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气氛似乎一下子被什么打断了。
清浅剥橘子的速度缓慢下来。
这个时候册嫡妻?自己三舅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杨咏赞道:“这些日子府上被封,丁姨娘主持大局,颇有主母的风采,说句不好听的,连儿子都心惊胆战,是丁姨娘时常安慰儿子,劝儿子放心,要对父亲有信心。”
丁姨娘忙道:“老爷谬赞了,这是妾身应当做的。”
杨咏接着赞扬儿子:“平时看章儿,觉得资质平庸,但危难跟前,章儿认真读书,并没有因为府上的事情影响学业,实在难能可贵,颇有世家子风范。”
杨章忙笑着上前道:“父亲过奖了,这是儿子应当做的,如今外祖得了皇上的嘉奖,儿子更会努力,不辜负圣恩浩荡。”
三房一家子倒很心齐。
杨老首辅嗯了一声道:“丁姨娘和章儿都不错,老大家的,去取两百两银子过来,赏赐三房,再有将我书房的玉石镇纸取来,赏给章儿。”
只字不提册嫡妻的事。
杨咏忙追问道:“那册丁姨娘……”
杨老首辅突然咳起来,面红耳赤,似乎十分难受。
清浅忙扶他起来,轻抚后背,又吩咐丫鬟迅速请御医来诊病。
腾出手来后,清
浅歉意道:“外祖的病似乎又发了,册嫡妻的事情,等皇上册封后再说吧,喜事要一件一件来。”
杨咏见父亲咳得厉害,忙请安带着一家告退。
等到三房走了,周氏也告辞出书房。
杨老首辅方幽幽叹息了一声道:“儿女不肖呀,这个时候老三提出册嫡妻,他也不想想册了嫡妻之后,章儿便是嫡子,杨府正在三代世袭的时候,他这么做,让老大媳妇心里作何感想。”
大舅早死,二舅务农,三舅瘫痪在床。
大舅留下一个独苗杨谦,若杨咏没有嫡系,世袭就会落在杨谦头上。
可这时,杨咏提出要册嫡妻,这不是和杨谦争爵位又是什么?
清浅安慰道:“三舅多年在病榻上,或许没这么多心思。”
有这心思的,是丁姨娘母子吧。
杨老首辅叹了一声道:“杨章目光短浅,逢迎拍马,哪有半分世家子的气度。”
这边在抱怨儿子,那边却在抱怨父亲。
三房院子里,杨咏拉着丁姨娘的手道:“馨儿,这些年你受苦了,父亲病得不是时候,回头我一定要求父亲册你为正妻。”
丁姨娘眼中带泪道:“老太爷似乎瞧不起妾身呢妾身倒没什么,只是可怜章儿,没个好出生
,连亲事都不好说。”
杨咏心疼爱妾道:“父亲老糊涂了,回头我再去央求。”
丁姨娘偎依在杨咏身上道:“妾身只要能在老爷身边,名分不打紧的。”
杨咏深受感动,拉着丁姨娘的手。
丁姨娘安抚了杨咏后,脸色阴沉出了房间,来到儿子的厢房。
杨章抱怨道:“母亲说忍着一时,等府上度过难关后,便会有大富贵,结果呢?”
丁姨娘一屁股坐在锦凳上,恨恨道:“老不死的!”
“祖父一心向着大房!”杨章冷笑,“即便儿子成了嫡孙,文正公的袭爵也轮不到儿子!母亲不如早想退路。”
丁姨娘冷笑道:“如今,除了一条道走到黑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远远窗棂外,是清浅送大夫出门的曼妙身影。
杨章笑道:“母亲,祖父很喜欢清浅,若是儿子能娶她为妻,这爵位保不定能落儿子头上。”
丁姨娘没有说话。
杨章又笑道:“即使儿子没有袭爵,娶了清浅,儿子便是闻阁老的女婿,前首辅的孙儿和外孙婿,有这两重身份,还怕仕途不坦荡吗?”
丁姨娘似乎有些意动,但依旧犹豫:“袁彬位高权重,你别惹祸。”
菩提子的帘子微晃,遮挡
了一切阴谋。
清浅在杨府盘恒了一阵后回府。
瑞珠送上一盘各色的香囊,笑道:“袁大人差人送来的,说是张天师亲自开光,让挂在房间和床角,里头还有一张纸条。”
托盘上的香囊,有祥云图案,有梅花图案,有雪花图案,中间有一张粉色的薛涛佥,折成心形。
清浅拿起来打开,里头遒劲有力写着“天师说,常佩之能子孙满堂!”
清浅脸上飞起一阵红云。
子孙满堂!
这里头有太多太多其他意思!
清浅吩咐:“选几个颜色淡雅的挂院子和床头,颜色跳脱些的,挂在铜镜和首饰盒上头。”
瑞珠含笑去布置。
白芍进来禀道:“姑娘,孙夫人求见。”
北风渐渐大了,吹得干枯的树木不断摇晃。
这个时候孙显夫人来了,为的是什么?
清浅忙道:“赶紧请进来。”
孙显夫人进来的时候,斗篷都带着风的严寒,大红披风上的毛圈被吹得七零八乱。
清浅招呼道:“夫人赶紧坐下暖和暖和。”
孙显夫人满脸愁容道:“清浅,帮帮我,夫君要休了我!”
孙显要休妻?
这是怎么回事?
清浅忙安慰道:“夫人别急,坐下慢慢说。”
瑞珠给孙显夫人上
了一盏茶水。
孙显夫人抿了一口,急急道:“还是因上回庶女孙宛然的亲事。”
清浅记了起来,孙宛然想要嫁给一个书生,孙显不满,以为夫人苛待庶女。
清浅微笑道:“上回夫人说过此事,我记得当时夫人说索性圆了庶女的心愿,去提亲的。”
孙显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是呀,我豁出脸面劝服了老爷,又拉下脸去给孙宛然提亲,谁料章浩这书生前几日答应得好好的,这几日突然变了口风,说不愿成亲。”
瑞珠哟了一声道:“还有这种事情?”
太后娘家的亲事,居然也敢推辞?
这章浩是怎么想的?
孙显夫人愁眉苦脸道:“可不是,老爷也觉得一个书生不可能拒绝太后府提亲,断定是我从中作梗,不给庶女脸面。”
这……
似乎有那么一两分道理!
不然,一个普通举子,遇到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怎会拒绝呢?
清浅为难道:“夫人让我如何帮你?”
孙显夫人道:“今日我和章浩约了在茶楼见面,老爷说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可我委实不知道为何这章浩要毁婚,清浅,你陪我一起去吧。”
若是今日亲事告吹,那么以孙显的暴脾气,说不准真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