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月觑着她不做声,看似冷淡,实则心中百转千回,自那日宁云卿吻了她, 好似压在心底的某些东西就活了起来,原本她仅是喜欢师妹跟在自己身边,事事依着自己, 听她乖巧得唤自己师姐;如今却有些变本加厉, 不仅喜欢师妹乖巧的模样,连畏惧、撒娇, 偶尔的小叛逆, 她都喜欢得不得了,更是恨不得师妹对他人冷着张脸,独独同自己亲近, 将她的喜怒哀乐都只留给自己看。
现在听到师妹说想和自己同宿, 江沉月第一反应不是师妹在开玩笑, 亦不是师妹趁机想嫖她, 而是师妹自己送上|床来了, 她要不要接受呢?
师妹可人,但她的幽冥神功渐入臻境,已经到了突破第十层的关键时刻,此时最忌分心。难道——盯着宁云卿的神色带上丝笑意,江沉月有了答案,“你想同我一起闭关?”
宁云卿不喜欢光秃秃的屋子,不过有爱人在,倒觉得那里是世上最美好的地方,忙不迭得应声,“师姐若是不嫌弃,云卿自然想和师姐一起。”
宁云卿的话没说完整,开了窍的江沉月更是生了联想:一起?是想和她在一起么?她们不是本来就在一起么?江沉月瞥着宁云卿,淡声道:“你我自幼便在一起,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宁云卿听得一怔,师姐这是在撩她。撩她的师姐接道:“谢家二郎、三郎接连被我所杀,想那江南谢家亦不会善罢甘休,此时宫内不能没人主事,你且去盯着,不用多时我便会回来。”
“师姐……”宁云卿想提议不闭关,直接打过去,可师姐的武痴病犯了起来,直接打断她的话,沉声道:“幽冥神功尚未有人修至第十层,莫要忘了师父的遗愿。”
已经忘了师父遗愿的宁云卿急忙调了系统追溯,终于发现了为何师姐是个武痴,原来是因为有个武痴师父。她的武痴师父直至死前都未修成第十层,一直卡在第九层卡了三十多年,死前遗愿更是希望继承她衣钵的师姐妹二人可以修成幽冥神功第十层,终了她的憾事。难怪师姐一直努力练功,原来是个孝顺徒弟,宁云卿的眼眸越加温柔,“师姐。”
又是她喜欢的钦慕眼神,江沉月轻轻摸了师妹的头,“我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叮嘱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发上还留有爱人的余温,宁云卿的唇轻轻挑起,柔声喃喃:“你的心乱了。不过,我会帮你完成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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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沉月闭关,宫中大权又落回二宫主宁云卿的身上,趁着师姐不在,她自作主张将床榻搬到师姐香闺,把两张床拼到一起,自己住了进去。
夜夜嗅着爱人气息,宁云卿盘膝正坐,想到爱人就在身边,心倒是极为平静,不过一旬竟又摸出门道,直接到了第九层。而这时,正在闭关的江沉月却想起了她。
“师姐。”脑中闪过宁云卿吻她的景象,江沉月刚刚稳住的心荡了起来,一甩袖睁开了眸,“怎会想起她?”强压下逆转的气流,江沉月逼着自己平静,“不可功亏一篑。”合上眸,她又练了起来。
“二宫主,山脚下发现江南谢家弟子踪影。”
宁云卿听着宫女禀告,淡声回问:“可听见些什么?”
宫女回道:“那些弟子似是在寻找谢二公子。”
宁云卿吩咐,“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着便是。”
“是。”宫女领命退去。
又过了几天,宁云卿同宫女追问:“江南谢家的那些人可寻到了谢玉风?”
宫女回道:“未曾,婢子们瞧他们路过谢二公子住过的村落,却未走入。”
这是伪装的太好,连自己人都寻不出来了?宁云卿嗤笑,“由他们去吧。山间多野狼,大抵寻不到了。”
“是,婢子们瞧他们似也有放弃,改为询问谢三公子的消息,不过除去知晓他在宫里外,别的一概打探不出。”宫女道。
照这意思,谢家家主若不是智障,应当要起疑了。看来,她也要着手布局了。宁云卿应了一声,“嗯。”挥挥手,命宫女去了。
※
江南谢家,谢家庄。
谢玉山听闻弟子报讯,剑眉皱起,疑惑道:“三弟入宫后未有音讯传出,怎生连在外接应的二弟也失了踪影。莫非?”
“庄主多虑了。”谢家庄的女管事花烛劝道,“二公子素来机警,大抵是为了避开幽冥宫的眼线,藏到了什么地方。三公子你便更不用担心,他那个模样,又有哪个女子狠得下心伤他?”
谢玉山觉得有理,但心里还是担忧,思忖道:“有备无患,幽冥宫这种魔教人人得而诛之,还是先将各派掌门请来,一同商议此事为好。”
“是,小人这就去安排。”花烛转过身,眉微微蹙了蹙。
她走后,一直坐在椅上喝茶的谢家表小姐——谢玉燕轻轻开了口,“师兄,既然查不出两位弟弟的音讯,不若我去幽冥宫走上一遭。”
“燕儿?”谢玉燕与谢玉山师出同门,又是表亲,可谓青梅竹马,只是谢玉山一心向武,侠义天下,对此倒是不灵感,只担忧她一个弱女子身入陷阱,劝道:“还是再等一等吧。”
“两位弟弟没个音讯,我作为姐姐也担心,再说你不知道消息,做事难免畏手畏脚。莫要忘了,师父可都夸过我轻功不逊于玉风,再说,我是个女子,比你们更容易混进幽冥宫里。”谢玉燕笑道,望着谢玉山的眼里含着脉脉情谊,“你不用多想,是我想去的,你欠不着我。”
谢玉山听得怪异,可师妹如此大义,他又怎么能不动容,“万事小心。”
“等我的好消息吧。”谢玉燕弯了唇角,心道:欠了我这么多,不信你这呆子不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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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要将那些正道人士请去庄里?”宁云卿捻着纸条,面带揶揄笑意:还真是贴心,一个个的主动来送死,倒是省了她去找。“吩咐下去,三日后启程,前往谢家庄,去会一会那些正道人士。”
“是。”宫女领命退下。
宁云卿回到月阁,抚着师姐躺过的榻,眉目柔和,“既然你一心向武,那我便帮你除了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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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三更,云雾遮住了月色,江沉月在昏暗无光的闭关房里练着功,真气自周身游走,行到关键穴道却截然顿住,她的心绪乱了,脑里闪过一个画面,那个画面带着鲜红,有血,还是宁云卿的血。趁她不在,江南谢家庄庄主谢玉山带着一纵道貌岸然的武林正派闯进宫里,宁云卿殊死相斗,碍于寡不敌众,宁云卿被谢玉山一剑刺中心脉,倒在了血泊里。
“云卿!”猛地睁开眸子,江沉月看着黑色,惊觉自己竟一身的汗。好静,静到没有人烟,现实与梦境交换,江沉月的心微微颤栗,那不会是真的!真气腾出,震碎了屋舍门扉,江沉月运着轻功飞了出去。
“云卿。”心里默念着相依相伴的名讳,转瞬间她便来到云阁,破窗而入,竟是一室寂静,闻不到一丝声响。眉紧蹙,江沉月疯了一般挨间搜寻,掀翻了数张桌木。声响巨大,惊了巡夜的宫女,宫女摸索着上了阁楼,看到楼内女子,竟是怔得松了手中灯笼。
她瞧到了一个女子,一个仅着着里衣的女子,头发松散,跌坐在地上,目光猩红却又沁满哀伤。透着暗淡烛光,那双如月色般的眸里还带了丝晶莹。这样一个韵着恨与悲的女子,竟然是她那从未有过冷傲神情外的大宫主江沉月。
“大宫主。”宫女颤音唤着,想不出不可一世的大宫主怎会有这样的神情,更担忧瞧到大宫主失态的自己会被封口,腿一软便跪了下去,身子瑟瑟发抖。
江沉月瞥了她一眼,瞧是宫里的婢女,目光一寒,沉声道:“你还活着?云卿呢?”
宫女颤得越加厉害,不解得回道:“二宫主在月阁……”话未说完,竟觉微风拂过,再抬头身前已无人影。
见鬼了?宫女抚了抚胸口,提着灯笼飞一般得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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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沉月落至月阁,阁内依旧静谧,因着轻功超绝,她的步伐轻不可闻,瞧见自己的香榻阔了一倍,她面带无奈,再见着躺在榻上酣睡的女子,心更是从未有过的软和。
云卿还活着。江沉月轻步走近,抬手抚向宁云卿的脸,正待这时,背对着她的宁云卿反手攻向了她。两人过了三个回合,宁云卿瞧见江沉月的脸,猛然收回了手,惊道:“师姐?”
江沉月打量着她,心绪四起,问:“你的功力提升了?”
宁云卿没接这茬,觑着师姐散乱的发,轻轻抚了抚,柔声道:“不是闭关么?怎么这幅模样?”
江沉月哼了一声,反手打掉她的手,捏住她的下颌,倾身吻了上去,吻过后,唇角微微勾起,“以后不准同别人太过亲近。”你是我的了。
从方才自己失态,江沉月就发现原来她对这个师妹的感情比想象中深,之前她见不得别人伤害师妹,现在亦承受不住师妹的死。师妹死了,她会疯狂,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原本她以为自己喜欢谢玉书,可谢玉书死在她手里,她都未掉过一滴泪,如今师妹还未死,她只是寻不到就已成狂,想来这应该是爱了吧?
她爱师妹,师妹不管爱不爱她,都是她的人。江沉月奉信着这一道理,盯着师妹有些失神的脸,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重复,“听到了么?”
还真是像之前某次,她和爱人穿到武侠世界做任务时,借着角色调|情的场面。好怀念啊。宁云卿笑着颔首,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扮成乖巧受,“是,云卿都听师姐的。”一语过后,她扑进江沉月的怀里,语带凝噎,“你可知,我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
“嗯?”江沉月双手环住纤腰,疑惑得看着她:这丫头,从很久以前就看上她了?
乖巧的模样变成狡黠,宁云卿身子一倾跌倒床上,再一翻身压到了江沉月的身上,扶着那张略有不满的脸,促狭道:“害我等这么久,我可不能便宜了师姐你呀。”
“你……”江沉月微怔,她家的小白兔怎么突然成了大灰狼?双手被压在榻上,只需运用功力就可挣开,但失而复得,她又怎么忍心伤她?罢了,便让她这一次。凝视着宁云卿近在咫尺的脸,江沉月笑靥轻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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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窗扉洒入,映在榻上的两个女子身上。宁云卿刺得睁开了眸,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爱人,在那螓首上落下一吻,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早上。只是昨夜辛苦她了。
江沉月睡眠浅,多年习武警惕心更是浓重,宁云卿亲完她就醒了过来,瞧着昨夜的大灰狼温柔若水得望着她,她还没说话,披着白兔皮的大灰狼便抚着她的脸,轻道:“昨夜辛苦了。”
心里不由生出些埋怨,觉得那人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江沉月寒了眸子,微红着脸捏住宁云卿下颌狠狠嘬了一口,“下不为例。”
宁云卿听得哑然,乖乖巧巧应了声,“是。”为爱人添了添被子,转身下了床,“再歇会儿吧。”
“你去哪?”江沉月从被子里伸出手拽她。宁云卿顿住步子,柔声回道:“谨遵师姐教诲,晨起练功。”
对昨夜虚梦心存余悸,江沉月拽着宁云卿的手不放,不容置喙地命令,“不准去。”
“可我不努力,如何配得上师姐?”宁云卿问得真诚,实则是在打趣,她早就趁师姐闭关时追平了进度,眼下两人都是第九层。
江沉月理所应当得道:“配不配得上,自是我说得算。现在,我让你在这儿陪我。”
真是好直白的撒娇啊。宁云卿对爱人素来有求必应,既然江沉月不想让她走,那她留下便是。“好,我不走了,留在这儿陪你。”见江沉月向里挪了挪,宁云卿依着她躺了上去。
歇了几个时辰,江沉月渐渐回了力气,喊着宁云卿出去比试,宁云卿心疼她,柔声劝道:“日子还长,不差这一时半刻,师姐若是想看剑,我舞给师姐看可好?”
江沉月正想知晓宁云卿功力到何地步,颔首应了,“嗯。”
两人出了月阁,江沉月见着匆匆忙忙的宫女,问宁云卿,“我闭关这几日,你可是做了些大事?”
宁云卿笑着回道:“没有什么大事。原本是想帮师姐解忧,如今师姐出关,我就不瞒着师姐了。两日后,我欲带着宫人前往江南。”
脑中猛然晃过宁云卿倒在血泊中的凄美景象,江沉月一怔,忙道:“不准去。”
宁云卿讶异,忖道:昨夜江沉月失态,应是闭关时因为自己分了心,难不成她梦魇,见到了自己死在谢玉山的手里?正思忖着,江沉月又同她说了一句,“江南谢家犯我幽冥宫多次,这个仇,我亲自去报。你在宫里待着便好。”
“师姐。”宁云卿唤她,因为谢玉书的死,男主异位,师姐武力值bug这一设定不知道变没变,叫她自己在宫里待着,眼巴巴得看爱人出生入死,她做不到。
“你不用说了。”纵然做了身下受,江沉月依然觉得话语权在自己手上,她瞥着宁云卿命令,“有我在,剩下的事用不着你插手。回云阁歇息去吧。”
这是“我来保护你”的傲娇说法么?宁云卿无奈得笑,停在那里不动。
江沉月蹙了眉,“怎么不去?”
宁云卿无辜道:“师姐莫不是忘了,云阁已经被师姐砸了。”
“……”江沉月脸色微变,沉着道,“那便允你在月阁歇息。”
“多谢师姐。”宁云卿笑着应声,心道:左右还有两日时间,夜夜同寝便不信说不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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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幽冥宫正殿,江沉月将宫众唤到殿里,特意嘱咐:“我不在的这些天,若是二宫主离了幽冥宫,当心你们的命。”
话里带了戾气,惊得宫女下拜,垂头恭谨道:“是。”
宁云卿在一旁看着,默默叹了口气,这两日她的师姐居然以身体不适为由,和她分居了。还真是狡猾。眼瞧江沉月望向自己,宁云卿微微颔首,以示尊重。
江沉月将宫众挥下,抚了抚宁云卿的头,稍稍散了戾气,却还留着威仪道:“你好好待在宫里,过不了几日,我便回来了。”
“师姐。”宁云卿担忧唤着,江沉月回她,“不必担忧,莫非你觉得我打不过谢家那群匹夫?”
宁云卿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她否认了,“自然不是。只是谢玉书叫了江湖正道帮忙,我担心里面有诈。”
“呵。”江沉月嗤了一声,似是不屑,“不过多了些匹夫罢了。”再望向宁云卿,她的眸软了下来,“好了。”捧起宁云卿的脸送上一吻,江沉月站起了身,“老实等我回来,嗯?”
看在香吻的份上,妥协一秒钟。宁云卿颔首应道:“好。我就留在宫里好好练功,待敌过你时再出宫,这样你不会再阻拦了吧?”
江沉月对师妹功力印象还停留在一掌就可以轻松打败的阶段,听师妹这话,只觉她是气自己的霸道,又揉揉她的发,哄道:“到那时我决不再阻拦。你练便是。”
“这可是你说的。”宁云卿笑得狡黠。江沉月又掐了掐她,笑道:“嗯,我说的。你乖乖练吧,我走了。”站起身,在一众宫人恭谨地拜伏下,幽冥宫的大宫主江沉月步入车舆,带着一纵人浩浩荡荡得离了幽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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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谢家,谢家庄内,正派武林人士陆陆续续的到了。谢玉山作为家主,设宴款待,举杯道:“承蒙各位仗义,来我谢家庄商议去除魔教幽冥宫一事,谢某不胜感激。”
江湖人士纷纷客道,昆仑派掌门问:“听闻谢家两位公子已经潜入幽冥宫,不知有何线索?”
谢玉山叹了口气,“不瞒各位,我此番请各位相来,也是因为我这两位不成器的弟弟。三弟玉书现在幽冥宫内,大抵是妖女看守严苛,他没能传出个信,而我二弟玉风,候在宫外,亦失了踪影。谢某担心,他二人莫不是糟了那两个女魔头的毒手?”
嵩山派掌门劝道:“二位公子都是天之骄子,吉人自有天相,谢大侠不必担忧。若是仍无音讯,我等愿随谢大侠一起,冲入幽冥宫,解救两位公子!”
“我等愿意!”正殿喧嚣,武林人士纷纷振臂高呼,群声慷慨激昂,谢玉山听得振奋,感激道:“多谢各位豪杰!实不相瞒,我师妹前两日便动身去了幽冥宫,不妨等等消息,再做打算。”
“好!谢女侠轻功绝伦,定能带消息出来。”正道人士又对着谢玉燕夸奖一番,还没带回消息,就好像打了胜仗一般,一个个喜笑颜开,推杯换盏。
只听“碰”地一声,一块牌匾冲破门扉径直砸到谢玉山的桌上,匾上提着三个大字“谢家庄”,少顷,那三个字便碎裂开来,纷纷落到桌上,紧接着那面足以围坐十几人的厚木圆桌应声倒地。
殿内一时鸦雀无声,坐在正坐上的各派掌门更是盯着碎屑,凛了神色。“莫非是那两个女魔头来了?”巫山帮帮主捂了捂遮在右眼的眼罩,想起曾因偷瞧幽冥宫女,被不知名的女子废掉一只眸子,恨得攒了双拳,起身道,“我们打出去,不能叫魔教猖狂!”
“对!不能叫魔教猖狂!”又是一阵附和。
谢玉山默不作声,从方才一事,他便觉出来人功力深厚,丝毫不逊于他,这一战定会两败俱伤。可恨他的义侠无我功才练至第九重。
“谢大侠!不能任妖女为祸武林啊!”听得旁人催促,谢玉山眉一紧,腾身跃了出去。
布帘遮着肩舆,风吹人影若隐若现,谢玉山看着躺倒在庄门口的弟子,又望向一众悠闲自在的白衣女子,皱眉道:“阁下可是幽冥宫人?”
江沉月不做声,谢玉山又问:“我谢家庄与幽冥宫并无大间隙,阁下又何必伤及无辜?”
“无大间隙?”江沉月嗤笑出声,“好个仁义无双的大侠。你谢家两位公子都害到我幽冥宫里了,还自称无辜?”
如仙般的声音飘出,听得场上男子微微失神。谢玉山没有对江沉月动心的设定,故而镇定道:“我那两位兄弟年幼,做事没个分寸,还望贵宫放了他二人,改日我自当登门道谢。”
“谢大侠,怎可同魔教低头?”巫山帮帮主用独眼瞥着谢玉山,似是担忧他会将幽冥宫的妖女放走。
谢玉山眉头更紧,因着巫山帮帮主一言,那些武林人士纷纷附和,觉得他和幽冥宫好言相说,就是丢正派人士的脸面。他望向肩舆,肩舆里亦传来冷冷哂笑,“乌合之众。当我会给你们机会,再次忘恩负义么?”
“姑娘此话怎讲?”谢玉山隐隐觉得不妙,疑惑开口。
江沉月回道:“果真是群虚伪之士,打不过我,便使阴招。你那两位弟弟的事,你应比我清楚。”
谢玉山冒了冷汗,攒拳问道:“不知他二人如今……”
“自是死了。”
听得肩舆里的淡淡回复,谢玉山悲从中来,起身便是一掌劈下,内力充沛,直将肩舆附近的宫女击倒,震得肩舆四分五裂,成功将江沉月逼了出来。
“功力不错。”江沉月自肩舆跃出,淡淡得夸了一句,“比你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好多了。”
这话无疑是激火,谢玉山又是一掌冲了过去。
“那女子……”谢大侠同江沉月在天空中激烈过招,地上那些请来的正道人士却望着江沉月发怔,心里默默赞叹,“真是好美的女子,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比原先他见过的幽冥宫女还要美。巫山帮帮主动了邪念,心想若是江沉月败了,那他岂不是有机可乘?心思一动,他对着身边的各位大侠怂恿道:“瞧那女子功力,大抵是幽冥宫两个魔头之一,切不可放她走了。我们去助谢大侠一臂之力!”
话语歇下,他举起铁棒冲了过去,口中大呼:“妖女,看我的巫山玄铁棒!”
江沉月接着谢玉山的招,余光扫到一中年男人举着根铁棒槌奔了过来,捻了个招便打了过去。
“噗!”铁棒顺着力道击倒自己身上,巫山帮帮主自半空中跌了下来,口中鲜血喷涌。正道人士见了,更是气愤,纷纷袭了上去。
“自不量力。”江沉月嗤了一声,毫不留情得一一击毙。
此举彻底触怒了谢玉山,他大吼一声,“你这妖女!”运了十足十的功力打了上去。
他本为武林翘楚,此时全力以赴,倒叫分心应付小喽啰的江沉月有些吃力。江沉月接着他的招,喟叹道:“想不到武林中还有你这样的好手,今日能与你一战,倒也不虚此行。”
“你如此心狠手辣,我岂能饶你!”谢玉山全然不被美色所动,一掌击向江沉月。
这招来势汹汹,江沉月不得不出掌相接,这一接上她便不由蹙了眉头,高手对决,最忌他人相扰,更何况这一招谢玉山使了全力,她若不全力以赴恐会落入下风。
这群捣乱的人真是可恶。江沉月用内力震退前赴后继的武林人士,也是这一瞬的分心,谢玉山占了上风,猛地一掌劈向她肩头。
“唔。”江沉月负伤,从空中跃下,后退两步打了个踉跄。
武林人士见了,更是振奋,“快看!妖女负伤了!一起上!”
江沉月面露鄙夷,取了宫女的长剑,一甩袖刺向说话人。说话人惊得后退,方才赶来的武当派掌门更是在剑袭来前,将它斩了下去,“妖女,还不束手就擒!”
江沉月扫了眼越加势众的正派人士,哼了一声,“想不到你们还有埋伏。”
“我等仅是门内有事,耽搁了些时辰到而已。”武当派掌门义正言辞。
江沉月看着逐渐围来的武林人士,想到宫里还有个等自己归来的乖巧女子,心一狠,运起功力准备拼死相搏,双掌挥起,瞬时充沛起了内力,一击袭去,竟是比过去强了两倍。
身后有人在帮她?江沉月回首,正瞧见她念着的女子对她回以微笑,“师姐。”
不是叫她乖乖留在宫里么?江沉月蹙眉斥道:“你怎么来了?”
宁云卿瞄着那些被掌风伤到的正派人士,讥讽回道:“便知道那些正道人士不敢同你单打独斗。既然他们以多欺少,我怎能不来帮你?”
“我用不着你帮忙。”江沉月冷着声音道,实则是在担心宁云卿功力不如她,若是受了伤可如何是好。转瞬想起方才那一掌,她却又变了神色,讶异道:“你的功力……”
“大敌当前,我们回去再说。”宁云卿止了江沉月的话,睃着那些虎视眈眈的武林人士,目色冷得骇人,“方才是谁伤到我师姐的?站出来。”
“你……”谢玉山耿直得站了出来,由着剧情设定,他对宁云卿一见钟情,心里软了下来,“你们走吧。”
“谢大侠!”武林人士震惊四座。
谢玉山叹了口气,“她方才说得不错,我们自诩正派人士,又怎能乘人之危?”
倒有点侠义样子,想来按着设定,自己应该对他动心了。宁云卿毫不动容,只看客般觑着那些人内讧。
“幽冥宫为祸武林,女魔头负伤实乃千载难逢,还望谢大侠不拘小节,为武林除害啊!”正道人士接连打着嘴炮,见谢玉山不为所动,有些人更是义愤填膺,举起刀冲了过来,“谢大侠仁义,我可饶不了妖女!”
宁云卿看猴戏般盯着那人,见师姐欲动手,先她一步一掌击了过去。那人毫无悬念得倒地,下了线。
正道人士得了话题,又劝谢玉山道:“谢大侠,您瞧见了么?如此心狠手辣之徒,怎能放走?”
谢玉山受不得江湖人被魔道所杀,看着宁云卿的神色复杂起来,含着怨恨也带了不解与遗憾,“幽冥宫害我武林人士,又杀了我的两个弟弟,此仇不报,岂非君子?谢某今日饶不得你二人了。”
江沉月蹙了蹙眉,见他一直瞧着师妹,心里便不悦,起身就要袭去,却被宁云卿拦了下来。“师姐且慢。”宁云卿面带笑意,望向谢玉山时又染上了鄙薄,“若非那些人捣乱,我师姐怎会被你打伤?还敢说饶,真是妄自尊大。”语毕,如风般闪到谢玉山面前,扬手便是一掌,应和着江沉月的伤处,击到谢玉山的肩头。
“原本想亲自结果了你,但怎好叫人认为我师姐敌不过你?如今你二人皆负了伤,也算是公平。”宁云卿回身至江沉月身旁,瞬时低柔下来,“云卿身手不如师姐,可否请师姐帮云卿除了谢大侠?”
不如?这话听得有点像笑话。武林人士看得发怔,江沉月更是嗤了一声,眄了宁云卿一眼,飞身跃了出去。
谢玉山急忙接招,两人专心致志斗了起来,正派人士想要帮忙,却听宁云卿哼了一声,“还想以多欺少?看来我也饶不得你们了。”
若无其事的话语,代表着宁云卿对这群正道翘楚的蔑视,正道人士忍不下这口气,纷纷冲了过去,“欺人太甚!妖女看招!”
正同谢玉山斗招的江沉月分了心,低头扫向宁云卿,心里担忧,欲飞身相助,余光却扫到谢玉山亦将目光投到了师妹身上。她的人,你也敢觊觎?江沉月愠怒,挥掌击了过去。
谢玉山吃了一招,即刻回神,专心致志得对战。江沉月招招毙命,竟是叫他不能分出一丝心去关心下面那位姑娘。本是攻方却落得只能防守接招,谢玉山不由感慨:看来方才这位姑娘,确是被他人所扰,否则不会被他伤到。这样武力高强的人,若是正道人士便好了。
江沉月见他目露遗憾,以为他又在想着自己师妹,招式越加狠厉,这一掌竟是令谢玉山招架不住,从半空中跌到了地上。江沉月瞥了眼宁云卿,见宁云卿向他们这边望了过来,目光一凛,扬起手便向谢玉山的死穴打了上去。
“谢大侠!”众人见着谢玉山倒在血泊中,一时没了主心骨,更是又惊又怕又愤恨。
男主死了,宁云卿担忧世界再度动荡,无心同那些龙套浪费时间,轻身跃了过去,一把将师姐搂入怀里,警惕得望向四周。
江沉月还从未在人前和他人这般亲近,尚不习惯,一见正道人士讶异地盯着她们,心里烦躁,一甩袖带去一道功力,直将那些人打得不能再窥视。
地上满是血色,腥气扑鼻,江沉月看了看悉数死去的正派掌门,觉得事已达成,同宁云卿道:“走吧。”
宁云卿应了一声,吩咐宫女悉数离去,拥着师姐回道了幽冥宫。
带师姐回到月阁,宁云卿急急取了伤药,要帮江沉月包扎伤口。
“师姐。”伤在肩上,宁云卿伸手欲为师姐解开罗衫。江沉月略有迟疑,想着那夜业已做过那种事,便也坦然,任她去了衣衫。药水敷在伤处,隐隐有些刺痛,江沉月一宫之主,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宁云卿却溢满了担忧,举止小心不说,语气更是轻柔得撩人,“疼不疼?伤的要是我便好了。”
伤的要是你,我定将那人大卸八块!江沉月目光微沉,看师妹面带忧愁,还是忍了怒意,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道:“小伤而已,不必担忧。不过——”
宁云卿扑闪着眼睛望她,“师姐?”
装无辜?江沉月在宁云卿的头上敲了一记,“临走前我是怎么嘱咐你的?你便想叫那群宫人陪葬么?”
宁云卿听出爱人的关心,忍笑挑着错,“可我又没死。何况,走时,师姐也说了,若我敌得过师姐,师姐就不再拦我出宫。”
在谢家庄时,江沉月便觉出那丫头功力大有长进,莫非如今已经敌过了她?心里有些吃味,她蹙眉道:“如此,过些日,你便同我斗上一番,若是你赢了,我就不追究你的过错。”
宁云卿知道师姐的武痴病又犯了,她好声劝道:“云卿怎么敢跟师姐动手?再说师姐武力高超,若是没个轻重伤到我,岂非要担心了?”
江沉月动摇了片刻,想了想道:“切磋而已,我会注意。”
可我担心不小心伤了你呀。忆起男主已死,这剧情应也走向尾声。宁云卿又攒住她的手,卖乖道:“既然师姐非要决出高下,那云卿认输便是了。夜色正好,便将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暂且忘却可好?”
这话说得暧昧,江沉月觑着宁云卿如水般的眸,噙笑道:“既有求于我,今夜便好好表现。”
“嗯?”宁云卿装傻。江沉月没拆破,只自顾自得下着命令,“现在,我要你去了衣衫,乖乖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