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通往北朝的必经之路岭北路上,一辆马车在路上急速前行,越是临近边境,天气就越发地寒冷,道路两旁的树木光压压的,树上的晶莹在太阳下发出刺目的白光。
赶车的赵泽着了冬衣,冬衣外边又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风却依旧觉得寒冷刺骨,呼出的气息转瞬间便化为阵阵白烟。
马车内,两个一大一小的身体躺在软绵之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
那个稍小一点的孩子是醒着的,他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就那样盯着身侧仍处于昏迷状态的女子看着。
随着马车愈发地颠簸,女子似乎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一般,好看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她的贝齿紧紧咬住下唇,被咬处已经能清楚地看见点点血珠。
这个女子是他的嫡姐,原忠义大将军府的嫡女薛婉婷,而他虽是庶出,却也是忠义大将军唯一的儿子,曾经他和他的嫡姐是南朝权臣之子中最为耀眼的存在,可如今他们的爹爹死了,忠义将军府的所有族人都死了。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他虽早慧,但是他也无法确保,自己是否能够活着等到散落在边境的将军府旧部找到他,抑或是他找到他们的一天。更何况,眼前还有一个累赘,并且昏迷不醒。他看着女子的眼中充满嫌弃,当日要不是她贸然反抗,他又怎会被逼无奈同着一起出手。
“蠢货。”他喃喃出声,脸上是与其年纪极为不符的老成。
突然!薛婉婷睁开了双眼,他来不及收回视线,便与薛婉婷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薛明善?”过了一会儿,薛婉婷终于能看清楚周遭的事物后,见身侧一脸担心地看着她的庶弟,鼻头一酸,泪水便顺着眼角滚了下来。
薛婉婷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身子靠在车壁,萧奕恒的伤药果然奇效,就这几日的功夫,她的伤就已好了大半,只是胸口依旧隐隐作痛。
她掀起帘子,往外瞧去,眼前的一片白芒,让她的心顿时荡到谷底。再过不远,她和薛明善就该被赵泽给扔下车了。上一世赵泽什么也没有给他们姐弟二人留下,甚至在走之前连她身上裹着的一件棉衣也给扒了下来,打定了主意要让他们姐弟自生自灭。
眼下的薛婉婷来不及悲伤,回忆着上一世的情形,在她还未想到解决之法时,马车停了下来。
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刹时间侵入全身,对前路的已知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冷,实在是太冷了!
忽然,手背上覆上一抹温暖,薛婉婷垂眼看去,她的庶弟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稚气的脸上满是惶恐和无助,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泛着莹莹泪珠。
这时,门帘被掀了开来,一股寒气闯了进来,马车里的温度顿时降低了几分。
“醒了?醒了也好。是你们自己下来,还是要我把你们给拖下来?”赵泽冷冷地说道。
薛婉婷一把将被吓到的薛明善揽到身后,看着马车外满是不耐烦的人,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都不会想到,曾经那个在她面前何等的卑躬屈膝,说要奉她为主母的赵泽会这般同她讲话,以往,是她太过蠢钝!
“那就对不住了薛小姐,既然您不愿意自己下来,那我就只好冒犯了。”赵泽说着,便要上车来。
“咳咳咳……”薛婉婷捂住胸口,咳嗽了起来。
见此情形,赵泽上车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双手交叉横于胸前,冷冷地看着。
他真想这个女人就这样咳着咳着就断了气才好,只有这样,对于主子而言才是最安全的。
好一会儿,薛婉婷终于止住了咳嗽,只是依旧喘的厉害,无力地靠在车壁上,身后的薛明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薛婉婷摆了摆手,示意薛明善停下,身子朝前倾了倾,看向赵泽,缓缓开口:“赵泽,我知道你对恒哥哥忠心恳恳,我自是知道你的苦衷的。既然恒哥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了我和明善,我们又怎么能再给靖王添麻烦。只是此去一别,再见已然是不可能了,我这边有一个关乎于靖王前程的消息,先前还没来得及和他说,现下也只能让你代为转达了。”
薛婉婷的话刚一落,车内的薛明善和车外的赵泽二人皆是心中一惊。
薛明善向看傻子似的看着他的嫡姐。难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想将那个东西送给萧奕恒,送给他们灭族愁人的儿子?他不明白,为什么爹爹要将信物传给他这个一无是处的嫡姐,而不传给他?难道就因为他是庶出?对于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他即痛恨又无奈,这赵泽善医术,武功虽是不高,可眼下他还负着伤,确是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将那东西给夺过来。
薛婉婷没有瞧见身后庶弟反应,只是看着赵泽继续说道:“赵泽,你靠近一些,我负着伤,使不上力气。”
赵泽为人谨慎,他把过薛婉婷的脉,所以不疑有他,只是听着薛婉婷的话又靠近了一些,又一些,直到半个身子都进了马车,耳朵快要贴近薛婉婷的惨白地嘴唇。
一旁的薛明善暗自运功,不动声色地做着随时动手的准备。
谁知本来看起来还气若游离的薛婉婷却是一把将赵泽给重重地推倒,死死地摁住,手中操起不知何时从赵泽腰间顺来的刀,直逼赵泽的胸口而去。
赵泽巨惊,口中怒道:“找死!”他奋身想要反抗,却发现他原本以为已经是强弩之弓的薛婉婷的力道大得出奇。看来她是强行动用了内力,简直是愚不可及!
赵泽再不敢托大,毕竟这薛家女虽然不学无术,却也是薛大将军正儿八经的关门弟子,当下他运起内力,一把捏住薛婉婷握住匕首的手腕。
看着薛婉婷越发惨白地小脸,和逐渐被他逼离的匕首,赵泽露出了得意又轻蔑地笑:“螳臂挡车!”
薛婉婷提着气,胸口处传来的疼痛时刻提醒着她,如若再用力几分,她的心脉必定就此会留下药石无医的重创。她不怕死,但不能死!薛婉婷死死地咬着牙,手中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白皙的额头处隐隐能看见鼓起的青筋,眼中的恨意滔天!她不信,她不信老天让她从来一次为的就是让她再死一次!
赵泽察觉到薛婉婷的力道又增加了,心下微惊,脸上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就在薛婉婷与赵泽两人僵持不下之时,薛婉婷握着匕首的双手上突然覆上一双小手,在赵泽不可置信的神情下,匕首利落地穿透了他的心脏,血珠溅在了薛婉婷和薛明善的脸上。
赵泽浑身上下顿时间失去了力气,双手无力又不甘地散落了下来,目光开始涣散。
薛明善猛然放开握着薛婉婷的手,直愣愣地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赵泽,心跳失去了平日里应有的节奏,他感觉他的脑袋不停的在嗡鸣。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杀人,察觉到薛婉婷看了过来,他又立马强自镇定地回看了过去,只是掩于袖下紧握的双手在微微发着颤。
薛婉婷下意识的瞥向薛明善,又立马收回了视线,手起刀落,乘赵泽未有反应之前接连着又刺了三刀,刀刀致命!
赵泽终究是不甘的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