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清浅则冷静得多,袁夫人暴毙,是她自己活该,可是文质应当怎么办?
偷偷下葬?万一被人发现是死于非命,不明真相的还会以为是文质虐母。
可若是如实声张,袁老大人的死必定会公之于众,大大影响袁彬的名誉。
清浅蹙眉发愁,这可怎么是好。
轻不得重不得的。
清浅吩咐道:“先让人悄悄置办一口棺材,弄些冰块将尸首镇住。”
瑞珠道:“奴婢即刻去办。”
清浅继续吩咐:“这几日对外便说,老夫人受了热,病倒了,谁也不见。”
清浅的打算是,过些日子,借口着火,神不知鬼不觉将袁夫人烧了,骨灰无存之下,谁也不能怀疑她的死因了。
虽然不是最好的法子,但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主仆几人正在商量细节,白芍进来道:“夫人,工部李夫人上门探望老夫人,如今就在府门外。”
清浅叹了一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袁彬回过神道:“李夫人?李府似乎和周贵妃的娘家侄儿有联姻,清浅,你先出面打发走她。”
清浅见袁彬的眼神又坚毅起来,放下心道:“这里交给我便是,你只想想如何对外头
解释。”
即使是袁夫人不幸火患,这个借口,恐怕也会引起御使弹劾。
袁彬果断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即刻入宫参见皇上,禀告事情的来龙去脉,皇上要打要罚,我问心无愧。”
清浅点头道:“直接面对,也是一个法子。”
或许是最妥当的法子。
皇帝至高无上,臣子品行若有一丝不端,便是入眼的砂砾,更何况是嫡母投敌杀父这种大事。
一个不小心,便是灭族大罪。
袁彬从后头策马奔赴宫中,清浅则整理衣裳,亲自出门迎接李夫人。
李夫人和周贵妃沾亲带故,平日自持甚高,见清浅半日才出来,面露不悦道:“我特特来瞧袁老夫人,为何袁夫人迟迟不开门?”
清浅微笑道:“李夫人盛情,清浅感激,只不过母亲今日受了暑气,恐怕不能见客。”
李夫人蹙眉道:“平日见袁老夫人康健得很,怎会受热,我进去瞧瞧。”
清浅拦了一步道:“母亲卧病,实在不宜见客,改日母亲好了,再来回拜夫人。”
瑞珠从里头匆匆出来,手中沾着些秽物道:“夫人不好了,老夫人又呕吐了。”
李夫人素来爱洁净,忙挥舞着帕子对
身边的丫鬟道:“咱们先走。”
那丫鬟捂着口鼻,一副恶心的模样。
清浅微微一笑道:“恕我不远送了。”
清浅回身回府,瑞珠将门拴上。
李夫人从轿子里头回首看了一眼袁府:“听说老夫人和闻清浅不合,难得她上门伺疾。”
丫鬟吞吞吐吐道:“夫人,有一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夫人不耐烦道:“有话只管说。”
丫鬟眼中带着恐惧道:“奴婢从小食素,一遇到血腥味便会呕吐,方才奴婢从袁夫人身上闻到了血腥味,虽然不浓,但是奴婢肯定,一定是血腥味。后来的那个嬷嬷身上也带着血腥味……”
李夫人一惊道:“袁夫人不过是受热,不至于流血,血腥味……难道闻清浅对袁夫人下手……马夫,赶紧去周府,我要见周姐姐。”
李夫人口中的周姐姐是周贵妃的母亲。
李夫人离开袁府后,清浅吩咐瑞珠亲自守着,又留了夜叔在府上以防不测。
安排好后,清浅递了牌子入宫。
御书房外头,怀恩轻声道:“夫人,袁大人进去了半个时辰,一直不曾出来,皇上不允许任何人进去伺候,奴才无法替夫人通报。”
清浅点头
道:“我站着等一会便是。”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树影摇动,不知袁彬和皇帝在说什么,只听御书房内有咳嗽声传出。
清浅心中忐忑,不知是福是祸。
正在徘徊之时,太子朱见深带着贞儿过来,太子对怀恩道:“我是来给父皇请安的,你去通报吧。”
怀恩道:“回殿下,皇上正和袁大人说话,吩咐谁也不见,殿下不如先回去,等皇上得了空,奴才过东宫禀告殿下。”
今日朝廷册太子的旨意下了,太子踌躇满志,想在皇帝跟前孝顺一番。
见皇帝有事不见,太子有些失望:“我等着父皇。”
贞儿柔声道:“奴婢在宫里备下了茯苓膏,天气热,太子先回宫吧。”
太子笑道:“还是贞儿贴心。”
太子一抬头,见到了树下的清浅,不由得冷笑一声道:“今日是教授书本的日子,听说闻师傅告假了,原来在这里。”
贞儿温柔道:“袁夫人的婆婆上书,请求册殿下为太子呢。”
太子哼了一声道:“到底老夫人明白事理,不比闻师傅刻板寡情,我听说,闻师傅和老夫人不睦?”
清浅道:“作为太子的师傅,我不得不提醒太子,少问
闺阁事,多看天下事,才能担当起重任。”
太子呵呵道:“一个女子,口口声声天下事,你以为你是谁?也配谈天下事?”
清浅正要反唇相讥,正巧王筝从一侧过来听到。
王筝站在清浅身边道:“俗话说巾帼不让须眉,太子为何看不起女子?更何况闻姐姐还是太子师傅,若太子都看不起自己师傅,别人怎么会看得起太子。”
王筝的金耳环在阳光下发光,整个人英姿勃发,显出一股别有的生气。
太子顿时愣住了,宫中的宫女无不是温柔可人,自己说什么便是什么,何时见过女子对他横眉冷对。
可这横眉冷对,又是这么好看。
太子的眼睛离不开王筝,痴痴问道:“你是?”
贞儿有些吃醋,低声道:“她是献嫔,皇上的嫔妃,听说桀骜不驯,经常顶撞贵妃娘娘。”
太子痴痴道:“无妨,我也常常顶撞母妃。”
贞儿气得搅动帕子,醋意大发。她并非普通宫女,在太子宫中,她经常偷偷侍寝,太子也信誓旦旦要给她一个名分。
可如今……
贞儿恨恨看着献嫔,太子从没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
宫殿的墙角处,孙怡然将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