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这么懂事,想来他的父亲应当也是一个懂事的。”苏安怀道。
“那是,我二儿子可是一个懂事能干的,自小就是懂事、也能干,什么事情一学就会,如果不是我们没钱,把他送学堂里去,或者将来还有大前途,可惜他生错了人家,落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能供他读书。”
段大娘感叹道。
苏安怀几个馒头送过来,让她很生好感,有些话极自然的脱口而出。
接着就对苏安怀说说自己的大儿子,没用的大儿子,是真的没用,做什么事情都不成,娶个儿媳妇也不合自己的意思,生下的几个孙子、孙女同样不机灵,哎,真是看看都生气,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讨债鬼。
至于这个小儿子,真是看哪哪都满意,怎么看怎么顺眼,生的孩子也都是乖的、懂事的,嘴也甜,一个个的都是好孩子……
段大娘似乎找到了倾诉对象,一说起来就没个完。
总是唠叨大儿子没用,小儿子聪明能办事。
偏心,偏心的无以复加。
听她一通唠叨,苏安怀笑问:“大娘现在是跟着大儿子生活,还是小儿子一起生活?”
“我们一家子都
在一起,没分家。”段大娘叹了一口气,“当初我当家的走的早,就留下二个孩子,大儿子哪时候年纪也不大,小的那个就更小了,这么多年,一直一起长大的,兄弟两个感情也好。”
“大娘既然觉得小的好,何不分了家跟着小的一起过?”苏安怀不解。
“哪能这样啊!”段大娘叹了一口气,“我虽然年纪大了,却也是能干活的,还能干个几年,庄子里念着我年纪大,又有些经验,就让我做一些轻省的活计,可以补贴家用,也可以看着小孩子,真把大的分出去,他那些小的怎么办?我也不能我紧着小儿子补贴。”
“大娘不是喜欢小儿子吗?”苏安怀问。
“喜欢是喜欢,但不是那回事……都是自己生下的孩子,再没用,再不争气,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落入困境。”段大娘又是叹了一口气,和方才咄咄逼人的语气完全不。
“可是……大娘不是觉得大儿子不好吗?”苏安怀还是不理解。
在他有限的和太夫人相处的几年里,他从来没有得到太夫人的关注,知道太夫人偏心,知道太夫人最在意的是二弟。
苏安怀以为所有的母
亲都是这样的,喜欢的喜欢的不行,不喜欢的厌烦的不想看见他,至于他是不是生活的好,完全不在意。
甚至就在之前,太夫人当着内侍的面,要毁了他的名声,那一刻,他是有些怀疑的,太夫人真的是自己的生母?
“再不好也是自己生的,当娘的会舍下孩子吗?”段大娘又道,放下小的,又抱了抱老四,拍拍他的手,再一次叮嘱:“好好带弟弟。”
“好!”老四大声的道,眉开眼笑,虽然小六总是被奶抱,他其实也是一直被抱的,奶说,他其实也小,对上大哥、二姐、三姐的时候,他就是小的,小的就会被疼爱。
看着眼前这一幕,苏安怀沉默了。
段大娘抱着小六的时候,眼底慈和,抱着老四的时候,神态虽然严厉,但眼底依旧慈和,而这种慈和是他以往在太夫人眼底从来没有感应到的。
太夫人慈和的从来就只是二弟……
又和段大娘说了几句话,苏安怀带着小女儿离开。
今天到庄子上来,是小女儿的意思,小女儿说不愿意惊扰到庄子上的人,两父女就打扮起路过这里的路人过来问路,于是就看到这一幕。
一
个偏心的当娘的,很偏心,对大的各种看不惯,对小的满口称赞,但其实没有坏心,甚至还在为大儿子着想。
话说的不太好听,但实际上却是从未想过放弃。
苏安怀没在意过别人家的母子是怎么相处的,只看到太夫人和苏安生的相处,的确是母慈子孝,但对上自己的时候,除了严厉就是严厉,各种理由的严厉,有些理由听多了,苏安怀觉得也是真的了。
可现在听到另外一位当母亲的话,他沉默了。
苏叶影一直安静的走在边上,没说话,没打扰到父亲的沉默。
段大娘的话是给了父亲极大的展示。
当娘的偏心的不少,但偏心成太夫人这样的,绝无仅有。
趴着大房吸血,不把大房上下的血吸尽不罢休的那种,这是偏心吗?这已经是超越了亲人的范畴。
走了一段路,马车远远在望,苏叶影今天和苏安怀两个人轻车简从,就坐了一辆马车过来,怕打扰到庄子里的人人,竹香和苏安怀的长随就留在马车边。
“父亲,王氏行刺我的时候,祖母在场,王氏让人按住我,我挣扎不脱,那一刻……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我只希
望父亲这个时候会出现,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可以护下我,可以……可以让王氏滚开,可是……终究没有。”
苏叶影低头看着面前的小路,泥路不大,还算平整,可以过两辆马车,庄子上的花草时不时的就要运出去。
“是为父的错。”
“不是父亲的错……父亲在边境征战,父亲受伤了……是女儿不懂事,女儿惊惶失措的时候,可能父亲还重伤……起不了身。”
苏叶影越这么说,苏安怀心里越难受。
女儿那么小,又那么柔弱,自己去了边境,家里只剩下妇孺,那一刻女儿该多绝望,想到那一刻如果内侍来晚的后果,苏安怀心悸不已。
心里更是愧疚难当。
“不是影儿的错,是为父的错……为父……以后留在京中。”苏安怀困难的道。
苏叶影一惊,愕然的抬头,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父亲……您可以留在京中?”
上一世,她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事情,只知道父亲伤养的差不多了,就又去往边境,上一世回京,父亲伤的更重,最后走的时候,说是好了,其实整个精神气还不如父亲现在的模样。
这是意外之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