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晋煊听到昭文帝的话,眼底神色变幻,静似幽潭。
他这会儿终于意识到,要不惜一切给太子将荆条上的尖刺拔掉,留一个太平盛世了。
可,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他恐怕还不知道,太子已经被废掉命根子的事。
更不知道,现如今的大邺,早已经千疮百孔。
眼眸低垂,萧晋煊语气淡然如水,“圣上是天子,自然心想事成。”
昭文帝听到这个回答,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他是天子啊,坐在权力巅峰,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只要他肯背负一点点的骂名,他甚至可以立刻下旨,让人马上弄死雍王!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西川军的兵权没收回来,雍王一死,那边不管是起兵造反还是投靠他人,都无疑是个大麻烦。
正说话间,李明英弓着身进门来,“圣上,太后那边,派人求见。”
一听这话,昭文帝目色一沉,面露不耐,“哦?太后不是病了吗?她又想干什么?”
之前殷太后带着群臣大张旗鼓地替雍王求情,未果之后便一直称病,企图用舆论压制他。
如今不过才过去几日,她就坐不住了吗?
李明英将钦天监观测到太后“凶星冲煞,邪气入体”的事说了出来。
“钦天监说,要寻一个在京城西南方位岁安巷昭
文元年腊月初三生辰的男丁,入福安寺给太后祈福七七四十九天,方可祛除邪祟,解除煞气。”
“太后特意派人过来,就是想向圣上讨个恩典的。”
昭文帝听到这些,微微侧头,“讨个恩典,是什么意思?”
李明英回道:“这位在京城西南方位岁安巷昭文元年腊月初三生辰的男丁,正是谢御史之子谢明远,如今正在煊王殿下的御抚司关着。”
而殷太后特意在这种时候过来讨恩典,意思也很明显了。
她要让昭文帝开口,逼煊王放人。
昭文帝目光幽幽地瞥向一旁,“十七弟怎么说?”
萧晋煊略作沉吟,道:“此事未免太凑巧了些。”
他那边刚抓了人,这边太后就冲了煞要放人,有那么巧吗?
昭文帝冷嗤一声,“她这是拿朕当傻子耍呢!”
结党营私,都结到他面前来了!
萧晋煊试探地问,“那圣上要放人吗?”
“太后要放人给她祈福,朕岂有不放之理?”
昭文帝冷冷地敛起眼眸,吩咐李明英,“传朕旨意,福安寺身为国寺,福泽浓盛,太后既被邪祟侵体,该好好去国寺,找大师们诵经念佛,祛除一下才是。免得这邪祟作怪,又祸害了宫里其他人!”
她不是要人去福安寺给她祈福吗?
索性连她一起去
好了!
李明英领了命令,立刻去了。
殷太后那边没等多久,就等来昭文帝让萧晋煊把谢明远放出来的消息。
不等她高兴一会儿,紧接而来的旨意,让她瞬间傻了眼。
“圣上要把哀家也送到福安寺去?”
李明英声音尖细,语气却淡,将昭文帝的话原模原样的复述了一遍。
殷太后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会儿瞧着,倒真有几分邪气侵体的样子了。
“好你个皇帝,开始拿哀家开刀了!”
说是去福安寺祈福驱邪,但她一旦去了,就等于是远离了权力中心,被隔离在外,想要再做些什么都难了。
但若是不去,昭文帝便说她身怀邪祟,影响到宫里的其他人,旁人不说,太皇太后尚且在呢。
她拿孝道压昭文帝,昭文帝便反将一军,拿孝道压她!
可这会儿她话已经放了出去,必须让谢明远替她祈福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祛除。
总不能现在说自己好了,不用去福安寺了,那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殷太后顿时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的感觉。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气得不行,“圣上都已经这么说了,哀家还能说什么?”
不过离开皇宫未必就是坏事,她去福安寺后正
好可以查一查,谢恒之前禀报的那些关于太子的事。
……
殷太后被送去祈福的阵仗很大,浩浩荡荡,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谢灼宁跟萧晋煊站在墙头上看着队伍出京,忍不住笑道:“这主意你给圣上出的吧?”
把阵仗搞那么大,让殷太后骑虎难下。
又让昭文帝得了好名声。
你看,我都是为了你,才送你离开的呢。
也不知道殷太后有没有被气吐血?
萧晋煊没否认,“只是提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建议。”
昭文帝疑心重,说太多,他反倒不会听。
点到为止,旁敲侧击,反倒比什么都说要好。
谢灼宁撇嘴。
怪不得他会被昭文帝委以重任,这简直把人什么脾气都摸得透透的。
“不过这次咱们也算赚了。靠一个谢明远,把殷太后弄出了京,还让圣上借机肃清了钦天监里的雍王人马。”
钦天监这地方,不算什么重要部门,也没什么军事权力,就是纯纯恶心人。
若是找不到名头治你,随便给你安个天煞孤星的罪名,便足可毁掉一个人。
萧晋煊却不觉得赚了,“谢明远陷害你的账,还没有算。”
到时候祈福七七四十九天以后,殷太后“病愈”,必定会替谢明远求恩典,免除罪责。
这笔账如此
不了了之,他始终觉得是亏的。
“谢明远不过一枚小小棋子,要清算他的账那再容易不过了。我觉得咱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去查一查他老爹,我那大伯父,到底是怎么跟雍王勾搭上的。”
谢灼宁眯了眯眼,不由感慨。
她从北关回来以后,便一直在老宅长大,那么多年,竟从未发现过丝毫端倪,可见她大伯隐藏得有多深!
“嗯。”萧晋煊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去揉谢灼宁的脑袋,“先去吃东西。”
谢灼宁连忙捂着头,“别把我头发弄坏了,今日银翘给我梳了许久呢。”
萧晋煊盯着她的头发看了好一会儿,“挺好看的。”
“那还用说。”
“不过总觉得缺些什么。我给你的簪子,你怎么不戴着?”
“忘了。”
“那你想不想逛街?”萧晋煊心里惦记着他承诺的十支簪,突地提议。
也是时候给她添点新簪子了。
谢灼宁笑盈盈地挑眉,“我看上什么,煊王殿下都给我买么?”
“嗯。”
“煊王殿下给聘礼的时候,都把家底掏空了,还有钱呀。”她故意揶揄。
萧晋煊面不改色,“虽余不多,但养媳妇还是够的。”
“既然煊王殿下都那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今日就让他看看,女人逛街的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