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许忘夕半梦半醒,口腔处于缺水状态,半眯着眼撑起身,伸手不断往床头柜的方向摸索。
摸了一圈没有想要的水源,甚至连床头柜的边都没摸着。
许忘夕身子一僵猛然清醒,从床上惊起。
看了一眼身上来时的穿着,扣子完整,除了衣摆有些皱,没有任何变动。
身体各个部位都没有出现不适感,许忘夕顿时松了一口气。
一时大意差点失了荆州。
真该改改这随便睡觉的毛病。
他多数情况在家的时间居多,很少外出。
最喜欢的莫过于待在舒服的地方窝着看看书,练练字画,或者玩玩游戏…
随性又惰,从无顾虑,疲倦了倒头就睡。
因为每每醒来便又会出现在自己房间,原因无他,全靠父母溺爱。
在家里他可以当个小孩,但在外面不行。
马不会有第二次失蹄。
房间如他上次醒来时看到的相差不大,设计极简,采用的依旧是黑灰色调。
此时,空荡暗沉的房间只有他一个,房间主人不知去向。
许忘夕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十六分,在回家挨训前,他首先得找杯水喝。
打开房门的瞬间,显眼的两具魁梧身影映入眼帘。
出门走在过道,那两道身影随之跟了上来,与他保持两步之遥的距离。
“麻烦告诉我厨房在哪?”避免他们误会自己有什么不轨行为,解释说:“我想喝水。”
“您稍等,我叫人送过来。”
保镖按动挂在耳边的耳麦,与另一头的人连麦对话。
“二爷在哪?”许忘夕问。
离开前,招呼总要打的。
另一名保镖有问便答:“会客厅。”
凌晨时分,喧嚣褪尽,祥和的氛围笼罩整座公馆。
许忘夕乘坐电梯前往一楼,怀着疑惑朝待客厅的方位走。
“人只要不在我的地界上出事,你想怎么处理随你的便。”
一相对年长的声音嘱咐道。
“您放心,您退位之前,京都会一直风平浪静。”
傅怀庭声音淡淡地保证。
“听说你今晚带来个新宠啊?”年长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难得见你牵出来遛,莫非这个宠物很特别?”
傅怀庭没否认,声线明显带笑。
“很特别。”
话语中满是轻蔑与唯我独尊,仿佛许忘夕就是只被带上台面的玩物一样不受重视。
许忘夕停在原地,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主人享尽虚荣、吹捧,而他这个宠物不光要接受白眼嘲笑,时刻关照主人的情绪,闲暇时间还得为主人处理理不清的麻烦情事。
像他这么称职的宠物狗,京都恐怕不好找!
“能让二爷带出来的,肯定是上等货!真好奇是何等天仙能入二爷的眼!”
年轻男人口气轻飘,捧吹中又带娇柔。
“贫嘴。”
长者斥道,语里却没有严厉,有几分由着他来的意思。
许忘夕戛然止步,这道声音太熟悉,记忆深刻到至今难忘。
沈颂!
防止自己听错,许忘夕还是决定亲眼看看。
一身米色上杉的男人依偎在一个两鬓斑白的长者怀里,上衣掀开,露出一段姣好的皮肉,长者的手伸向他衣服内里,延着腰身向上。
而他非但没有展露不悦,俊俏的脸上甚至产生了几分情欲。
反观长者,布满风霜的老脸上满是悠然,身形瘦削,起褶的手搂住比他还高些的人。
看上去像是一对慈孝的爷孙,行为却不是。
看着昔日的老同学,许忘夕蹙起眉,心中嗤笑。
呵——
果然,臭味相投的人迟早会扎堆。
三年前。
许忘夕一次意外跌落,后脑着地引发颅内出血,脑干受损严重,一直昏迷不醒。
而导致这场意外的直接凶手如今安好的躺在别人怀里。
15号下午星期一。
临近上课时分,许忘夕如往常一样坐在座位上提前温习上课内容。
叮铃铃~
“许忘夕,班主任找你。”
沈颂从教室门外冲着他喊。
许忘夕略有困惑,班主任为什么会临近上课找他。
毕竟是自己班主任,找他必定事出有因,也没细问便跟着去了。
去往办公楼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露天长廊,许忘夕与沈颂并排走,火红的夕阳一丝不差的映射在二人的蓝白校服上。
许忘夕对于不熟的人话不多,二人一路无话的穿越长廊。
突然,并排走着的人停了下来,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
“老师,让你下去找他。”
许忘夕一头雾水,等他询问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对方根本没打算让他开口。
身体被人用力一推,他受力向后退了两步,猛地撞向身后的护栏。
本该足以承接他重量的栏杆不知怎的发生断裂,身体顿时失去受力点,他直接从二楼掉了下去。
背部狠狠地摔在地上,接着是头,最后腿脚落地…
昏迷的前一刻,他仍记得那张充满漠视的脸。
对方的嘴角随着他的坠地逐渐上扬,转变成一个疯魔的笑,眼里同样夹杂着得逞的喜悦。
至此,许忘夕灰暗了三年时光,成了一个无知无觉的植物人。
在此期间,沈颂不仅相安无事,连半点处罚都不曾得到。
监控只拍到许忘夕与沈颂走在长廊的画面,以及他坠楼沈颂受惊的画面,唯独没有沈颂推他下楼的画面。
许忘夕所处的位置刚好有一根承重柱,遮蔽视线,属于监控盲区。
临近上课,没有其他人在场,专门负责在对面监控长廊的摄像头处于维修中,未能监察到二人的实时画面。
而一直安好的护栏却在他触靠的时候断了,一切的一切都过于巧合。
明明这一切指向沈颂,可笑的是最后法院判决,给出的结果是学校设施陈旧导致的意外摔伤。
就冲二人交际不深这一点,沈颂的作案动机骤减。
他也一口咬定这是场意外,至于冲动杀人,后来班主任亲自出面给他证实当天确实有事找许忘夕。
凶手是他,却找不到指向他的证据,而唯一的证人还处于昏迷当中。
许忘夕盯着那张谄媚的脸,一股难言的愤怒涌上心头,拳头不由绷紧。
这场意外留给他的不止沉痛,还有满身疮痍。
他的腰椎受了损伤,长时间的卧床导致他身体各项机能逐步退化,变得迟钝,脑神经不能过于活跃,否则头会像针扎一样疼。
他喜欢睡觉,深度睡眠可以使脑部得到充分的停歇,忘记焦躁烦恼,是最有效的控制方法。
事到如今,他依然不明白,沈颂至他于死地的理由。
在学校他与沈颂交集不多,除了一些必要的交流,勉强算得上是个只知道名字的同学。
在他印象中,沈颂并非一个同性恋者,当时学校有一对男男情侣被公开处刑,他从沈颂脸上看到了憎恶,甚至从他嘴里听到了’恶心’两个字。
这也是他不与对方过多牵扯的原因。
可如今嘴里嫌恶心的人不仅屈人身下,投身之人还是京都的政界大佬——孟江海。
哪怕是个深柜,也不可能饥不择食到选择大自己四十几岁的男人。
除非…
许忘夕像是挖到了不得了的宝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眸光暗暗的注视着沙发上举止亲昵的二人。
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