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清晨,白伊早早就起来,梳洗一番后,戴起面纱便直接出了张府的大门。
顺着记忆中的位置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城东的一家布行。
白伊站在布行门口看着头上巨大牌匾,上面写着【钱胜布行】四个大字。
径直的走了进去。
一到柜台便问小厮:“有没有上等的白布?宽一尺,长九尺。”
小厮闻言愣了一下,抬起头来,一看是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神情一变:“有!不过价钱不便宜,一共三贯又三百文,不知道您能不能接受?”
“嗯……有些贵了,三贯再加七十五文可否?”
小厮表情一震,随后恢复如常,笑道:“这个我要去问问我们掌柜的,布匹也在后仓,要不您一块去看一看?”
“好。”
两人来到布行后院,小厮领着白伊进了一个厢房,随后便关门出去了。
不多时,进来一个服饰奢华,面白无须的老人,一进门便看见背手站着的白伊。
出声问道:“请问姑娘是……?”
白伊摘下面纱缓缓回头,微笑道:“钱公公,好久不见。”
钱德胜闻言目露惊喜,赶忙跪下道:“老奴!见过三公主!”
“前些日子听说您失踪了,老奴心慌意急,不知如何是好,一直派人在建江府一带派人寻您,可是一直也没找到,没想到您竟然到了京城!”
白伊闻言叹了口气:“辛苦你了,起来吧,本宫运气好,路上被人搭救,这才一路到了京城。”
“现在建江的旧部情况如何?”
钱德胜起身沮丧道:“情况不是太好,听说我们建江的秘密据点因为天降异象,莫名的被大水冲散,导致很多新招的教众又都觉得天命在大齐,所以……纷纷离教了。”
“教内的不少老人也死在了洪灾里,大齐的官兵也加强了巡查力度,现在情况属实困难。”
“所以现在老奴这边与建江消息往来已经很少了……”
白伊苦笑一声,心中忍不住浮现出张天一一脸贱笑.
“公主殿下,此次前来有什么要吩咐老奴的么?”
白伊掏出那张邀请信,递了过去:“三日后,曲作湖上有一场辩诗会,到时会贵人云集,户部尚书之子张昌也会到场,你这边有没有可靠的人选,派人到船上去。”
“与这些人尤其是张昌结交一番,以后或许会有大用。”
钱德胜沉思了一会儿道:“有!宁王府的二公子水安歌一直在京城,他现在化名宁鸿远一直在城内走动,结交了不少文人雅客。”
“不过……他也许久不曾来老奴这里了,所以,他具体的情况老奴也不太清楚。”
钱德胜露出忧虑的神色:“公主殿下,您现在是皇室唯一的血脉了,您失踪的这段时间,教内人心惶惶,老奴生怕……生怕……不过您现在回来了就一切都好,我马上派人把消息传出去!”
“不必了!我的消息你知道就好,复兴大宋不需要那些不忠不义之人!区区一场水患就能让我们趁势而起,百姓愚昧,民心可用,后面再寻找机会吧。”
“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钱德胜不胜唏嘘:“老奴这些年过的还好……如果不是公主到此,老奴想着也就这样了此残生了。”
“不过,如今光复大宋有望,公主放心老奴就算拼了一条命也要护公主周全!先帝的遗志老奴绝不会忘!”
白伊也不禁有些动容:“我替父皇谢过你了,父皇若是泉下有知看见你一切安好想来也会高兴的。”
钱德胜闻言顿时两眼泪汪汪:“老奴不胜荣幸!不过……公主殿下现居何处啊?若是不便不如先到老奴这里,老奴手上还是有一些钱的。”
白伊摇头道:“不必了,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张天一此人,我现在就在张府之内,也是他救了我。”
钱德胜迟疑了一阵:“不知这张府内有没有一个叫小桃的女子?”
“嗯?有!你见过她?”白伊好奇道。
钱德胜老脸顿时皱成了一朵菊花,痛苦道:“这小女子可恶的紧!前两日来布行买布,二两银子的布生生被砍到了一两!”
“当时她给老奴算账,算的是七绕八绕的,我当时也是昏了头!最后等他走了老奴再一算竟然还亏了一贯钱!呸!晦气!”
白伊:“……”
“不必管她,张天一此人很重要,武帝对他颇为器重,我想先在他身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
钱德胜不等白伊说完立刻慌张道:“公主不可啊!您怎么能亲自刺杀武帝,这太危险了!”
“不!我怎么可能亲自去,若是一击不成,提高了武帝的警惕下次再下手就难了。”
“若是有合适的机会我会通知你!”
“对了,还有一事!离京城北方不远有一小县名叫桃源乡,派几个得力好手进城打探!注意让这些人谨慎点,先潜伏在桃源乡内,不必实时来报。”
“老奴,晓得了……”……
御书房
刘金跪在地上绘声绘的跟武帝描述着白日詹事府里发生的事。
武帝惊奇道:“你是说,上午张天一气走了严国安?”
刘金老老实实道:“是呀,当时张大人有理有据与严大人一一作答,严大人恼羞成怒直斥张大人为腌臜货色。”
“后来再不能辩就气冲冲的走了!称日后与张大人不再见面,二人分开教学!有张大人在场他就不在!”
武帝继续追问道:“后来呢?严国安走后张天一又说些什么了?”
刘金迟疑道:“有……严大人走后时间已经不多快到晌午用膳的时间了,张大人就与太子闲聊了一会儿。”
“讲了一个蛮夷剑仙的故事……好像叫什么铁蛋波特……奴婢也没听懂,期间太子总是看奴婢,奴婢也不敢靠的太近。”
“再后来太子与张大人就去用膳了,张大人跟太子一直说詹事府的饭菜难吃,说要吃烤全牛……大抵就是这些了……”
武帝笑着挥挥手:“好了,你下去吧,明日再报!”
“是,陛下。”
刘金出门后,武帝转头看向王忠:“怎么,你觉得这张天一表现如何?”
王忠弯腰道:“老奴哪里懂这些,但是张大人笼络人心倒是有一手,严詹事这样的老人竟然也被耍的团团转。”
武帝欣慰道:“不错……严国安很好,但是为人死板,不知变通。张天一一个新人竟然把他玩弄在股掌之间,这已经超出朕的想象了。”
“希望太子能跟此二人多学一些,二者互补倒是正好。”
想学这个咱家也会啊!还用找他?
王忠讪笑道:“虽然张大人这手是为了笼络人心,但是老奴还真是心里有些暖洋洋的呢,在宫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为宫内的太监发声。”
武帝错愕的看向王忠,笑道:“好啊……看来这张天一真是不简单,竟然都影响到朕的身边了!”
“老奴惭愧……”……
次日,张天一赶到午门等候上朝时发现王忠竟然也在,而且还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张天一随口打了声招呼:“王哥早啊!”
王忠闻言笑眯眯回道:“贤弟,早。”
群臣照例投来了鄙视的目光,果然是蛇鼠一窝啊,跟阉人公然称兄道弟,无耻之尤!
“??”张天一一脸懵逼。
死太监占我便宜?今天这老货怎么这么热情?
王忠踩着小碎步走到张天一身边道:“今日贤弟来的甚早看样子是已经适应了?”
“不错!适应了,适应了。”
张天一讪笑两声,一时摸不清王忠的套路。
之后带着一肚子的疑惑便开始上朝,好在又是蒙混过关。
朝会期间这老货时不时朝着张天一投来“暧昧”的眼神。
看的张天一是头皮发麻!恨不得再阉他一次……
强忍着心头不适,下朝后,张天一轻车熟路的来到了詹事府。
一进入其中就见高允恩正翘脚在院子里面坐着,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见张天一来顿时惊喜的跳了起来:“老张!你来了!”
“殿下,早呀。”张天一轻松加愉快的打着招呼。
如今没有了严国安,自己到詹事府跟回家一样!
“老张,要不要随本宫去东宫的虎豹园看看,那被父皇拆了,正好你主意多帮本宫想想新建一个怎么弄好?”
张天一顿时炸毛,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牛马啊!
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还不扒了我的皮?
接着连忙道:“猫猫狗狗有什么意思!那些都是小孩子玩的,再大他也是个畜生!”
“殿下要是有兴趣就去海里斗兽!臣知道海里有一怪兽名叫哥斯拉,体型巨大无比!口中能吐激……火。”
“正适合殿下这样允文允武的全能型人才与之搏斗!”
高允恩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呵呵,莫要以为本宫是个傻子,本宫又不能在水中呼吸,还有水里的怪物吐火,这合理吗!”
孩子大了,糊弄不住了呀!
张天一擦了一把冷汗:“嘿嘿,殿下英明。”
“那这样,不如我们下棋吧!棋盘如战场,殿下不正心心念念想当将军嘛!我也好顺便见识一下殿下的风采!”
高允恩兴趣缺缺道:“那算了,在宫内论下棋没一个能下的过本宫的,围棋象棋都没有一合之敌……无趣呀。”
张天一冷笑道:“殿下有没有想过是他们让着你,臣倒也算是精通棋艺,不服来一局!”
宫里无敌算什么,太子跟太监下棋?不赢才有鬼了,这时候就得用激将法。
果然,高允恩闻言顿时来劲了。
“好!你说下什么,围棋象棋斗兽棋随便你选!让你见识见识本宫的本事!”
“不不不!殿下说的那些臣都不会!我跟你玩五子棋!”
张天一确实不会,那些棋规则复杂他又懒得学,平日在县衙里也就玩玩五子棋,几年下来绝对算得上是精通了。
高允恩疑惑道:“何为五子棋?”
“哎!简单的很,就用这围棋棋盘棋子,黑方先下,谁先把五个棋子横竖斜连成一排就算赢!”
高允恩失望道:“唉,我道是什么呢,听着就无趣,不过既然你愿意下本宫就陪你下!”
呵呵,年轻人别太嚣张!
张天一笑呵呵道:“殿下,别小瞧了这五子棋,我可是深谙此道。”
“光下棋也没什么意思,得有点彩头才算好玩。”
高允恩来了兴致:“什么彩头?”
“我若赢一局殿下就背一篇文章或是抄写一本书,若是我输了,我给殿下一百两银子,如何?”
高允恩惊叹道:“行啊老张,看来你家的钱还真是多到花不完,赌了!”
张天一冷笑:“殿下还是顾好自己吧!臣还怕宫里的藏书不够!”
说下就下,棋子棋盘很快准备好。
两人相对而坐,张天一表情轻松,高允恩则是一脸不屑……
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第一盘棋结束。
张天一得意洋洋的看着高允恩道:“如何呀殿下?你可欠了臣一篇文章了。”
高允恩冷哼一声:“得意什么,本宫还在适应!再来!”
张天一耸了耸肩,那就来呗。
这次高允恩表情开始变得严肃,没有贸然落子,仔细思考起来。
不过也是不大一会儿工夫,第二盘又输了。
“两篇了啊!”
“再来!”
“三篇了!”
“再来!”
张天一有一搭没一搭的陪他下着,高允恩愣是没赢一局!
“二十五篇了!”
"少废话!再来!"
张天一边下边观察高允恩的反应,只见高允恩全神灌注在棋盘上,每落一子嘴里就念念有词。
可见真是努力在学习吸收,而且态度极其认真。
张天一也不由得感到惊讶,太子这点还是非常让人钦佩的,一旦沉浸到某种事情之中,就有了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精神。
到了第三十七盘的时候,张天一已经开始不得不认真对待了。
高允恩的表情如醉如狂,时而傻笑,时而咬牙切齿。
张天一也开始表情严肃,但是突然耳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他的思绪,抬头看去好像从月门出看到几个太监匆忙的跑了过去。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高允恩啪的落子。
四个白子连成一条,两头还无黑棋,已经是必死之局了!
张天一眼神瞄着月门的方向,心里感觉有些不同寻常。
突然看见一袭黄衫的身影隐隐约约透过树枝出现,连忙低下头接着看棋盘。
冷汗也随时下来……陛下竟然来了……
靠!这要让他看见我带着太子下五子棋不是麻爪了?
虽然陛下让他教些太子新的东西,这里面也不包括扯犊子啊!
正在张天一思索间,高允恩催促声响起:“老张!快下!快下!本宫要赢了!你还想什么想!”
就在他说话时,张天一的余光已经瞟到了树枝后的身影越来越近了。
高允恩见他没有反应,接着催促道:“老张!你莫非想赖!这局本宫已经赢了!”
张天一心里正想着对策,突然灵机一动!
抬手掀翻了棋盘,棋子漫天飞,大声道:“和棋!”
高允恩没想到张天一能给他来这么一手,登时长大了嘴,然后怒道:“老张!你玩不起啊!那文章我也不背了!”
张天一沉声道:“殿下!这也是五子棋的玩法之一!”
“殿下贵为储君,天下就是殿下的棋盘,若是棋路已经走到绝境,难道殿下还要把棋继续下下去吗?”
“这时殿下就应该有掀翻棋盘的勇气!所谓不破不立!若是拼死一搏的精神都没有那你就真的输了!”
“这就是臣要交给殿下的道理,殿下懂了么……咳咳……咳!”
高允恩根本不听龇着牙就要扑上来抓张天一,结果被张天一躲过。
之后张天一继续道:“殿下,为君者乃是为天下制定规则之人!岂能被规则所限!”
“这也是臣想告诉你的话!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吧,肘!吃饭去!”
高允恩一把抓住张天一的袖子,怒道:“你别想赖!刚才下的每一个棋子本宫都记住了,我要复盘!”
张天一面无表情的拍掉了高允恩的手:“殿下,刚才你输了三十六局,那这局就算臣输了,你背三十五篇文章如何?”
高允恩不依不饶:“不行!你耍赖!再来一盘!”
张天一继续道:“那这样,臣给你抹个零,背三十篇就好!这样总行了吧……赢一局顶六局!殿下赚了。”
高允恩讷讷道:“那……行,行吧!下次不能耍赖了。”
张天一余光瞥着树枝后,眼见着黄杉身影离开心下才松了口气。
“殿下,臣可没耍赖!五子棋就是这么玩的,这招叫天女散花,臣还有一招万箭齐发……不信你可以再试试!”
“不玩了不玩了!什么话都让你说了还玩个屁!去吃饭,本宫饿了!”
月门外。
武帝刚从院内徐徐走出,对着王忠道:“这张天一每次都能给朕搞出点新花样,还真是教人惊喜。”
“教育方法也与众不同,让朕印象深刻……好。”
王忠也笑道:“是呀,陛下,老奴听了也是印象深刻,而且太子竟然也心甘情愿背书了呢。”
武帝哈哈大笑两声:“看来张天一确实有办法,不过……”
说着武帝面色冷了下来:“不过那个逆子竟然顽劣至此,一句话都听不进去,朕看他是皮痒了,晚上把他叫到御书房,朕要好好料理料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