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都知道了吗?”穆克依兰的眼神变得黯淡。
“我不知道啊!”顾飒回忆着和她的对话,好像没提起过翅膀的事。
她疑惑:“你什么时候和我提过的这件事吗?”
是她昏迷中?错过了?
心中更疑惑着,穆克依兰看着她的神色却不对了:“你不知道?”
“大姐,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差点撕了我的喉咙,这次见面,我差点被开膛破肚,咱们什么时候聊过你翅膀的事吗?”
“你若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找他?”
“……找谁?”顾飒一怔,有些恍然,“太子?”
穆克依兰看着她,没有说话。
顾飒试探道:“大姐,你不会是以为,我们是冲着太子的棺椁来的吧?不,也不能这么说,我们是冲着太子的棺椁来的,可不是因为什么翅膀,而是因为……诶呦,我要怎么和你说呢?”
这件事牵扯到太子和君夙折之间的君臣兄弟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清楚的。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心下一惊:“不会,是……太子吧?太子砍了你的翅膀?”
穆克依兰给了她一个白眼。
顾飒窘憨的一笑:“不是哈……我想也应该不是他,如果他真的那么断情绝义,你也不会把他小时候的东西带在身上,以寄情思。”
顿了下,她想到一个人,眼神冷了些。
“是皇上……太子的父亲?”
穆克依兰的瞳底明显一震,眼神暗了下来。
“还真是他?”顾飒虽有些吃惊,但也在预料之内:“也是,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在乎,都能说灭门就灭门,又怎么在乎你一个异族呢?”
穆克依兰红了眼睛,眼泪晃动。
她用力的抱紧空阑,想要将这些年的思念和亏欠揉进儿子的身体。
许久。
“姑娘,我看你是个好人,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救了我一命,这是救命之恩,你说,我能做的都会做。”
穆克依兰显然没想到顾飒会这么说,失了片刻的神,苦笑:“可我上次也差点杀了你……”
“那次不算,这次算,你说。”
“……我想,请你好好的养大我的儿子。”
“……什么?”顾飒懵了。
她想到穆克依兰可能会让她带她去见太子的埋骨地,没想到竟然是这个请求。
“我是认真的,不是玩笑,”穆克依兰垂下头,掩饰着眼中的无奈和忧伤:“你应该也看到了,我没了翅膀,没有翅膀的羽人就是废人,这辈子,我都不能见天光,但是这个孩子不行……”
“什么叫你不能见光?”顾飒急了,牵扯到伤口疼,疼出了一身汗:“你好不容易找回的儿子,你就这样不管了?”
“你不懂的,我是西岳羽人,要遵守羽人的规矩,没了翅膀,我就要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等死,直到生命枯竭。”
穆克依兰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思想。
对于西岳羽人而言,没了翅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死了。
“况且,我的光……他早已埋骨地下。”
太子死了。
得知他死讯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死了。
没了他,她生无可恋,不愿意再活在这个泥尘中。
但是空阑不行。
他还小,还有未来。
“而且,我看的出来,你对这孩子很好,什么事情都为他考虑到了,他在你身边,我很放心。”
穆克依兰亲吻着空阑的脸庞,泪水不受控的滚落,一滴滴的滴落在他脸上。
空阑的睫毛颤了颤,梦呓般撇了撇嘴,像是要哭。
“以后,这孩子就拜托你来照顾了。”
“你当真舍得?”顾飒无奈低喃:“他是你们两个唯一的骨血啊!”
“所以我要保护他,只要我不出世,他们就找不到他,他就是安全的……”
“他们?”顾飒听的糊涂了:“怎么又出来个他们?不是皇上吗?”
“他们是他们,是我的族人,我的族人是绝对不会允许我和人族的混血活在世上,混淆羽人血脉的!”
顾飒:“……”
这孩子是什么命啊 !
天煞孤星都没他命苦吧?
“我还以为,惹是非的只是皇上,没想到,还有你们西岳羽人!”
穆克依兰不想多提族人的事,低下头,吻了吻儿子的脸庞:“皇上想要的,只是他的翅膀,而我族人想要的,却是他的命,所以……”
她哀求又卑微的看着顾飒:“所以,我想请你帮忙,一定要藏好他,不要让那些人找到他。”
“我说过,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我一定做到,但是……”顾飒凝眸,略有些八卦:“皇上要他的翅膀是什么意思?”
穆克依兰刚要说话,陡然听到“噼噼啪啪”的水流撞击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猛然起身:“不好,有人破了戡龙局!”
“……什么局?”
顾飒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穆克依兰突然转身将空阑塞到她怀里。
“疼……”
她的伤口被撞的生疼。
可惜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穆克依兰抓住肩膀扔出了洞口。
“抓紧他!”
一股巨大的水流从山洞深处冲出来,眨眼间将三个人冲飞。
——
太子的棺椁为厚重的水沉木,又是从高处坠下,冲撞力太大,君夙折几乎是以流星曳地的速度,重重坠到地上。
“噗”
心头的血脉崩裂,吐出一口血。
他旧伤未愈,之前使用千人斩的时候又动用了气经,如今再来一记重击,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放下棺椁后,又大口咯出几口血,狼狈的擦了擦嘴。
此地笼罩着氤氲的浓雾,伸手不见五指,与之前的迷林相似,但是瘴气的毒性比迷林重。
没有了星宿指引,他只能根据之前推演的心诀往前走。
之前他发现这里还残存着一处戡龙侧岭的风水穴。
如果埋骨在此,可以保后代七代之内平安荣华。
他想,如果太子还活着,估计也不想自己的子孙后代陷入丑恶宫闱争斗,而是希望他们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他轻轻拍了拍棺椁,低声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前面探探路,你太重了,带着你走,不方便。”
脚下的沼泽地踩一脚都是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鞋袜,“噗嗤噗嗤”的声音传出去很远。
“天道乾定西,成起鹿,捍中台,左可入堂梁……原来是这边。”
他连续转了几次,留下记号后 才再次前行,很快找到了戡龙侧岭的中心点。
“就是这里了!”
他拔下迷乙剑,插在地上面做标记,转身回去扛棺椁。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走了好久,他都没有看到路上留下的记号。
他不由蹙眉,站住观察周围:“变了?”
他来时的路已经不复存在。
如今他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没有走过的路。
“阵眼已废,说明这个天启锁魂阵已经不再运转了,为什么还会运转?难道说……这里是一个阵中阵?天启锁魂阵只是障眼法?”
突然,他听到一阵水声。
而他清楚记得,自己来时的路上只有沼泽地,绝对没有水。
水声越来越大,似乎是从身后而来。
就连脚下沼泽地的水位都渐渐上涨。
“水潭过溪尾,冲诀下青悬,浮水起,落九渊……不好!”
君夙折转身就跑,但是他的速度快,身后的潮浪更快,没等他跑出三步就被急速的水流淹没。