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的主考官两名, 以进士出身的大学士、尚书以下、副都御史以上的官员, 经过吏部的派遣,由皇帝考验过其才学之后才任下来的。而副考官有十人, 以翰林充之。
考生的答卷上交后会用纸把名字糊住让考官批改,而他们在改卷之时, 发现了几份很不错的卷子。其中有一份答题贴切,词藻优美,那程言亭便感叹道:“这卷子定是扬州大才子徐泾的。”
后来发现那卷子的确是徐泾的, 有人听见了程言亭那时的话, 又听了考生中流传的关于徐泾断言榜首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的话,便断定徐泾向程言亭买试题了!
于是这份奏折便奏了上去。皇帝听闻竟然有人买卖试题, 当即让程言亭停止阅卷,并查实他们录取的名单中是否有徐泾。后来又查出程言亭以前在地方办府学时, 曾教授过徐泾,所以俩人有师生之谊。
天下考生一片哗然,竟然做买卖试题这等勾当, 着实是有辱读书人之名!
如此,不管程言亭是否有买卖试题, 他的立场都相当值得怀疑。于是在考生联名抗议中, 他被罢官回家,而在录取名单第二名的徐泾也被剥夺了功名,终身不得再录用。
而徐泾何许人也?
徐泾, 年二十五, 扬州人士, 以才学冠绝天下而闻名。他出身寒门,因没钱读书,差点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后来得一富商资助才走到如今的地步,而那富商资助他的唯一条件便是要他当那富商的女婿。
徐泾恃才傲物,前世被原竟压了一头,心里十分不满,便写了不少话本把原竟塑造成了一个肥头大耳、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原家被抄家灭门,百姓人人恶之,也是因这些话本树立起来的形象,给人错误的认识。
徐泾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时常在酒楼高谈阔论引起了齐王的注意。而齐王正需要这样的人来对付原烨,便将他拉拢了过去在暗中培养。
在齐王当皇帝后,他从翰林院一路高升至都察院御史,在弹劾原烨一事上,他出了不少的力。
原竟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在前世对原家造成打击的人,哪怕此时的徐泾还只是一个举人,她也要将他捏死在摇篮里!
前世的原竟曾拜读过徐泾当时考试的试题,顿时觉得自愧不如,那榜首理应是他的。只是程言亭并没有另一位主考官那么大的权力,同时也有攀附原烨的心思,便违心将原竟列为了榜首。
而殿试上,皇帝因病,都没有出面,只让大学士负责了殿试,这样,原竟便成了状元。
如今的原竟依旧记得徐泾的文章,才敢这么大胆地下这一步棋子。而那弹劾程言亭的给事正好便是原竟交好的友人之叔父,他跟程言亭乃同乡。
当年程言亭考中进士,而他没有,并且程言亭官路亨通,反倒是他到如今也还只是一个给事,这令他心生嫉妒。于是在原竟的友人有意无意地透露下,他决定盯着程言亭,果不其然,让他抓到了一丝把柄,将弹劾的奏折递了上去。
重新评阅了卷子后,终于放榜了,此次会试共录取了一百二十名,而原竟不出意外地排在第三名。紧接着的殿试上,皇帝依旧没有出现,但是由于先前买卖试题的事情出来,也没人敢放水,以原竟的能力最终也只得了个探花。
原竟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望,原烨对此也十分满意。虽说探花之名向来都是给那些样貌出众的进士的,比起别的可能会更受轻视,但是原竟的出身决定了她不可能会被人轻视。
“啊,探花郎年少英才,长得也俊俏!听说还是原尚书家的公子呢!”
“可那探花郎有妾侍啦,你也别想了。我还是比较喜欢状元郎,有才又有貌……”
“状元郎一看年纪就不小了,肯定连孩子都有了!看榜眼,榜眼长得威武,我喜欢这等威武的人!”
“榜眼那么黑,亏你们能喜欢,依我看,还是探花郎最合适当郎君!”
游街的时候,两旁站满了围观的人群,而各家未出阁的女子都占据了好的位置,纷纷朝他们扔花、扔香囊。
状元等人笑得合不拢嘴,倒是原竟再度经历金榜题名后的一系列事情,从骑马游街到进宫面圣,又要赴琼林宴会,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情绪。只是偶尔朝这些支持者挥一挥手、笑一笑,但是这样也足以引起她们的尖叫了。
“所谓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状元可是都占了呀!”琼林宴上,有人笑谈起来。
新科状元在琼林谢师宴上被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的吴旭浩收为了女婿,而礼部尚书之女与那新科状元一个郎才一个女貌,他们的结合便成了一段佳话。
宴会上,倒是有人对原竟感兴趣,然而他们也清楚原竟并非出身寒门,她压根就没有必要当这里的人的女婿。
但是还真的有人敢向原竟抛出橄榄枝去:“不知探花郎是否成亲?”
当即有人笑道:“若探花郎成亲了,依照咱们与原大人的关系,怎么也能讨上一杯喜酒喝的吧?!”
“也是,哈哈!”
吴旭浩满不在乎地哼了哼,在这里,就数他的地位最高。原烨虽是工部尚书,理应与他平级,但是他身兼东阁大学士,在丞相之职空缺的情况下,他便等于六个丞相中的一个,那原烨如何能与他比?
“竟既拜入天子门下,自当尽职尽责为皇上为朝廷为天下办事,哪儿顾得半点儿女私情?”原竟为自己不娶妻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哈哈,说得好,探花说得好!”便有人奉承起来。
回到了府中,原鹿氏早已入睡,原励向来与原竟不对盘,自然不会等着她回来恭贺她。倒是原觅雪等着祝贺她,一不小心等她等到在椅子上睡着了,原竟便吩咐她的丫鬟:“抱三小姐回去睡了,小心别吵醒她了。”
那丫鬟刚碰到原觅雪,她便醒了,只是仍然有些迷糊:“二哥回来了吗?”
原竟笑道:“回来了,夜深了,小雪回屋里睡吧!”
“二哥,我看见你了。”原觅雪嘟哝着说道。
“哦?”
丫鬟在旁边解释:“今日郡主带三小姐到街上看二少爷游街了,二少爷坐在马上可威风了!”
原竟能想到原觅雪看见她游街时兴奋的模样,便觉得心里暖暖的,吩咐丫鬟:“嗯,你带三小姐回去吧!”
原烨听说她回来了,便从书房出来,闻到她身上的酒味,便吩咐她早些沐浴歇息,下回别喝这么多酒了。原竟应下后才往静心苑去。
麦然从进府后便完成了他的职责,暂时回到自己的屋里去,而花蕊看见她回来,又去厨房端了些解酒的汤来给她喝。
原竟半躺在榻上,一条胳膊撑着榻,另一手端着碗笑道:“你这丫鬟的工作是越做越顺手了呀!”
花蕊心头一跳,困惑原竟是否知晓她的身份了,原竟又说:“想你刚进来那会儿,笨手笨脚的,许多事都要我吩咐才会做。”
她松了一口气,反驳道:“郡主身边的那丫鬟比我还要笨手笨脚呢!”
“哦?你跟吹虞关系不错呀!”
“哪里不错了!”花蕊道,她只不过是自从那日撞见了南莲与原竟的奸-情后被吹虞警告了一番,后来又在厨房里碰到,她看见吹虞笨手笨脚的模样,忍不住出言讥讽了一回。
吹虞对南莲十分恭敬,但是对别人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被花蕊嘲讽了,她也不气恼,而是言语干硬地问她:“这个银耳羹要放多少糖?”
“郡主要吃东西,让厨娘煮便是,怎么是你亲自来煮?”花蕊困惑,南莲的丫鬟也并非只有吹虞一个,平常也没见吹虞来厨房,她今个儿是怎么回事?
“你不也常过来煮东西?”吹虞道。
花蕊刚要反驳,突然却不知道怎么反击好。她是常来厨房,可都是来吩咐厨娘煮的,只有偶尔厨娘要歇息了,而原竟又想吃东西,她才会委屈一下自己,干起了丫鬟的活。
“你怎么知道我常过来煮东西?”花蕊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吹虞保持沉默。
原竟见花蕊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也不管她,直到喝完了解酒汤才把她的思绪拉回来:“行了,你去歇息吧!”
花蕊早已困得不行,虽然还要给原竟打水沐浴,但是原竟都让她回去了,她便心安理得地回去歇息了。
原竟栓好了房门后,又躺回到榻上,突然道:“人都走了,出来吧!”
只见床帘后面突然伸出一只脚,紧接着一道身影从床上下来,她掀开珠帘走出外间,嗓音轻缓:“你在外头怎么知道里间有人?”
“我看见床帘放下来了,就知道床上有人。”原竟看着立在边上的南莲,说道,“大嫂真是越来越大胆了,都亲自上门来了。”
“不然能如何?”南莲轻叹一口气,仿佛真的只有亲自过来才不会被人发现。
你可以不见我呀!原竟腹诽。
“小叔今日可真是威风,有多少姑娘想着要嫁给你呢~~”南莲酸溜溜地开口,让原竟甚是诧异:这还是那端庄优雅的郡主吗?
“那可不是嘛!”原竟嘴上笑着说道,似乎很喜欢被众多女人捧着的感觉。
南莲盯着她直瞧,原竟毫不畏惧地回视她。视线的碰撞中,原竟又想起了一个个吻,或轻柔或粗暴,而唇上似乎还残留着南莲嘴唇的滋味。
“……”原竟先别开了视线,“大嫂过来莫非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很受女子的欢迎?”
南莲忽然爬到榻上,就这么坐到了原竟的右腿上,若非她的左腿竖着,南莲怕是要坐到她的身上去了。
“郡——”原竟刚开口,南莲又挪了挪身子,原竟的右大腿传来重压感,迫使她坐了起来,抓着南莲的双肩,眼神有一丝危险。
她不知道南莲是否知道自己的女儿之身,可是之前她们多次身体的贴合,她是男是女,依照南莲那么聪明的女人应该看得出来才是。既然知道自己是女人,南莲为何还要接近她,她到底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