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再入詹事府,一见太子张天一顿时两眼直抽抽。
只见太子一瘸一拐的朝他跳了过来,张天一赶忙迎上。
“殿下腿怎么了?又挨打了?”
高允恩悲愤道:“是啊!昨日父皇给我叫去,不知发的什么疯,二话不说又把我打一顿!”
“淦!昏君!这宫里是待不下去了……咱俩走吧!去你家躲几天,本宫是一点都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
张天一连忙安慰道:“殿下,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这都是父爱啊!臣求之不得呢!”
高允恩龇牙咧嘴道:“那行!我现在去跟父皇说,让你也体验一番!”
“倒也不必。”
高允恩惆怅道:“老张,你说本宫到底是不是父皇亲生的……”
张天一一个激灵:“殿下慎言啊!哪能不是亲生的,就得是亲生的才能这么打,臣小时候就是被打过来的?”
“那为什么本宫的几个姐姐妹妹不挨打?”
畜生啊!能问出这种问题!
张天一顿时噎住了,拉长脸道:“殿下可真是有大出息!”
听出张天一话里的揶揄,高允恩嘿嘿笑了两声,接着道:“不过本宫是真想出宫,刚才听见詹事府里几个翰林还在聊什么辩诗会……”
“本宫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什么辩诗会呢,自从上次从桃源乡回来本宫就一直想着去外面见识见识,可惜没机会呀。”
说着边拿眼神不住的暗示张天一。
张天一眼观鼻鼻观心:“要臣说家里躺着最舒服,哪也没床好!”
高允恩见暗示不成顿时跳脚道:“老张!我要去辩诗会!你不是有父皇给的金牌嘛!我乔装打扮一番你带我出去!”
张天一无奈叹了口气:“殿下还会作诗?”
高允恩昂首道:“怎么不会!今日本宫就现作一首,天生武皇帝,吾……”
“啊!行啦行啦!殿下的诗才我已经领教了!”张天一赶忙叫停
好家伙还没继位,先给自己安了个武皇帝的称号,张天一怕再听下去心脏受不了。
“老张!给个痛快话!到底能不能去!”
“不去!一来被发现要挨骂,二来没有请柬,三来带不出去!殿下你说该怎么办?”
高允恩兴奋道:“这些不算问题,请柬马上给你搞来,晚上我乔装打扮成护卫跟你出去,咱们快去快回绝对没人发现!怎样?”
看着高允恩渴望的眼神张天一有些迟疑了。
太子确实有些可怜,最近没少挨打算是他的锅。
二来业余生活未免太匮乏了,不利于身心健康,每日在宫里不是读书就是待着毫无乐趣可言。
这样的生活就张天一这样的躺平专家来也是适应不了。
更何况太子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跳脱喜欢玩耍的年纪,不想出去才不正常。
迎着高允恩期盼的眼神,张天一到底还是心软了。
只能说道:“大家都是兄弟,出去就出去!不过到了外面一切听我行事,若是出了问题臣可担待不起。”
“好!本宫就知道你讲义气!刘金!刘金!快去找那几个翰林给本宫弄几张辩诗会的请柬!再弄一套便服来!”
刘金在一旁听的是冷汗涟涟,晚上自己还要去皇帝那打小报告。
太子跑了怎么办?
但是高允恩发话,他只能唯唯诺诺的去找翰林要请柬。
没多久便拿了几张请柬跟侍卫服回来,哭诉道:“殿下……这是奴婢要到的不记名请柬……您早些回来!”
“知道了!若是有人问起记得帮本宫掩护……出了事拿你是问!”
下值时间一到,张天一准时来找太子。
一见面整个人就沉默了。
高允恩穿着一身侍卫服,脸上画的乌七八糟一片。
沉默了一阵张天一开口道:“殿下,谁给你画的妆?”
高允恩得意洋洋道:“本宫自己画的,那帮下人粗手粗脚的本宫放心不过,瞧瞧我画的如何?”
“好啊……殿下凭借这一手当个哥谭县令绰绰有余了!”张天一忍不住恭维道
“哥谭?在哪?本宫没听过这个地张。”
“哦,一个名叫漂亮国的番邦首都!”
“漂亮国?新鲜!老张你懂得可真多!”
“……”
事不宜迟,张天一拉起高允恩便走。
好在一切顺利,虽然守卫看见高允恩那张画的跟小丑一样的脸有些疑惑,但是张天一亮出金牌还是顺利放行了。
乘坐马车,二人成功抵达张府。
一下车,张天一立刻便叫来小桃,指着一旁的高允恩道:“小桃,这是我新认的小兄弟儿,去给他洗把脸,再化个妆!”
高允恩一脸不悦的叫道:“为什么要洗脸!重新化妆?”
小桃没有说话,可怜的看了一眼高允恩。
心里想着少爷的善心又发作了,到了京城还往家领养脑瘫孩子。
于是直接拉起高允恩的袖子就往屋里走。
不多时,妆画好了,专业人士就是专业人士,经过小桃的手一画,高允恩立刻变成了一个朴实无华的少年。
一头长发也打理的跟三好学生一样。
张天一端详了一会儿,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一会儿你就说是我的书童!要自称我,听懂了吗?”
“我~!懂了”高允恩学了一句
小桃再次投来了怜悯的目光……
之后张天一又叫来了朱飞羽,嘱托了一番,这次出门务必要带上护卫保护好太子。
一听是朱飞羽,高允恩顿时两眼放光,撸起一只袖子,绷起肱二头肌。
大声道:“你就是朱飞羽?本……我要跟你比试比试!”
朱飞羽智慧的大眼闪过一丝鄙夷,憨声道:“算了吧,杀人犯法。”
刚才就听小桃说了,这是少爷新捡的智障孩子,不跟他一般见识!
张天一斜眼看着高允恩,不屑的撇撇嘴。
年轻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彪哥天下无敌!
然后随手递了一锭银子过去,朱飞羽立刻心领神会压成了银饼。
张天一把银饼递到高允恩手上:“这是给你的零花钱,出去省着点用。”
高允恩接过银饼,上面还有残留的体温……弱弱的看了一眼朱飞羽,心虚道:“你这护卫空有一身蛮力,若是我……”
"少爷,这次陪你出去鹤顶红,吹箭,蒙汗药,剪刀……还带不带?"
张天一摆摆手:“啊~鹤顶红就不必了,大家都是读书人,下毒太脏了!”
“……”高允恩及时的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站着……
“好啦,李元,把请柬给我,我看看这个辩诗会在哪里?”
高允恩递过请柬,张天一展开一看,顿时乐了。
这不巧了吗?曲作湖辩诗会,看来这鸿门宴自己不去也得去了!
朱飞羽也探过头来道:“少爷,咱们去哪?”
“去吃鸿门宴!”
闻言朱飞羽顿时高兴道:“好嘞!我去拿个麻袋!”
高允恩疑惑道:“拿麻袋干嘛?”
“这你就不懂了,鸿门宴吃的是生肉,咱们把肉拿回来吃!”朱飞羽一脸资深的答道,仿佛已经吃过很多次的样子。
随后一脸喜滋滋的跑去找麻袋。
高允恩瞪大了眼睛看向朱飞羽的背影,然后凑到张天一耳边悄悄道:“他脑子有问题啊……”
张天一不乐意了,怎么说我彪哥呢?我桃园县第一战力跟你闹呢?
于是严肃道:“殿下,这你就不懂了,当你某一项能力达到极限的时候其他方面也就不重要了……”
“就好比我,你看我长得怎么样?”
“挺……挺好的,怎么了?”高允恩迟疑道
“这就是为什么陛下非要让我当来京当官,懂了么,你说我会读书吗?我不会!我会打仗吗?也不会,那为什么陛下为何偏要对我这样看重呢?”
张天一一脸严肃。
高允恩期期艾艾道:“不……不是因为你治水有功么……”
“错!殿下,你身为储君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治水有功为何要让我到詹事府任职呀,这有必然联系么?没有!”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长得好!所以陛下才让我来詹事府,甚至给我金牌随意出入禁宫。”
高允恩面露惊恐,后退两步:“你……你是说父皇有龙阳之好!?”
“片面了!片面了!对美的欣赏是不分性别种族的!美也是会感染一个人的!这就是为什么陛下让我在你身边。”
“正所谓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殿下不知不觉间已经改变不少啦!瞧瞧您现在这时髦的头型!”
“是么?”高允恩摸着头发嘿嘿傻乐着。
随后突然失落起来:“难怪我在父皇面前不讨喜呢,原来是本宫没有专精一门。”
“学什么就会什么这也不怪我啊!难道本宫成为一个全才竟错了吗?这该死的天赋诅咒!”
张天一:“……”
很好,不知不觉间大家已经臭味相投了。
说话间朱飞羽已经准备好,腰间用腰带扎上了三个麻袋,看起来像穿了一件裙子。
张天一抽了抽嘴角,也懒得再说话。
彪哥这样……他已经习惯了。
备好马车,三人即刻向目的地出发。
曲作湖,位于京成西区西北部,沿湖两岸皆是繁华的店铺,平日里人流如织。
待三人即将赶到时,张天一叫停了马车。
现在来的还比较早,天色还未晚,张天一想着还有段时间不如让高允恩下车走一走,也好看看周围环境。
若是直接登船,那就是从一个屋子到另一个屋子,平白错过了很多风景,来这一趟也就少了很多意义。
三人顺着沿河步道漫步起来,高允恩与张天一并列而行,朱飞羽则是在身后警戒,亦步亦趋的跟着。
微风吹拂着两岸的柳树,柳枝不停的摇曳着。
沿河一侧商铺不停有人进进出出,闲聊声,讨价还价声,还有吟诗作对声跃入耳中。
高允恩如同放归自然的小鸟,张开双臂用力吸气,然后道:“这里真不错!比之桃源乡也丝毫不差,当初我在京城外围走过一段,还以为全京城都是那样的!”
张天一笑道:“说笑啦,这毕竟是京城,桃源乡再好也是有差距的。”
“不!依我看,京城的管理远不如桃源乡。你瞧那!还有那!都是乞丐,可是我在桃源乡却从未见过一个乞丐,这是为何呢?”高允恩用手指向商铺附近用力乞讨的乞儿,随后疑惑的看向张天一。
这个疑惑他初到桃源乡就已经有了,今日见到乞丐才突然想起。
张天一微微一笑:“桃源乡如何没有乞丐,只不过我都让他们去做工了,有手有脚有能力的先让他将养几天,便指派工作去做工赚钱养家,这叫以工代赈。”
“若是残废的则尽力让他们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再次者无任何能力的,或老弱妇孺,县衙则会一一核查,然后每月派发一些银钱,保证他们的基本生活。”
“如此在桃源乡也就看不到乞丐了!”
“这京城如此之大远不是桃源乡能比的,你可知道有多少乞丐有多少工作,钱该如何分配?”
“这是个大问题,远没有我管理区区一个小县那么简单,而且京城内关系错综复杂,难以梳理,我想哪怕是我来管理也是难有进展!”
高允恩点点头,疑惑道:“难道那些乞丐真的愿意安安心心工作吗?我听师傅说有些人天生就是懒骨头,怎么教都教不好的!”
张天一脸一黑,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随后笑道:“你的那些师傅们说的倒也未必是错!”
“那些有能力工作养家的乞丐有的赚了钱依然闹事,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如果情节严重的本官一般都是打断双腿,然后再让他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若是死不悔改,便接着打断双手,每月派发一些银钱保证他们的基本生活。”
“如此一来……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人闹事了。”
张天一还在笑着,只不过这个笑容看在高允恩眼里却有些不寒而栗!
平时总是嬉皮笑脸的老张竟然有这么狠辣的一面……
张天一瞥了他一眼徐徐道:“为政者一味的心慈手软便是为未来的灾祸埋下祸根。”
“能教化当然很好,可是这世界上就是有天生的恶人,他们死不悔改,坏事做尽,丝毫没有同情心跟人性,仿佛生来就是为了为恶。”
“我在桃源乡当政的七年,有奸淫掳掠,打家劫舍,聚众闹事,为非作歹者……总共斩首了一百零七人。”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高允恩还是感觉有些双手发麻,咬牙道:“没错,军法严明才能管理好军队,这个道理我懂!”
张天一欣慰的笑了:“不错,但治理百姓不是管理军队,这些恶人毕竟只是一小撮,绝大多数人的恶通过教化还是可以改正的,要对善人用善政,恶人用恶法!切莫要让爱你,拥戴你的百姓心寒。”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阵。
大多数时间都是张天一在讲,高允恩在听。
他听的很认真,前所未有的认真,因为这次张天一所讲的内容似乎颠覆了以往他在他心中的形象。
一个原本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形象突然转变成了凶戾狠辣杀伐果决的一个人,最后在张天一的添油加醋下又多了一些悲情色彩。
整个人的形象基本上变成了小马哥,蒋天生,教父灵魂附体。
一场闲聊下来,高允恩看向张天一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钦佩。
张天一也感受到了高允恩的仰慕,暗中满意的点点头,不枉少爷我废了这么多脑细胞,人设坚挺的立起来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三人步行到了画舫下。
有侍女正在接待来宾,见朱飞羽穿着麻袋裙,表情立刻变得怪异起来。
不过在看到张天一后立刻释然了,这位衣着华贵的公子显然是带头大哥,后面两个是护卫。
于是柔声道:“这位公子,今日辩诗会不可带护卫上船,烦请您见谅。”
“什么护卫?这都是我兄弟!”张天一大大咧咧的甩出三张请柬。
随后在侍女诧异的眼神中,三人堂而皇之的登上了画舫。
这画舫规模极大,长三十米,宽约十米,共分三层。
中间大厅中空,直通第三层,厅里摆满了十多个圆桌,此时虽然人还未满但已经坐了七七八八。
来人俱是衣着华丽,不少人手拿纸扇轻轻扇动着。
高允恩无比好奇,左右打量着,不过被张天一拉住,径直寻了一个桌子先坐了下来。
同桌的人一见朱飞羽纷纷避开……赶紧换了个座位。
然后张天一这桌就空了,只有三人坐在位子上大眼瞪小眼。
朱飞羽闷闷不乐道:“肉呢?肉呢?”
听他这么一说张天一跟高允恩也感觉饿了,下值回来到现在还没吃一口饭,又走了半天。
眼下餐桌上只有几盘糕点,不过实在让人兴致缺缺。
“等会儿,等会儿肯定有硬菜!别急!先吃点点心垫吧垫吧吧。”张天一率先捏起了一块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