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然这才恍然,原来贫穷的赵家村竟是这些人的后代?
当年赵天麟将军全家满门被斩时,朝中颇有争议。她爷爷国公爷就曾力劝当时的西疆皇帝不要这样做。他能理解赵天麟做这样的决断有多不容易。
明知是必败之战,身为主将,怎么忍心所有兄弟都跟着自己去送死。虽然他投降之举确实让军威受损,可三千经验丰富的骑兵对当时的西疆军来说可是一笔财富。
但当时的身为西南元帅的正是当今的皇帝,当年的太子亲征。他不能容忍自己的部下有人投降,力主先皇重罚,赵天麟全军才被当街斩首。
三千骑死的死,关的关,活下来的也下场凄惨。
想到这些,叶倾然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怎么,女侠听说过这赵天麟?”钱怀礼见她们俩都若有所思,不敢跟萧楚搭话,便贱兮兮地问叶倾然。
叶倾然摇摇头,表示不知。
钱怀礼又洋洋得意道,“这帮败类,是先皇开恩留了他们的性命,还给了赵家村这块地方让他们活着,可他们不思皇恩,居然敢聚众习武,占山为王去了。”
“此事既然是多年前的事
情,他们若是要反,为何之前不反,偏偏此时反了?”叶倾然不解。
钱怀礼更得意了,“还不是我姐夫,啊不,是本官,早就看出他们的狼子野心,亲自到赵家村察访,发现他们不仅没有乞讨,还敢上山狩猎,悄悄贩卖山货,平日里更是聚众习武。”
“所以大人就禁了他们这条活路,封了山?”叶倾然立即便明白了,“大人是何时上任的?”
“前年。”钱怀礼上青城方向拱拱手,“本官承蒙陛下委以重任,到禹县任职,幸好是我,才发现了前任县令,居然对这伙罪人听之任之,明目张胆的违抗皇命。”
想来前任县令也知赵天麟的苦衷,更知这一村的老小住在穷乡僻壤,以乞讨为生,根本是不可能活下去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在赵家村这个小地方,狩狩猎,贩贩山货,也不过是想安安静静的活下去。
可钱怀礼的到来却打破了平衡,他什么也不懂,只想到任做出些功绩给上面邀功,才会揪着这么一件有些灰色的事情当真。
可结果便是将村里的青壮年都逼上山做了山匪。
“他们既然上山作了山匪,为什么
这些老人家还留在村里呢?”
钱怀礼更加得意,“那还不是本官发现得早,早早拦住了进牛首山的路,那些汉子能跟官兵拼一拼,可这些老的都入土半截了,只能留在这里。”
“也就是因为有这些老家伙在,那些山匪也不敢太放肆,本官捏着他们的爹娘,还怕他们不投降?”
叶倾然心内叹息,想不到这个钱怀礼在冒坏水这种事上还真是在行。
“而且牛首山那个地方,山路难行,赵家兄弟这伙人不过是初来驾到,一时也立不稳脚跟,毕竟山上真正的大匪另有其人。他们自己都站不稳脚,哪还顾得上这帮老家伙。”
看来这赵家村的人真的是被逼上绝路了,前后都是绝境。不拼,留在村里是饿死,拼命,上山当匪也要搏杀。
“所以大人,这也是捡软柿子捏了?剿不动牛首山的大匪,便剿赵家兄弟?”叶倾然冷笑。
钱怀礼也嘿嘿笑,不过带着几分心虚,“本官身为禹县父母官,不管剿哪伙山匪,都是给百姓谋福利。而且就衙门这点人,怎么可能剿得到那伙大匪。”
“那伙大匪是什么背景?”叶倾然又问。
钱怀礼
摇头,“不知,不过他们盘踞牛首山多年,倒很是懂事,也不会给本老爷惹事。若真有什么问题,本老爷说话,他们也是肯听的。”
这就是官匪勾结了?懂事?看来这伙山匪还知道给官府上供。
叶倾然越发觉得这件事不一般。一旁的萧楚也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爷怕是没少以剿匪的理由向朝廷请银子吧?”叶倾然微微一笑,钱怀礼更虚了,“女侠不知,为官一任,怎么也要做出些事迹,否则光凭村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怎么能升迁呢?”
叶倾然点头。是呀,正是此话。想起之前在庆州,安王不也是深谙此理吗?他打着剿匪的名头,不止是请银子,甚至养了私兵。
左洪朝说好听是朝廷派去的庆州府军,可跟安王共事多年,还不是成了他的私军。
这种小心思,连钱怀礼这样的蠢货都懂,难道皇帝看不出?
而且西疆攻下大夏不过几十年,这几十年虽也有小战,但因为叶家军的守护,百姓也过得还算安宁,又怎么会有这么多土匪?
萧楚似是看出她在想什么,淡声道,“表面太平,甚至吏治与末期的大夏
一样腐败,从未肃清。”
“民不聊生才会做匪,这个道理陛下不懂?”
“也许当年的他也有雄心壮志,不过人在高位已久,便迷失了,天天被高呼万岁,他便以为自己真的是神了。”
萧楚冷嗖嗖地望向远方,“这天下,恐怕已经只是表面的太平了。”
叶倾然叹了口气,“不论是边关生乱,还是天下匪患,受伤害的最终都是百姓。”
“所以,我们便去牛首山看看。”萧楚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叶倾然点点头。
她也正有此意,早在用毒药威胁钱怀礼时,她就想知道赵家村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又牵扯出这么多事,她也想要解决。
钱怀礼听不见他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只能讪讪放下帘子,又抠了抠嗓子,还是吐不出,又四下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也摸不出哪疼,只能先忍下这口气,想着等回府再说。
叶倾然与萧楚跟着钱怀礼的队伍进了禹县,发现这个小县令排场还挺大,一进城门,就有衙役在前面敲锣开道。
百姓纷纷回避,连正眼都不敢看。
叶倾然不由冷笑,一个县令便能如此跋扈,他那个州官姐夫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