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一个四处漏风,满是萧瑟凄冷的破庙内,住着一对母子。
“阿娘,喝药,慢着些,别呛着。”
书生身姿清瘦,衣衫单薄破旧,将一老妇人扶着靠在墙上,小心翼翼的将碗里的汤药往她嘴里喂着。
老妇人身上披着薄薄的一层被褥,上面还盖着一件棉衣,瞧样式,应当本该是这位书生的。
忽然一阵冷风传来,随即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瞧着还不小,破庙内的好几处地方没一会儿便漏了雨水进来。
书生瑟缩了一下身子,忍着寒冷,将衣服盖的更紧实一些,继续喂药。
此时的破庙外面缓缓停下来一辆马车,两个丫头从里头出来,随即转身去牵里面的两个姑娘。
“姑娘,雨势太大,咱们先在这庙里歇歇脚,一会儿等雨小些再走。”
“如此也好。”
说话间,一道身影从里面走出,狐毛大氅裹着身子,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
夏晚棠将手放在银杏手上,从马车上走下,夏晚月直接从另一边跳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破庙,走过去扶着夏晚棠。
“阿姐你身子如今还没好全,这会儿又着了雨,一会儿赶紧用火烤烤才行。”
“我没这般娇贵。”
自打她吐了次血,他们便总将她当娇花对待。
“咦,有人在。”
踏入破庙内,里面有个火堆,自然很快也注意到了拿对母子。
夏晚棠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嘴角勾了勾。
宋听年,今年殿试一甲第一名状元,上辈子亦是萧宗的人,对他忠心耿耿,只因他在他最无助之时,给了他一锭银子安葬母亲。
他本该一生清正,不愿参与党争,奈何跟在萧宗身边算尽了人心,最后在萧宗登基之后挂冠求去,明明满腹经纶想为百姓谋福祉,最终却只能在乡野间当了个教书先生。
但他也是上一世在她最苦难之时曾经伸手之人。
如今重来一世,她想拉他一把,自也想让他为自己所用。
曾听说他进京后一直住在京郊破庙,今日她自然也是特意过来的。
夏晚棠几人来到火堆旁。
“这位公子,不知我们可否在这里烤烤火?我大姐姐前些时候落了水还未曾好全,如今又着了雨……我们可以付银子。”
夏晚月说着便准备掏银子。
“无需银子,你们用着便是。”
宋听年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些许沙哑,听着是着凉了。
“多谢。”夏晚棠含笑道谢,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衣裳和他母亲身上披着的棉衣和薄薄的被褥,低声对银杏说道:“银杏,你去将马车座椅下面的被褥拿出来给这位夫人盖着,这般冷的天,只盖这么点东西怎么行。”
那被褥倒也不是她特意准备,是底下人装着,怕有事能用到,但其实一次都未曾用过。
隔几日便会有人拿出来专门晒晒太阳。
“是。”
银杏起身去那被褥,没一会儿便进来了。
“我们大姑娘让我拿给你们的。”
宋听年看着眼前这贵重的被褥,下意识看向夏晚棠。
“便当时你允我们几人烤火的报酬,你母亲想来很需要它。”
夏晚棠提醒他,让他无法拒绝自己。
宋听年确实舍不得拒绝,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收了下来。
“多谢姑娘。”
他将厚的被褥盖在母亲身上,薄的被褥收起来盖在上面,棉衣则穿回了身上,整个人顿时不在那么瑟缩。
夏晚棠只是浅浅的笑了一下,摇摇头。
一旁的夏晚月也跟着起身,走到那老妇人身旁,将手伸入被窝替她摸脉。
宋听年顿了顿,没有阻止。
半响,夏晚月收回手,又检查了一下墙角的药渣,眉头拧的极深。
“这是哪个庸医开的药方,老人家风寒已经入骨,这药喝了根本就没用,这不是害人吗!”
“什么?”
宋听年猛地一顿,下意识上前一步,“姑娘,您说这药喝了无用?”
“这药不过只能治表级风寒,老夫人这个已经入骨,确实无用。”
夏晚月话音落下,便见宋听年猛地后退一步几欲跌倒。
“怪不得这药喝了几日,阿娘这病却不见好,原来竟是无用!”
他本以为是他娘的病太重,所以好的慢些,谁曾想……
夏晚棠看着他,眼眸闪过一抹同情。
上一世他曾经提过,萧宗是在她落水后十日进京找活计赚丧葬费的时候给的银子,而从这里走路去京城也得大半日,再加上他还拖着病体,估计走也得走上一日。
今日是她落水后的第三日,也就是说,他娘的命,只剩下六日左右的时间。
“阿月,可还能救?”
夏晚棠开口询问夏晚月。
“本是不好说,但今日算他们运气好,之前因为大姐姐你落水又吐了血,我这箱子里全是治风寒和心悸的药,我现在便去给他们拿。”
夏晚月虽不认识眼前之人,但阿姐想救的人,那她豁出去也得将人从鬼门关给拉扯回来。
决不可坏了大姐姐的事情。
夏晚月想着,已经转身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小片人参片放入老妇人口中让她先含着,随即一样一样的抓药。
“因为你阿娘刚喝了别的药,所以这副药会有些不一样,其他的一会儿我另外再给你开。”
“好了,拿去煎吧,三碗水煎成一碗便好。”
“多谢。”
宋听年接过,下意识道谢。
夏晚月随性摆手,“你也别谢我,是我大姐姐要救你娘我才救的,这些药原本也是为我大姐姐准备的,如今给了你,你若感恩,便谢我大姐姐吧。”
夏晚棠闻言只是笑道:“无需多言,先去煎药吧,一会儿让我二妹妹也替你开服药,进京赶考却拖着病体,可撑不住。”
“多谢。”
对方再次道谢,随即转身去煎药。
“原来他还是进京赶考的书生啊。”怪不得那墙角放着好几本书,还有一本翻着,应当是他刚看的。
夏晚月好奇的瞅着他看,心想着阿姐这般看重他,那他在阿姐梦里应当考的很好了。
也不知是考了第几名,总不能是状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