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怕被那帮泼皮找麻烦，另一面又是发财的梦想。
陈掌柜一时陷入纠结。
张天一抱着膀子乐呵呵的看着他。
他倒不着急，一看陈掌柜这个样子就知道平时被欺压惯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但凡想明白就能做出明智选择。
二来也是官府信用太差，这个年代可是没有啥为人民服务的概念。
官差，根本不过是为了维稳罢了。
似陈掌柜这种平日被人勒索的小店，无人问津也属正常，说不定还存在官匪沆瀣一气的情况。
但一旁的高允恩看不下去了。
明明是来做好事的，这老货还磨磨唧唧的纠结个什么？
走向陈掌柜不耐烦的大声道：“老东西，还想个屁！地痞流氓惹得起我们吗？”
“你怕他们就不怕我们么！”
陈掌柜讪笑两声，不说话。
论实力那倒是比不过你们，可是架不住一直清不干净啊？
你实力强，可你不扰民啊，我不怕！
等了一会儿，张天一也不耐烦了，开口道：“好，既然陈掌柜没办法下定决心，那我就换一家，买卖不成仁义在。”
“这几千人的宣传现在是五两银子，之后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他拉起高允恩拔腿就走。
陈掌柜连忙叫住张天一，咬牙道：“赛先生说的对！二位贵人送来的发财机会小人怎能不珍惜呢，干了！”
“那我就都交代了！”
“坊内一共有三伙儿最大的地痞，原本这三伙人轮流打秋风银子收的也凶……可自从先生跟公子到了坊内之后，这三伙人便开始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
“再出现后就只有一伙儿来小人这里收钱了，后来小人才知道，原来销声匿迹这段时间，三伙人已经有了口头协议，他们划分了区域分别向不同的店铺收钱。”
“最次的就是负责收小摊小铺钱的那批人，为首的叫黑蛇……就是他每月来小人店里打秋风。”
“第二大的叫陈猛，专门负责收酒楼跟大店的钱。”
“最大的那一伙儿老大叫季二爷……专门负责赌坊跟青楼……”
陈掌柜苦着脸：“以前也不是没有衙门的人去查过，但是清了一段时间之后这群人不知道从哪里又会冒出来。”
“长久下来，大家都知道这群人是消灭不掉的，也就没人再理他们了。”
“李公子，你可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我这上有老下有小，全指着这家铺子过活呢！”
自己到了半山坊竟然让那几拨地痞无赖走向专业化了，这倒是张天一没想到的。
但是一看陈掌柜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忍不住道：“放心吧！坊里最近的变化你也看在眼里。”
“这些都是李公子的功劳，李公子来了，青天就有了！”
“要不了多久，李公子管教那些地痞流氓再无踪影！”
“不要怕，之后那些人若是再有人勒索你，直接到司衙来找我们，不用与那些人发生冲突。”
“来，先把银子交了！”
陈掌柜狐疑的打量着张天一，心里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味。
怎么……他要钱好像比那些流氓还顺畅？
但即便这么想还是犹犹豫豫的取了五两银子，递了过去。
张天一的手在他掌上一扫，银子奇迹般的消失了。
“好！拿了你的银子就能帮你广而告之，不过只能做一条，你瞧瞧你要挑什么东西做？”
陈掌柜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
然后讪笑道：“能不能直接帮小老儿宣传一下整个店铺？”
“呵呵，聪明啊，老陈，没问题！等我们好消息吧。”
随后，张天一与高允恩走出了铺子。
高允恩心中有些高兴，自己带着卫生队这段时间不少百姓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但是他总觉的差点什么。
如今才找到感觉，看来自己缺的是一场硬仗！
做事固然是有成就感的，可是他想当将军啊！
拿混混练练手也好！
于是兴奋的对张天一道：“老张，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张天一瞥了他一眼，道：“急什么？你知道那群人在哪么？还有陈掌柜说的话你确定靠谱么？咱们再多找几家问一问。”
高允恩也是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随后两人又找了几家铺子一一询问，结果却是如陈掌柜所说的差不多。
不过……光是把人摘出来打一顿扔进大牢里怕是没什么效果。
那些出来之后该干嘛还是干嘛。
毕竟之前也不是没有严打，一场运动过后这群人还是会如同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
此事，还要细作打算，不如先想着把广告的事情解决了。
毕竟也是一块潜力不小的进项，也能帮助小商户提高收入。
回到司衙之后，张天一跟高允恩相对而坐，拿起一张纸给高允恩递了过去。
“殿下，这就是臣下一步的打算。”
“通过卫生队帮商家进行宣传，然后我们再从中进行抽成。”
“这广告嘛，就先制出雕版然后印在纸上，再把纸贴在你手下那帮人背上。”
“白日里在街道清扫卫生时，再命人让他们喊一喊。”
“如此一来，那些商贾因此赚到钱，我们也能得利不少，甚至说不定能赚到大钱！”
高允恩眉毛一挑：“老张！我就知道你早有赚钱的办法！那干嘛还为难我那帮兄弟，还要裁撤掉一部分，早这么做不就好了？”
张天一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非也非也，先不提赚不赚钱还是两说。”
“殿下，卫生队员的衣服是不是臣发的？广告的雕版要不要钱？纸要不要钱？”
“这都是花的桃源乡的钱呐！”
“咱们这第一单肯定是赔钱的买卖，之后也很难说。”
“若是不成呢？这些成本殿下愿意承担吗？”
高允恩脸红了，尴尬的笑了笑：“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打那些地痞流氓？”
“那些先不着急，臣先派人出去打探一番，先不要打草惊蛇，待把所有人信息查明之后我们就给他来一次大扫荡！”
“呀！我有重要的事情竟然忘了！”
话没说完张天一突然一脸焦急之色，愣在当场。
高允恩一见也急了，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哎呀！这几日太忙竟然忘了给陛下写奏折，实在是不应该！”
“殿下先去忙吧，我去写奏折了！”
说完，张天一急急忙忙的跑了，留下一头雾水的高允恩。
写奏折？之前上朝的时候也没见老张这么积极啊？
养心殿内。
武帝的桌案上奏章堆起两排。
王忠一如往常侍立在一旁，见茶水凉了及时的换上热茶。
武帝批阅良久，茶水已经换了三盏，才搁下毛笔松了一下筋骨。
突然似想起了什么，伸手开始在一堆奏折里翻找起来。
一本一本翻开也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那本，眉头开始微微皱起。
随后揉了揉眉心，喃喃道：“怎么没有了……哪去了……不应该……”
王忠见状连忙凑到武帝身边，殷切道：“陛下，您找什么呢？奴婢可以帮您找。”
武帝摆摆手：“无事……对了，最近张天一与严国安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进展？”
“回陛下，严大人那边情况一切良好。”
“据厂卫汇报，现在登津坊在严大人的管理下可谓井井有条，街道洒扫平整，秩序井然。”
“而且听说召集了不少读书人，在街边亭子中吟诗论道。百姓路过其间都受益匪浅。”
“厂卫向小吏打听过，说这叫潜移默化，时间久了百姓自然而然的就受到了教化。”
“短短几日下来甚至百姓都能做到克己复礼了！原本在街上大喊大叫的商贾说起话来也是温文尔雅不再大声喧哗。”
“坊间不少秀才跟举人纷纷称赞严大人的治理之功呢！”
“总而言之，十分好！百姓无不欢欣鼓舞！”
“哦？”武帝笑着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严卿的本事朕自然是不必怀疑的，做得好乃是理所应当，但是没想到短短几日时间就做的这样好！”
“唉……只是可惜太子与其脾性不合，听不进去他讲话，否则以他的博学，教导太子绰绰有余了。”
“张天一做的虽然也不错，但是性子实在有些跳脱，不够沉稳，朕时常感觉不太放心啊。”
王忠不置可否，但是也不说话。
反正他是学会了，跟张天一沾边的咱不打听，不吱声！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哪句话说错了又要被皇帝批一顿。
骂又不能骂，舔又舔不过……就这样吧，既生我王忠何生张天一啊！
“那张天一那边又如何了？”武帝开口问道。
王忠开始支支吾吾起来，张天一的情况实在有些不好说，有些棘手啊……
“嗯？怎么不讲话？”
“啊……是，回陛下，半山坊那边情况有些特殊……别的变化倒是没有，但是据说卫生搞的非常好。”
“可是……根据厂卫汇报，说……说有人吐痰随地便溺就被街上小吏抓走了。”
“百姓对此颇有怨言……”
武帝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张天一啊，朕就知道！在半山坊竟然比在桃源乡还要过分。”
“朕看他可能是有几分洁癖，当初咱们去桃源乡时你不还被罚了几枚铜钱么？”
“不过只因为随地吐痰就被抓走实在有些过分了。”
王忠讪笑两声。
“是……张大人搞卫生是有一手的。”
“还有，半山坊的墙面都被粉饰上了宣传语，让百姓注意卫生，不可随地便溺……”
＂甚至，张大人还搞了一个如厕抽奖……＂
“这是……”武帝疑惑的看向王忠，这个词似乎前一段时间听过，不过他没放在心上，如今听到王忠又提起才恍然想起。
但是如厕抽奖是个什么玩意？未免太过怪异了，如厕跟抽奖这两个词能联系到一块么？
王忠解释道：“就是鼓励百姓使用公厕。”
“只要去公厕方便就能参与抽奖活动，最高五两银子的奖金。”
“不过……此事也让半山坊的百姓怨声载道，称官府骗人！把人骗到茅厕，然后不给钱！”
武帝的面色开始不自然起来。
这说的叫什么话，让你去茅厕那你又吃了什么亏了？
白来的抽奖机会问题还这么多？
“据说搞了几场下来，半山坊的没中奖的百姓都叫嚣着以后再也不在半山坊……拉屎了，给钱都不来！”
“……”
武帝突然感觉手里的茶不香了，甚至有些恶心，缓缓放下了茶杯。
“过分！张天一实在有些过分了，难道除了这些他就没干别的？”
武帝有些不敢相信，甚至认为厂卫的消息出现了问题。
桃源乡他可是见识过的，张天一没道理一点不作为。
“没了……”
王忠面色也有些难看。
张天一不争气啊！我有什么办法，搞得像我在陛下身边故意说他坏话一样！
武帝面色沉了下来：“那太子呢？太子在干嘛？”
“太子他……张天一给他搞了一个几千人的队伍，名曰卫生队，让太子管理，专门负责坊内的卫生。甚至连周边的坊市的卫生管理都接管了过来，干的也是井井有条！”
武帝闻言面色稍霁。
太子管理卫生队什么的他并不太在意，毕竟当初在行伍之内也跟军士打过交道。
管理几千人可是一门大学问，绝非像表面轻轻松松，太子能锻炼一下再好不过了。
这点他对张天一十分满意。
“太子每日都上街视察工作，从不扰民，所以口碑在坊间也是甚好。”
武帝重新露出笑脸，称赞道：“好！别的不提，张天一教人这点倒是有一手。”
“不过……要是这么一直搞卫生未免有些不像话。”
“陛下，要不要下旨申饬一番，好让张天一积极调整，若是长此以往，怕是远不如严大人了。”
武帝重新拿起茶呷了一口，淡淡道：“不必了，真金不怕火炼，要有真本事朕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还有两个多月时间，且看二人表现吧。”
“禀陛下，张天一张大人有急奏。”说话间一个小太监捧着奏折入殿奏报。
武帝一下精神了：“呈上来！”
王忠连忙下去把奏折呈了上来，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陛下的反应似乎有些异常，刚才就在一堆奏折里翻找，莫非是在找张天一的奏折？
武帝接过奏折，打开看了起来。
王忠好奇的看了一眼，然后眼睛猛地睁大了。
td……
奏折上的字歪歪扭扭的写的特别大，一眼就能看清。
只见上面写着：“吾至亲至爱的陛下，您吃了吗，两日没给您写奏折了，昨日晚上降温降的厉害，您注意多加……”
武帝迅速的扫了一眼，然后合上奏折扔在了一边。
长舒了一口气。
两天没看这玩意总感觉差点啥。
现在，舒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