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存倒是心里有数,只是他不明白,那位这些年一直对陆家不管不顾的,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还给了这么实在的赏赐。
没错,就是实在,建安帝是位明君,是一位任用贤臣、整顿吏治、赏罚分明的明君。
既然要做明君,自然需要钱。
建安帝不仅以身作则奉行节约,对待臣下也……总之,赏赐一般是表扬加上一些御用物品,表达恩宠,实在的黄金和田地,那是少之又少。
沈雪禾这时候走了过来,方雅芹受了恩赐,她自然与有荣焉。
太监的声音很有穿透性,陆家不大,刚刚她在屋里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不好突兀地走出来,细听了外面没声,这才过来。
“哇,娘,你好厉害啊!”沈雪禾兴奋地说道,“你现在是忠义夫人了,听起来好气派啊!”
方雅芹也被感染地高兴起来,抛下了心头的疑惑,“哈哈,我还能收到圣旨呢,这谁想得到啊,我爹娘都不敢相信我有这么出息吧!”
管它这赏赐是怎么来的,圣上既然敢给,她就敢要,再说了,她方雅芹就是忠义,要是皇上真遇到了什么不测,她肯定会护着他,不虚的。
“还是娘勇敢,寻常人看见老虎都腿都软了。”
“可不是嘛,要不是那老虎跑得快,我也能当个打虎英雄,我从小就胆子大,小时候……”
两人一个敢夸一个敢应,有来有往的,很是和谐。
一旁的陆存沉默的站立着,感觉自己好多余。
本来还想和他娘讨论一下田庄怎么管,还是算了,等事儿找上来了,他娘到时候自然就想起他了。
——
陆家的恩赏并未在京城掀起太大的波澜,知道的人也只是羡慕方雅芹好运,京城的权贵看不上这点恩惠,那个忠义夫人的名号倒是有看头,可是陆家一个当官的都没有,那些贵妇人自是不肯屈尊结交。
而且在皇帝的刻意隐瞒之下,少有人知道,方氏夫家的那个“陆”,是陆旷的陆。
陆存自从搬家以来,从未和过去那些旧人打交道,又跟着老师游历了几年,少有人知晓他的来历。
他要做的是专心学习,而不是把精力放在交际和虚名上。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会有足够的朋友。
此刻,方雅芹也在想交际,唉,她是先去顾家炫耀,还是去李家或孙家呢……
真苦恼呢。
方雅芹皱着眉头笑,“哈哈哈哈……”
鸡圈的鸡听了都四散开来。
其实按理说,应该是街坊四邻来贺喜才对,但是陆家的大门向来是不对外打开的,美其名曰,陆存需要安静的读书环境,实际上就是他懒得应付客人。
方雅芹心想,陆豆豆从小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自私自负又自尊心强,没点好处啥都懒得做,老陆教训过他多次,把他搞成现在这副不阴不阳的模样,猜也猜不透。
她是真的不理解,她自己也是从小被打到大的,性格也没什么问题啊,怎么到陆豆豆那里,哪里都是问题。
想多了,方雅芹摇了摇头,她看了看日头,拎起一篮葡萄便去李家了。
李家今日杀猪,肯定有好吃的。
美味的午饭她来啦!
——
沈若云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大变。
怎么会,那粗鄙婆子竟能入圣上的眼!
前世没有这一出啊,也不知道走的哪门子运气。
她心生慌乱,不是因为方雅芹的赏赐,而是因为如果前世的事情会改变,那么其他的事情会不会……
她不停地喝着茶水,平复心情,比较着前世和今世的区别。
“主子,您已经喝了两壶了,可是身体不适?”一旁的侍女荷香问道。
沈若云本就烦躁,被她这么一问,整个思绪就更乱了。
“我让你说话了吗!”
她眼神如刀地看着荷香,荷香颤抖的跪伏在地。
沈若云缓缓起身,姿态优雅地提起一壶刚泡好的热茶,倒在了荷香身上。
荷香的哀嚎声和沈若云的笑声同时响起。
这下沈若云的心情好多了,果然啊,她还是喜欢看这些贱婢胆怯痛苦的模样。
笑够了以后,沈若云扫视周围的侍女,很是风轻云淡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手滑了,你们不会在下面乱嚼舌根吧?”
侍女们大气都不敢喘,诺诺应答。
“好了,知道你们忠心,把她拖下去吧,找人给她看看,我可不是什么刻薄的人。”
顶多不过脱了层皮,下贱之人,随便养养就好了。
“要是我在外面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言论……你们会知道后果的。”
——
青杏终于回来了。
沈雪禾对着她,左看看右看看,很是稀罕。
青杏尴尬地摸了摸脸,好像也没粘上什么东西啊……
“小姐,您有事吩咐奴婢吗?”
沈雪禾想到这几天她是怎么过的,衣服不知道哪件和哪件是一套,头发不会挽,尝试清洗了一下地面,还没擦完,腰就累得直不起来了,一会儿找这个东西,一会儿找那个东西……
沈雪禾握住青杏的手,开始吟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青杏,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青杏:……小姐脑袋没问题吧?
沈雪禾说:“青杏,我好想你啊!”
她激动地抱住她,上哪儿去找一个会梳头发、会做家事、还会陪她玩儿的全能侍女啊,原来青杏是如此优秀、这样不可或缺的存在。
而且还这么傻这么好逗。
“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每天都在期盼你回来。”
青杏手足无措,脸颊开始泛红。
在小姐心中,自己竟然这般重要吗!
她回家以后,虽然家里人很欢迎她,但时间造成的生疏是抹不去的,他们说的东西,她不了解,她说的事情,他们也不清楚。
重逢的兴奋过后,只剩下无言的沉默。
曾经哭喊着不让她走的兄长,长成了客气的大人。
曾经抹着泪跪下求牙人给她寻个好去处的亲娘,变成了和蔼微笑的老人。
至于嫂嫂,那更是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分明是至亲之人,却只能这般相处,实在难受。
知道家人一切尚可后,青杏多年牵挂的心总算放下了。
她把自己多年攒的银钱偷偷塞进了她娘的鞋子里,只留下了回城的铜钱。
以后……她可能不会再回去了。
“我真的很需要你。”
软软甜甜的声音在青杏耳畔响起,不断在她的心里回荡。
天很热,小姐的身体却不热,柔软温凉。
在这一刻,青杏生出了久违的归属感。
小姐需要她。
她需要小姐的需要。
她笑了一下,回抱了沈雪禾。
没有管事嬷嬷的看管,没有严厉的惩罚,她没有尊卑的回应一下小姐,是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