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然端着药膳,坐到榻边,舀起一勺药粥放在唇边轻轻吹凉,才小心地送到萧楚嘴边。
萧楚扬眸,盯着她的脸,直到她要将勺子收回去,才张口喝下药膳。颇有些调笑的意味。
叶倾然也不恼,依旧不紧不慢地将药膳喂给他。
她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平和,似乎前段时间所有压在心上的石头都卸下来了。
就算现在身处古兰大营,古丽公主时不时就以性命威胁,还有宋云这条毒蛇在侧。两国战乱未止,安王,恭王还在北后小动作不断,推波助澜。
可所有这些,她都可以很平常的看待,一点都不急。
因为他活着,她看着他,心中只有开心,亢奋,而她之所以还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安静谨慎,都是因为他活着,让她安心。
那些所谓的危险与困难,便什么也不是。通通都是可以解决的。她不必着急,一件一件解决就好。
而不是那种面对他死亡,却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叶倾然不知不觉便噙了笑,“驸马,要养好身子,才能好好侍奉公主。”
萧楚微微蹙眉,眼中闪过嫌恶,“你很关心我?”
“小人不敢,只是公主开心了,才
会给小人赏赐。”叶倾然不管他是否认出自己,都起了调笑的心思,这些天憋得太狠了。
现在她明明很激动,却还要装着端着,快要被憋出内伤了,不如嘴上讨些好处。
“那你便好生伺候,若是让我不开心,公主会要了你的命。”萧楚反将一军。
叶倾然嗤笑,手上的动作更加殷勤,萧楚被她塞得没有再说话的机会,只能一口一口飞速吞咽着药膳。
一碗药膳喝完,发泄完怒气的古丽回来了。见到空了的碗,笑道,“还是孙大夫有办法。”
萧楚却沉声道,“让她滚出去,丑得碍眼。”
古丽噗地笑出声来,“听见了吗?还不快滚!”
叶倾然心内咬牙,脸上却还是笑得恭敬,“是。”
她飞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偷眼狠狠瞪了萧楚一眼,可没想到他也正在看她,那眼神还带着三分笑意。她险些气得吐血,转身出了帐篷。
一路上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他认不出。
回到自己帐篷,叶倾然拿出镜子认真地打量自己的脸,确实有点丑。连她自己都找不到一丝叶倾然的影子。他自然不出。
这说明她伪装得很好,
可是心头还是觉得恨。
紫穗极少见叶倾然照镜子,她一向内敛,极少显露情绪,可这会对着镜子一副崩溃的表情,看来只有王爷能让她家姑娘如此。
“姑娘放心,没人能认出姑娘,王爷认不出,姑娘才安全,王爷也安全。”
这浅显的道理叶倾然当然懂,她只是,只是太想他了。
她叹了口气,洗了手和脸,“出去转转。”
她得想办法传消息出去。
古兰大营建在处山坡上,地势进可攻,退可守。又有大山的完美遮挡,若不是对草原地势十分了解,必不能料到在山后藏着这样一片大营。
营内的帐篷样式也与西疆军营有所不同,帐篷以皮革为主,搭建方法十分便捷。
这也是游牧民族的特点,他们拔营十分迅速。
那些士兵十几人围成一圈,生火烤肉,几乎没有其他繁琐的东西。只是人手一把割肉刀,一只羊皮囊。吃肉喝马奶酒,让他们有体力,有热量。
就算有敌来攻,也能迅速做出反应,跳上马背就可迎敌。
这也是中原各国与草原部落对战时的吃亏之处,他们的骑兵迅速太快。纵然兵力规模小,却能以快得胜。
这次
萧楚战败,战略上是没错的,以快打快,派出的又是西疆精兵赤甲卫。赤甲卫轻兵作战时,完全就是学习的游牧民族作战方法。
平时训练也是练得一个快字,可却还是败了,叶倾然虽然有所怀疑,但却没有证据。
她爬上山坡,俯视大营,连绵一片,若白云朵朵,其间的火堆若繁星。大批的战马在马栏内悠闲的吃着草。
看起来平静详和,可仔细打量后,叶倾然发现,他们其实极有规律,换岗,巡营,遛马,一丝不苟。便是看似随意的围在一起吃吃喝喝,也是讲究时间的。
甚至围坐时,那些士兵也都会随时扫一眼自己的战马在何处,腰间的弯刀一刻都不曾解下。
要想跟这样的骑兵以快打快,萧楚他们必须做到更快。
“你是何人?”
就在叶倾然想得出神时,冷不防被身后的一道声音打断。她连忙耸肩躬身,看到对面男子身穿古兰贵族的皮衣,头上的尖顶皮帽上还嵌着宝石。
看来身份不一般,连忙行礼道,“这位贵人,小人是公主请来的郎中,闲来无事瞎逛,打扰贵人了。”
那男人扫了一眼叶倾然,手指捋着一侧的八字
胡,“你是郎中?”
“正是。”
“就是你把古丽帐里那个家伙救活了?”男人声音隐了怒气。
叶倾然身子缩得更低了,“小人不敢,小人无能,小人只是将他唤醒,能不能活,小人并无把握。”
男人嗤笑,鹰隼般的双眸间闪过寒光,“何必谦虚,那么多郎中没一人将他唤醒,你却做到了,还说无能?”
“是天神庇佑。”叶倾然只好又开始胡扯。
“那西贼怎么会得天神庇佑。”男人声音更凉了。
叶倾然干脆吓得跪地求饶,“天神庇佑的是公主,天神不忍公主伤心。”
静默了一刻后,男人才又笑了,“偶?这也是天神告诉你的?”
“这是小人猜的。”叶倾然结巴道。
“起来吧。”
良久之后男人终于又出声了,然后便大步往山坡下走去。
叶倾然终于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告辞,便听已经离开的男人说了句,“跟我来!”
叶倾然大惊,他这是要把她带哪去?
听口气他似乎很介意萧楚活着,不会因为她医治了萧楚而迁怒自己吧?若真是如此,她该怎样脱身?
可是眼下容不得她多想,给隐在暗处的紫穗使了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