞎了你的眼。”崔老夫人生气了:“我这就让姝儿过来,你们赶紧相认,我看着都揪心。”
沈老夫人摇头:“怀秀啊,我这个外孙女啊,心里的事太多了,肩上的担子太重了,晏景之那厮简直是个中山狼,若是知道我认了姝儿,只怕就像蝗虫一般扑上来了,我那就不是疼孩子,是在害她啊。”
“良缘也是个拧的,当初但凡跟我言语一声,我别的不说,保她的命还难?”崔老夫人说到这里,自己忍不住哭出声了:“我对不住你啊。”
两位老夫人哭了一场,也就是哭了一场纾解了心里头的难过,这个时候不认是为了晏姝好,拎得清也就得挺得住。
晏姝这边事情办的妥帖,庄子那边收拾妥当后,她把银票都准备好,给永安侯府写拜帖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激动,她想要见到外祖母,不会逼迫她和自己相认,但替母亲尽尽孝心,她责无旁贷。
二月初九这日会试,京城里的人们都欢腾起来了,毕竟这可是三年才一次,出状元的大事!大户人家甚至都准备榜下捉婿了。
晏姝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永安侯府,看到崔老夫人出门迎接自己,她快步上前行礼:“姨姥姥,您可不行到门口来吹冷风的。”
“你这孩子办事真麻利。”崔老夫人笑呵呵的牵着晏姝的手往暖阁去。
晏姝对永安侯府的了解是真不多,别说上一世永安侯府不与京中人往来,就是这一世,晏姝除了见到伺候在崔老夫人面前的潘嬷嬷外,余下的人都没露过面。
暖阁里,晏姝进门看了一圈,没人?
“我那个老姐妹儿啊,说是出去转转,来京城一遭不容易。”崔老夫人说。
晏姝垂眸,她知道这是躲着自己呢,心里怎么能不失望?
压下思绪,晏姝把匣子递过去:“姨姥姥,这是粮种钱,您过过数。”
崔老夫人看了眼匣子:“信得过,对了,那云皂的买卖啊,我的老姐姐想要做,姝儿可能帮忙?”
“能。”晏姝立刻点头。
崔老夫人笑了:“那咱们过去走一遭?”
“好。”晏姝扶着崔老夫人出了暖阁,坐上马车往四海食府这边来。
崔老夫人坐在马车上还在想,若是能相认就好了,怎么说也不能让孩子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在晏家受罪,那是父亲不行,母亲虽然不在了,但外祖家可不寻常,若是有外祖家照应着,晏姝就不会太为难,武元侯府如今看着还算平稳,可是到底入了帝王局,活路艰难啊。
两个人到了沈云娘的铺子外面,迈步进来的时候就见到沈云娘在抹眼泪,沈老夫人也在抹眼泪。
晏姝心里咯噔一下,上一世沈云娘和沈行简殿试之后便不知去向了,难道和自己的外祖家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